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要我說,娶妻娶賢是有道理的。那福陽郡主身份貴重吧,皇帝把她當女兒寵,出嫁時十裏紅妝都不止,聽說長得也很美,結果怎麽樣呢,還不是當了一個棄婦。”

“不算棄婦吧,好像是福陽郡主休了陸公子。”

“怎麽不算棄婦?自古以來,都是男人休女人,哪有女人休男人。分明是福陽郡主眼見要被抛棄了,為了面子,才寫休書要休陸公子。陸公子就是太好心了,換成我,怎麽也得反寫一封休書。”

“換成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有沒有陸公子那張臉。你以為人家福陽郡主是個男的就願意嫁不成?”

“嘿,我怎麽了,我是沒有陸公子長得好,可上了床不都一樣。說不定上了床,福陽郡主還覺得我比陸公子厲害呢。”

話落,男人發出幾聲猥瑣至極的笑聲,聽得沈朝面沉如墨。

“啧,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竟敢肖想福陽郡主。”

“這有什麽,她福陽郡主找男人還不就是為了床上那點事。難道她和陸公子成親之後在床上談詩詞歌賦不成。”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哈,不然陸公子怎麽要養外室呢。”

“如今福陽郡主沒了郡馬,你們說深夜裏她會不會……你是誰?”

“你們放肆!”

其餘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年輕男子站在隔間門口,臉色難看至極,語氣凜冽。

說得最起勁的男人面色倏然一變。

沈朝沒穿官服,但只見他的氣度與穿着就知道這人身份不一般。

一旦鬧大,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一個方臉男人忙道:“這位公子別氣,我們适才喝了些酒,他有些醉了,不是有意的。”

隔間裏的确有酒味,但這不是他們可以随意诋毀郡主,說些淫詞穢語。

“這些話你留着去跟衙役說吧。”

目光冷冷掃過衆人,沈朝厲聲道。

聽到報官,幾人立時着急起來。

“沈大人。”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

沈朝側首:“你是?”

男人拱了拱手:“在下汪序。剛才也聽到了他們說的話,正想阻止,沒想到沈大人快我一步。”

一聽汪序對沈朝的稱呼,方臉男人臉都吓白了:“大大大……人?”

汪序:“這位是長寧侯,如今在刑部任職。”

這下不僅是方臉男人,其他人也都怕了,撲通幾聲跪了一地。

“大人饒命。”

“那不就是福陽郡主嗎?”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一個纨绔子弟,此人身份不低,是宗室之人,眼尖地看見了鳳娓,興奮招手道:“姑祖母,這有人說你閑話。”

鳳娓淡淡瞥這人一眼,雙十年華,卻被人叫做姑祖母,即便是按輩分來叫,也不是一件令人多麽愉快的事。

然而此人沒有感覺到鳳娓的不爽,樂呵呵地道:“姑祖母,居然這麽巧,昨兒個聽說你回來我正想找個時機去跟你請安呢。”

“替我向你祖父問好。”鳳娓走到沈朝面前,冰冷地目光掃過跪着的人:“報官了麽?”

沈朝拱手:“已經去了。”

汪序拱手作揖:“汪序見過福陽郡主。”

“汪序?”鳳娓看向汪序,視線在他臉上停留幾息,而後眉梢一揚:“這麽巧?”

汪序溫潤一笑:“一直想找機會給郡主請安,沒想到第一次見郡主是這麽個場景。”

沈朝聞言,眸光微微一動。這話初聽不過是奉承之言,但細品下卻有些不對。

想到昨日拿到的賬本,再回想鳳娓剛才那句“這麽巧”,沈朝意識到什麽,眸色驟深。

纨绔跟着鳳娓走過來,疑惑道:“大庭廣衆之下議論當朝郡主,誰給他們的勇氣啊?”

