第42章

第42章

花翠拔腿便跑, 頭也不回。

這次是她大意輕敵,這些地頭蛇如此嚣張,恐怕以前不知道幹過多少欺男霸女的龌龊事!

可憐小明哥一個人面對惡霸, 還不知道會被欺負得多慘!

花翠掉了幾滴鱷魚眼淚, 等她帶着警局的人趕過去時, 刀疤那夥人早就已經沒了下落。

巷子裏重新恢複安靜, 地上只殘留着點點血跡證明此前發生過一場惡戰, 趙齊明靠坐在牆邊, 聽到動靜後緩緩掀開眼皮。

見到花翠安然無恙, 他明顯松了口氣。

“小明哥,你沒事吧?”花翠立刻換上一副擔憂的表情,她小跑過去蹲下身, 沒等他回答又憤恨道, “那些人簡直太過分了!無法無天!”

轄區光天化日出現這種事,她身後兩名警員面面相觑, 跟着出聲詢問:“同志,你還好嗎?我們送你去醫院。”

趙齊明沒有任何反應和回答, 依舊保持着原先姿勢沒變, 他眼神微微渙散, 臉上也浮現出一層不自然的蒼白。

完蛋!花翠看着他心裏猛地一咯噔,不會是傷到腦子被打出什麽毛病了吧?那李桂芳不得瘋......

花翠眨眨眼睛, 想到癡呆後的趙齊明流着口水對她發癫, 這下是真的難過想哭了, 那還不如當寡婦呢。

好在,趙齊明很快回神, 他将花翠疑惑驚恐擔憂的表情盡收眼底,輕聲安慰道:“我沒事, 就是受了點輕傷。”

花翠目光下移,這才看見他所謂的“輕傷”。

趙齊明右手捂住腹部,卻仍無法止住鮮血滲出,并且越來越多,不僅是皮外傷,那些地頭蛇居然敢動刀?!

花翠瞳孔一縮。

這趙齊明也是個狼滅,被捅一刀硬是一聲不吭,流了那麽多血,難怪臉色差。

兩名警員見狀,慌慌張張幫忙将人送進醫院,花翠則是認命地去辦理各種手續,她頭疼地捏着醫院單子,思考該怎麽和趙家人交待。

一不留神,和拐角走出來的醫生迎面撞在一起。

“呀,抱歉,你沒事吧?”

花翠撿起被撞掉的單子,搖搖頭,那人卻輕輕“咦”了聲,突然說:“是你啊。”

她們之前見過?花翠擡頭看着眼前醫生,有些面熟,但實在想不起來。

劉胡歆笑了笑,知道她是把自己忘了:“幾個月前吧,那時候你手受傷說要打破傷風,還是我給你處理的傷口呢,我姓劉,劉胡歆。”

花翠想起來了,連連點頭:“是你啊,劉醫生,我們又見面了。”

劉胡歆對花翠的印象深刻,一是外形出衆,那張漂亮臉蛋沖擊力太大,讓人看了很難忘記,二是那身說不出的氣質,穿着再樸素也擋不住,站在人群裏就像是有靈氣會發光般。

劉胡歆看着花翠手中的醫院單子,關心地問:“怎麽了?有哪裏需要幫助的地方嗎?”

花翠嘆氣,正準備搖頭突然想到自己等會兒要回去通知趙家,趙齊明還在手術臺上沒醒,肚子被捅了一刀,蘇醒後說什麽也得在醫院養兩天,這個年代沒有手機聯絡不便,她必須親自回去一趟。

“劉姐,還真有件事需要你幫忙。”花翠沒客氣,“我朋友在醫院,但我有事要先離開會,所以能麻煩你多關照關照嗎?”

她交出趙齊明的手術單,上面有他信息。

“當然沒問題,你去吧,這裏有我。”

“謝謝劉姐,劉姐人美心善,簡直是我心中最棒的白衣天使!”花翠甜甜道謝,“最”字被她刻意拉長。

劉胡歆一時間愣住,随後沒忍住笑出來。

這丫頭,說話真是......

