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貝桃慢慢的低下頭, 肩膀也跟着一點點卸下去,王卉玉說的沒錯,是她自己太擰巴了, 她也不想再辯解了,她對貝珏的沉默疏遠客氣都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她嫉妒她,是的,她嫉妒貝珏, 這也是她一直不敢承認跟正視的。
五年前,在王卉玉跟貝青遠決定離婚之後, 兩人最先争搶的就是姐姐的撫養權,至于她, 似乎并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她被默認為誰沒得到姐姐的撫養權就歸誰, 她也總是想, 要是她也跟姐姐一樣聰明, 爸爸媽媽是不是也會像争姐姐那樣争她的撫養權?
其實從那個時候起,她擰巴的心理就逐漸顯現了。
貝珏剛去京市上大學那會經常會給王卉玉打電話,每次想跟她說話她都不願意接, 只是她離開的時間長了, 她還是忍不住想她, 想跟她訴苦學習真的好難,想她快點放假回家帶她出去玩。
只是, 她很快就沒有了玩樂的心思,因為王卉玉對她的期待跟要求開始越來越高,她一直要拼命的朝着她給定的目标前進, 但這個目标并不是固定的,完成這個目标就還有更遠的目标等着她, 她原本以為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隧道,但後來她知道了,隧道是有盡頭的,盡頭就是貝珏,但她達不到。
她想不明白,都是一個爸媽生的,為什麽姐姐就可以那麽聰明,不管學什麽都輕輕松松?為什麽即使她拼盡全力卻連她的腳後跟都碰不到?很長一段時間裏,貝珏的名字就像是籠罩在她頭頂的一片無法躲開的烏雲,逆反情緒達到頂峰的時候,她也會控制不住的讨厭她,怨怼她為什麽要那麽聰明?
可當理智清醒之後,她又會陷入深深的懊悔,聰明是她的錯嗎?不是的,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她還是對她那麽好,關心她,給她買禮物,倒是自己的冷漠跟疏遠令她手足無措。
她也想把自己的心态調整好,但幾次下來之後,她發現她做不到,再次面對她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用膠布封住了嘴巴,她說不出來,笑不出來,她只想逃離跟躲避。
在這幾年裏,這樣撕扯着她的雙重感情始終在循環。
現在是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大學畢業再去同一個國家的大學留學,那等畢業回來是不是還要去同一家公司?只要一想到這裏,她就覺得心髒快被煎出油來,她覺得自己的手腳好像被無形的鎖鏈緊緊的束縛住,任憑她再怎麽掙紮都無濟于事。
“嗡嗡嗡—”手機毫無預兆的振動起來。
貝桃焦灼煎熬的思緒在這瞬間被扯回現實,她動作有些遲鈍的摸出手機,是貝珏打過來的電話,貝桃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然後接了電話,貝珏溫柔的聲音傳過來。
“桃桃,蛋糕配送員到飯店門口了。”
貝桃閉了下酸澀的眼眶,嗯了聲,“我這就去拿。”說着,貝桃起身離開包廂。
走到飯店大廳,貝桃一眼便看到穿着黃色工作服提着蛋糕站在飯店門口的配送員,确認身份之後,配送員一臉局促緊張的道歉并将蛋糕遞給她,同時也注意到了她通紅眼眶,随即表示可以現拆蛋糕,如果蛋糕壞了他願意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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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桃看了眼他雨衣下半截濕漉漉的褲子以及鞋子,她搖了搖頭表示不用。
配送員見她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連聲道歉又說了句生日快樂這才重新沖進雨幕裏騎着電動車匆匆離開。
貝桃拎着蛋糕站在飯店門口,這會的雨勢應該是要比之前小了些,但雨絲依舊綿密且被簌簌寒風吹斜,落在潮濕的地面上濺起細小的水珠,遠處車行道上的車輛在雨幕中穿行,三三兩兩的行人打着傘匆忙趕路,貝桃沒忍住往前多走了兩步,瞬間濕潤的霧氣裹挾着雨珠撲在貝桃的面頰上,她單手拎着蛋糕,另外一只手伸出去,很快,掌心濕潤一片。
……
這邊周栖時出來透完氣正準備回宴會廳,還沒到門口便看到他小堂弟從宴會廳裏出來,實在是他的行為過于狗狗祟祟,他沒忍住喊了他一聲,周崇于被吓了一跳,轉過身來看到是周栖時,這才松了口氣。
“你要去幹嘛?”周栖時見他往電梯過去。
周崇于想了想,小聲的誠實道:“我下去等一下我同學。”
“什麽同學?這麽晚了讓你去飯店門口等?”
周崇于讨好的抱住他的手臂将他拽進電梯,道:“就是我同班同學,正好也在附近,答應把他的游戲機給我玩幾天。”
周栖時皺了皺眉,“游戲機你家裏沒有?”