“郡主饒命,侯爺饒命,我們是喝醉胡言亂語,還請郡主侯爺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吧。”

“放過你們?”鳳娓輕輕一笑,眼裏卻沒什麽笑意:“世人都說我嬌縱,還有人說我心狠手辣,我仔細琢磨了下,我不就是打斷了陸子川的腿麽,其他的我也沒做什麽心狠手辣的事啊。”

方臉男人不停地磕頭:“是是是,郡主人美心善,是陸子川對不起郡主,世人都誤會郡主了。”

鳳娓扶了扶鬓肩的金簪,眉心微微攏起,好似很煩惱:“我這人不喜歡被誤會。既然已經擔了這個名,不如……”

“顏初。”

她聲音陡然一厲,面色冷然,瞧着氣勢洶洶,高貴不可侵犯。

一直沉默地跟在鳳娓身後的顏初應聲:“郡主。”

鳳娓擡手,手指晃來晃去,似乎不知道指哪個,最後随意地指了一個人,風淡雲輕地道:“膽敢議論本郡主的閑話,便是拔舌也不為過,不過這人來人往,拔舌實在過于血腥。”

她面露遲疑。

“郡主,”顏初以為鳳娓真的想将人拔舌,他道:“我可以把人帶到偏僻處去行刑。”

衆人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纨绔震驚地看向這個不比他大的年輕人,好奇問:“你誰啊?”

顏初聽到纨绔叫鳳娓姑祖母,便道:“我是郡主的下屬。”

“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才到郡主身邊沒多久。”

纨绔看着顏初的臉,有點不相信,還想問,就聽到顏初道:“郡主,可以嗎?”

“算了,”鳳娓搖搖頭,語氣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拔舌還是太嚴重的點。”

看熱鬧的人一聽,紛紛覺得傳言有誤,福陽郡主雖比一般女子厲害了點,但到底是女子,心還是軟的。

“就把人扔到大街上去吧,”鳳娓輕飄飄地道:“注意着點,被砸到無辜路人。”

這裏是二樓,被扔到大街上去,聽着沒有拔舌嚴重,但輕則斷手斷腿,重則喪命。

本就安靜的茶樓一時間落針可聞。

先時衆人只是看熱鬧,這時方才流露處幾分畏懼。

“郡主饒命。”男人頭都磕破了:“郡主饒命。”

“哦,對了,別讓他頭着地。”鳳娓對求饒聲恍若未聞:“回頭還得送他見官呢。”

顏初:“是。”

“郡主,”汪序擋住顏初,溫聲勸道:“要不還是直接送官吧,免得髒了郡主的手。”

鳳娓一雙明亮鳳眸輕輕一眨:“沈大人以為呢?”

“朝廷律法有言,白身冒犯宗室者,輕則掌嘴,重則可直接打殺。”沈朝道:“郡主可随性而為,之後若有需要,在下願上堂為郡主作證。”

汪序眉頭輕皺:“若有需要,我也願意為郡主上堂作證,只是我擔心這樣對郡主名聲有礙。”

“不用擔心,名聲這東西與本郡主無用。”鳳娓:“顏初,還等什麽。”

顏初學武多年,制服一個人于他而言輕而易舉。

幾息的功夫,人就被丢下去了。

顏初很聽鳳娓的話,丢下去之前喊話讓衆人散開了。

力道也剛剛好,人沒死,還在□□。

其餘人瑟瑟發抖,生怕郡主也把他們扔下去。

此時,衙役終于到了。了解事情經過後立即押人離開。

“你們準備把他們送到哪兒去?”沈朝問。

這一類的糾紛通常是由京城縣衙處理,考慮到鳳娓郡主的身份,衙役道:“送去京兆府。”

沈朝不容置疑:“還是送去大理寺吧。”

“沈大人,這事越過京兆府會不會不太好?”汪序小聲道:“送去京兆府,想必京兆府尹馬大人不敢不秉公辦理。”

沈朝看向汪序,微微皺眉:“适才郡主要罰人汪公子攔着不讓,現在本官要将人送大理寺汪公子又不贊成。汪公子,恕本官直言,你是在維護他們麽?”

汪序面色一變:“我怎麽可能維護他們?”