*

花翠騎上自行車往村裏走,買的其他東西都被那幫地頭蛇搶走沒影了,幸虧鎖在樹底下的車還在。

等騎到村口,花翠突然停下車,她想了想,伸手在泥巴地裏抹了一身泥灰,硬是把自己弄得渾身髒兮兮像是逃難來的才罷休。

做完這一切,花翠再眨眨眼揉紅眼皮,她一路踩着自行車飛回趙家院子,還沒踏進門,一聲委屈滿滿的“娘”先飄進屋。

“娘!娘!!!”喊得撕心裂肺。

沒等到李桂芳,反而是陳麗麗聽見聲響先走出門,她唬了一跳,連問:“咋了?你這一身,你是幹啥去了?”

花翠情緒收放自如,她捋了捋亂糟糟的頭發:“沒事,娘呢?”

“去林家唠嗑了,應該快回來了吧,诶,你到底咋了?三弟呢,他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說來話長,我先去找李桂芳了。”

轉身,又是凄凄慘慘一聲“娘”,直奔林家。

陳麗麗:“......”

她妯娌這張又鐵又巧的嘴,她下輩子都學不會,有事一聲娘,沒事李桂芳,偏偏婆婆還跟鬼迷心竅般,疼得跟寶貝疙瘩一樣。

瞅瞅這泥地裏打滾的樣子,說不定又惹出什麽禍了。

陳麗麗抓了把南瓜子放兜裏,連忙也跟上去看熱鬧。

花翠走了沒多遠,果然撞見李桂芳,身邊跟着大黃,她嘴一癟。

“娘!娘!大事不好了!”

才聽見聲兒沒見着人,李桂芳就眉心一跳,看清花翠樣子後更是一愣:“咋整成這樣?被誰欺負了?他打你了?老三呢?”

花翠擔心挨訓,先一步撲人懷裏哭得委屈又可憐。

“咋了啊?先別哭,別哭,好好跟娘說啊,發生啥了?老三欺負你了?”

不應該啊。

李桂芳心裏納悶,她頭一回見花翠哭成這樣,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哭得她心裏也跟着難受起來。

花翠哭聲大,實際沒擠出多少眼淚,她抹了抹臉,哽咽着說:“小明哥帶我去縣城,我們去買了東西,回來的時候東西被壞人惦記上,他們打了我和小明哥,然後還把東西搶走了。”

“還有這種事!還有沒有王法了啊!”李桂芳氣得直跺腳,看見花翠嘴一癟又要哭,她連忙安慰道,“沒事,沒事,東西沒了就沒了,人沒事就好,別哭了啊。”

誰料,一聽這話,花翠哭得更大聲。

李桂芳被她哭得頓時腦子發懵,想到某種可能,她臉上血色霎時退散,腿腳發軟幾乎要站立不住。

“......老......老三,你是說老三沒了?!”

“......”花翠沒想到李桂芳還挺能腦補,她搖搖頭,“小明哥沒事,人沒事。”

“那老三人呢?”

“在醫院呢,受了點傷,醫生說要在醫院修養幾天,我特意趕回來讓娘別擔心。”

花翠沒敢說趙齊明挨了一刀,怕李桂芳當成急暈過去。

盡管如此,李桂芳還是氣得腦袋發暈,別擔心,她怎麽可能不擔心,都要住醫院了,肯定傷得不輕。

她怒罵道:“一幫畜牲東西,大白天,這是公然搶劫啊!這些壞分子就應該被抓去槍斃!吃槍子!”

花翠點頭:“誰說不是呢?”

“還等什麽,走,上醫院,老三一個人在醫院,我哪能放心得下啊。”

“娘,你先別擔心,我認識一個朋友,她是醫生,我特意托她幫忙照顧小明哥,我們先回家拿東西,準備齊全再上醫院。”

“對,先拿些東西,東西,錢票要拿夠,什麽都比不上人重要,錢沒了還能再掙……”

陳麗麗磕着南瓜子姍姍來遲,花翠已經和李桂芳手摻着手往回趕,兩人都默契地無視她。

陳麗麗:“?”

所以到底發生了啥。

李桂芳趕回家,手腳麻利地收拾出一堆東西,連吃飯用的飯盒都裝上了,她挎着包急吼吼道:“好了好了,我們快走,老三到底啥情況,我心裏還沒個底,這是要急死我啊。”

花翠沉默片刻,又不是去見最後一面,急什麽?當然,這些話她只敢在心裏吐槽吐槽。

“娘,你自己會騎車嗎?我載不動你......”