“有是有的,但不都被我媽媽沒收了嘛。”
“你都初三了,今年就中考了,嬸嬸沒收不應該?”
周崇于:“……”心虛了幾秒又立即道:“哥,我把你當親哥才跟你說實話的,你可千萬不能背叛我啊,我保證我玩完這幾天就還給他,然後好好準備中考。”
周栖時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周崇于晃了晃他的手臂,“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啦。”
出了電梯,周崇于拉着周栖時往大廳外面走。
“诶?哥,門口那是學校同學吧?”還穿着一中的校服呢。
周栖時看了眼,随意嗯了聲便收回了視線,只是下一秒,他又重新朝那道身影看過去。
周崇于拽着周栖時出去,沒在雨幕中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拿出手機一邊嘀咕一邊給同學發消息,而站在他身旁的周栖時則看向遠處那道讓他覺得熟悉的身影。
她就站在雨幕邊緣,一手提着東西一手伸出手接着雨水,隔着蒙蒙的水霧,他看不真切的她此時的表情,但他認出了她。
這時,周崇于的同學也姍姍來遲,臉上的笑意在看到周栖時時僵硬了下,周家哥哥怎麽也在?
周崇于自覺的從他的口袋裏掏出游戲機,笑着道:“放心吧,我哥會幫我保密的,我就不跟你多說了,我馬上就得上去,等明天去了學校請你吃東西。”
周崇于目送同學離開之後,對周栖時道:“哥,走了,我們回去吧。”
“你先上去吧?”周栖時對他道。
周崇于啊了聲,“為什麽?”
“沒為什麽,上去。”
周崇于:“……”有些委屈的撅了下嘴,但想到兜裏心心念念的游戲機,還是聽話的往飯店大廳裏面走了。
在周崇于進了大廳,周栖時便朝貝桃走了過去。
“貝桃?”
熟悉的聲音驟然在貝桃的耳邊響起,她下意識收回手并偏頭循聲看了過去,這一偏頭随即便跟周栖時四目相對。
他沒穿校服,而是穿着一件黑色的沖鋒衣,卡其色工裝褲,身形颀長挺拔,在她愣怔時,周栖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他微微下垂的視線落在她剛剛伸出去接水的手上,濕漉漉的指尖還滴着水珠。
貝桃回過神來,問:“你怎麽會在這兒?”但問完之後她也想了起來,今天是他小堂侄的滿月宴,應該就是在這家飯店辦的。
周栖時瞧她的神色也猜到她想到了,便反問她:“你呢?”
貝桃拎着蛋糕的手指微微攥緊了些,道:“跟我媽媽還有姐姐在這裏吃飯,吃完飯我媽媽送姐姐去機場了,我在這裏等她。”
周栖時在她說話的時候從口袋裏拿出一包餐巾紙,撕開之後取出一張遞給她。
“擦擦手吧。”他道。
貝桃抿了抿嘴唇,輕聲道:“謝謝。”說完她伸手接了他遞過來的紙巾。
周栖時見她單手攥着紙巾不好擦,接着伸出手朝她道:“手上的東西我幫你先拎着。”說完他這才注意到她另外一只手上拎着的是生日蛋糕,他問:“今天是你的生日?”
貝桃将生日蛋糕遞給他,她嗯了聲點點頭,再将紙巾拆開将手上的水珠都擦幹淨,很快潔白整潔的紙巾也皺巴起來,她将紙團攥在手掌心,然後看向周栖時。
周栖時察覺出她的意思,他将蛋糕還給了她,又朝她伸手:“紙團給我吧。”
貝桃将紙團捏緊,她用過的紙團怎麽好意思再還給他?她搖頭,“不用,我…”結巴了兩下她幹脆将紙團塞進口袋裏,“晚點再扔掉就好了。”
周栖時見狀,輕笑了聲,随後,他嘴角的笑意微微僵硬了下,因為他此時才注意到她泛紅的眼眶,烏黑的眼眸濕漉漉的,顯然是哭過的模樣,是因為今天過生日高興的落淚嗎?但他覺得并不像,這不是高興感動該有的狀态。
貝桃察覺到他眼裏的探究,她眨了眨眼睛,然後有些逃避的挪開視線重新看向雨幕,略微僵硬的扯開話題,“雨好像下了很長時間了。”
周栖時沒搭腔,他看着她腦袋上紮着的簡單随意的丸子頭,他叫了聲她的名字。
貝桃還是習慣性的擡頭朝他看過去。
周栖時看着她泛紅的眼眶,彎了彎嘴唇,溫聲道:“生日快樂。”
貝桃看着他清俊柔和的面容,心潮在這瞬間翻湧了下,奇妙的暖流在胸腔肆意流竄,最終奔向倦怠麻木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