注意到鳳娓疑惑地看着他,汪序急道:“郡主,你相信我,我絕沒有維護他們的意思。”

鳳娓微微颔首:“汪公子或許是過于謹慎了――聽沈大人的,送大理寺吧。”

衙役押着人離開。

一名年輕女子走到沈朝身旁,沖鳳娓屈膝福身:“程語見過郡主,郡主金安。”

沈朝道:“這是在下的未婚妻,程家二小姐。”

鳳娓見過程語,但後來程雨為父守孝,甚少出來走動。

“是不是婚期将近了?”沈朝才替她出了頭,鳳娓哪怕與程語不熟,也釋放出善意:“到時候我一定來讨杯喜酒喝。”

沈朝笑:“多謝郡主。”

程語臉頰漾起一片緋色:“多謝郡主。”

鳳娓召來店家,指了指沈朝汪序:“他們的花費記在我的帳上。”

沈朝汪序哪能讓鳳娓幫他們結賬。

鳳娓道:“一頓茶錢而已,不必和我客氣。”

纨绔立時:“姑祖母,那我呢?”

鳳娓沉默一瞬:“記上。”

纨绔笑眯了眼:“多謝姑祖母,姑祖母就是疼我們這些小輩兒。”

鳳娓懶得搭理他,纨绔也不在意,恭身告退後和幾個與他差不多年紀的人一起出了茶樓。

“齊星星,那個把人丢下樓的男子是誰啊?”

他們不是宗室之人,剛才沒敢站得太近。

齊星星:“他說他是郡主的下屬。”

“下屬?”幾人面露懷疑:“這麽好看的下屬?”

“你們也覺得不像吧,”齊星星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我懷疑那是我姑祖母養的面首。”

“面首?不會吧。”

“這有什麽不會的,陸子川都敢養外室,我姑祖母已經休夫,養個面首怎麽了?”齊星星挺了挺胸膛:“不過你們別到處亂說哈。”

“不說不說,絕對不說。”

“這程姑娘模樣不差,但和長寧侯還是不太相配。”回到隔間,二公主道:“要我說,整個京城,能配得上長寧侯那張臉的也就只有你了。”

鳳娓美目一翻:“行了啊,人家馬上都要成親,再說這些不合适。”

“私底下說說嘛。程語運氣算是不錯了,若非自小與長寧侯定了婚約,她喪父之後婚事定然會降一降。”二公主想到什麽:“你不知道,之前還有人賭長寧侯會不會退了與程家的婚約轉而迎娶老三呢。”

鳳娓:“長寧侯不是那樣的人。”

“侯爺,你好像對汪公子有看法。”

“怎麽這麽問?”

意識到她聽到了沈朝與程語的談話,鳳娓有點不好意思,正想移開注意力時就聽到程語說:“甚少見到你對第一次見面的人如此不客氣。”

鳳娓在心中挑眉,沈朝有對汪序不客氣嗎?

沈朝:“我對他說那樣的話是因為他總是阻攔郡主或者我懲治那幾人。”

程語:“可在我看來,汪公子的思慮不無道理。”

鳳娓不想轉移注意力了,雖然非禮勿聽,但她好奇程語究竟想說什麽。

沈朝放下茶杯,直視着程語:“你想說什麽?”

“侯爺,我知道那人說的話很過分,冒犯了福陽郡主,但那些話畢竟只有我們聽到了,我們不可能複述出來,其餘人不會知道這幾人具體說了什麽。”程語語重心長地道:“自郡主休夫之後,名聲本就有損,今日之事傳開,各種流言蜚語只怕更甚,對郡主有害無益。”

她看着沈朝,嘆了口氣:“侯爺,你今日沖動了。”

沈朝食指輕輕敲擊着桌面:“你的意思是應該聽取汪序的建議?”

“郡主是性情中人,只想着出一口惡氣,這能理解,但侯爺,你不應該這樣。”程語神色嚴肅,一字一頓地道:“你是科舉出身的文官,文官名聲大于天,不能給人留下心狠手辣、趨炎附勢的印象。”

“我覺得程二小姐和沈大人很配。”收回注意力,鳳娓感慨道:“他們一定能相互扶持、相濡以沫。”

沈朝這樣的人才就應該配程語這樣的賢內助,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若換成她,可能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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