這個年代的自行車遠沒有幾十年後的自行車輕便,又笨又重,讓花翠載着李桂芳騎到縣城醫院,恐怕下一個該進手術臺的就是她了。

李桂芳頓時傻眼了,她哪會騎車啊。

花翠眼角耷拉下去,一副虛弱又疲勞的樣子。

她右手握拳抵在唇角重重咳了幾聲:“那沒事,沒事,我......咳咳......我試試,小明哥要緊。”

“都怪我,偏偏要在今天去縣城!”

“胡說八道,這事哪能怪到你頭上?”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她都心疼,李桂芳格外憐惜地看着花翠。

好好一個生日被毀成這樣,她心裏恐怕不比自己好受多少。

“翠翠啊,我先走,我走路快,走去縣城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李桂芳将包袱綁在自行車後座上,沒多勉強,“你休息會兒,自己身體也要注意,後面再騎車慢慢跟上來就行。”

“好的,娘慢走。”

花翠招了招手,等李桂芳走遠立刻一掃渾身疲态,陳麗麗倪了她一眼。

就知道她是裝的!剛剛還生龍活虎呢,怎麽一會兒不見就病怏怏的樣子。

陳麗麗半信半疑:“你們真是被人搶劫了?”

花翠無辜臉:“真的不能再真了。”

雖然她有所隐瞞和美化修飾,不過大體和她說的差不了多少。

*

最後,花翠和李桂芳幾乎同一時間到達醫院,趙齊明手術做完剛醒,他臉色仍有些蒼白,見到兩人後撐起身想坐起來。

李桂芳連忙心疼地上前幾步,制止他動作:“別起來、別起來,你好好躺着就行。”

早上還生龍活虎的孩子一轉眼就有氣無力地躺在病床上,她眼圈一紅:“造孽啊,天殺的畜牲東西,遲早遭報應......”

花翠贊同點頭,她扭頭和門口站着的劉胡歆小聲道謝。

劉胡歆笑着搖搖頭,又說道:“沒關系,趙同志身體素質很好,沒傷着身體要害,等傷口愈合後多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不用太擔心。”

李桂芳問:“真的嗎?大夫,以後會不會落下病根啊?我兒子還這麽年輕。”

“不會的,您放心吧,他運氣好,是個有福氣的人,沒傷到內髒,回去後好好養傷就行。”

見大夫這麽說,李桂芳懸在心口的大石頭終于落下地,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花翠湊到趙齊明身邊,心疼地摸摸他臉蛋:“小明哥,疼不疼啊?疼得話,我給你吹吹。”

“不疼。”麻醉效果還在,傷口不痛,他只感覺腹部有些輕微癢意。

趙齊明眼神不太自然地閃躲,臉上終于因為羞澀而染上絲絲血色,在外面不是在家裏,病房裏不止他們兩個人,他娘、醫生、還有隔壁床病人都在......

李桂芳見怪不怪,小夫妻倆關系好她是知道的,再說她一把年紀了,什麽沒經歷過。

倒是劉胡歆,她暗中挑挑眉,頗為驚訝,原本以為這個趙同志是花翠什麽親戚之類,現在看來好像猜錯了。

不過,這個男人和她上次見到陪在花翠身邊那個,好像并不是同一人。

趙齊明身體沒有大礙,李桂芳終于能放下心,花翠這次吃了這麽大一個虧,心裏怄得要命。

她想起來了,刀疤男才不是什麽路人npc,在原著裏比她戲份還多,他是女主周珂然掰倒的第一個反派小boss。

原著劇情明明是刀疤男一個手下調戲女主,調戲不成反被女主暴揍一頓,手下氣不過向刀疤打小報告,刀疤男帶人準備找女主麻煩,結果被女主戲弄一通。

梁子就此結下。

雙方你争我鬥,最後,刀疤男把主意打到女主養殖的泥鳅上,這下算是徹底惹惱了女主,刀疤準備利用背景欺壓女主反遭打臉,被抖落出之前幹的一系列違法犯罪破事,連帶着他所依仗的靠山一同鐵窗淚。

花翠陷入深深沉思,所以,劇情怎麽會歪到現在這份上呢。

刀疤背後的靠山不是別人,正是縣裏警局局長張正,張正自己沒有兒子,就把大哥的兒子刀疤當成自己兒子一樣溺愛,哪怕他是個不學無術的痞子混混,還是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

要不是這份溺愛,刀疤也不會無法無天嚣張到這種地步,最後惹上不該惹的人。

這樣的土皇帝背景,單靠她自己是沒希望報仇了,要報仇還得找周家姐弟。

花翠嘆口氣,她走進病房,看見趙齊明突然握緊拳頭,慌張地将手往身後一藏。

“咦,什麽東西啊?你藏什麽了?”

“……沒什麽。”

花翠明明就看見他手裏藏東西了:“放屁,我不信,拿出來我看看。”

“……真的沒有什麽。”

“好啊!趙齊明,你現在學會騙人了是不是?”

花翠眼疾手快地捉住他手腕不讓他動,她得意地慢慢掰開他手指,藏東西了,老實人小明哥到底會有什麽小秘密捏。

“真的沒有什麽。”趙齊明順着她的意思張開手,有些無奈:“是你看錯了。”

花翠難以置信,握着他手翻來覆去地看,真的什麽都沒有,難道她真眼花看錯了?

“那你剛剛把手藏在背後幹什麽?”

“我沒有藏,只是手麻了在調整姿勢,你誤會了。”

花翠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李桂芳拿着飯盒去食堂買飯了,她也要去。

等花翠走後,趙齊明這才從另一側床單下拿出東西,那是一串散着溫潤銀光、格外精致漂亮的手鏈。

隔壁床的男人默默看好戲,見他一直盯着手鏈發呆,終于沒忍住問:“剛剛那個小姑娘,就是你媳婦啊?長得可真漂亮。”

趙齊明點頭,輕輕“嗯”了聲。

“我看你看了半點手鏈,怎麽不送給她?”

趙齊明沉默。

男人驚奇地看着他,表情奇怪:“搞什麽,你不會是想送給別的女人吧?!”

“……不是,我沒有。”

“那就是舍不得?沒見過你這麽摳的男人,連媳婦都舍不得送,買都買了。”

趙齊明有些不耐煩他問來問去,但或許是壓抑太久,這個和他萍水相逢的病友一時間竟是他唯一能傾訴的對象。

趙齊明眼神不知道落向哪裏,喃喃道:“我不知道該不該送,也不知道要不要送。”

男人摩挲着下巴問:“怎麽,剛結婚?不好意思送?”

趙齊明搖頭:“她可能不喜歡這個禮物。”

男人猛地一點頭:“我明白了,你媳婦不是不喜歡禮物,她是不喜歡你。”

“瞪我做什麽?”男人一副“我是過來人”的表情,“嫌我戳你心窩子啊?你雖然嘴裏沒說,但心裏可不就是這麽想的嗎?我只是幫你說出來了而已。”

趙齊明猛地攥住手鏈。

他閉上眼睛,那些人原本只是想搶東西,沒準備動刀子下死手,手鏈是他偷偷給花翠準備的生日禮物,結果打鬥中掉在地上被刀疤撿到。

是他執意要搶回來,這才惹惱了他們。

“大情種?”

“但你女人好像也不在乎你嘛。”

刀疤的譏笑仍然在耳邊回響,趙齊明被他的人架着無法動彈,刀疤站在他前面握着匕首,獰笑着讓刀尖寸寸沒入他血肉。

不是一刀,一共三刀,不致命,但也不好受。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手鏈還是被他拿回來了,他偷偷洗了好久才把上面的血跡清洗幹淨。

至于劉胡歆所說,都是他特意拜托她把他的傷往輕裏說,他的傷不算嚴重,但也絕沒有她說得那麽輕飄飄。

“我說你啊,想那麽多做什麽?”隔壁床的男人開始嘆氣,他自诩是情場高手,“相愛是很難的,你們都結婚了,還不夠嗎?聽老哥一句勸,烈女怕纏郎,日久見人心吶。”

趙齊明冷笑:“所以,你摔了小腿,結果你媳婦一次都沒來看你。”

男人:“……那是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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