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郡主, 你看見沒有,你說完之後他臉都僵了。”離開關押汪閣老的那間牢房,顏初道。
“看見了, ”鳳娓嗤了一聲:“我還真當他有那麽淡定呢。”
“他已經是階下囚,無論他是磕頭求饒還是沉着冷靜, 他都逃不了被斬首的命運,所以才做出一副泰然處之毫不後悔的樣子, 至少能保住他身為閣老的那份從容,只是他面對的是郡主。”沈朝道。
“我怎麽了?”鳳娓側目。
沈朝回看過去, 微微笑道:“不說尋常話,不做尋常事, 讓他難以裝下去。”
路過一間牢房時,忽然有人喊:“姑姑。”
鳳娓循聲看去, 一間牢房裏關了好幾個人, 其中一個二十多歲,正是鳳晚秋的夫婿高信。
“姑姑,”高信站到圍欄邊:“姑姑, 我是高信。”
“剛才怎麽沒見到他?”鳳娓問沈朝。
“應該是被帶去審問了。”
鳳娓這才看向高信:“晚秋已經回了定國公府, 你放心, 定國公府會照顧好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姑姑,我們是冤枉的, ”高信沒有問鳳晚秋一句話, 而是求道:“你幫我們求求情, 放我們出去吧,我和晚秋的孩子都還沒出生呢。”
鳳娓無論是對汪家人還是高家人都沒有好感, 剛才說那一句話完全是看在鳳晚秋的面子上。
“你不知道吧, 晚秋回定國公府後你祖母來過一趟, 想讓晚秋回高家。”她若有似無地勾了下唇角:“你猜最後誰回去了?”
高信一愣,看着鳳娓小心翼翼地道:“我祖母?”
以他對定國公府以及鳳娓的了解,他們是不會讓懷有身孕的晚秋回到高家。
“錯了,誰都沒回去。”鳳娓粲然一笑:“晚秋呢是我們鳳家的女兒,自然是不會回去,可你祖母不同意呀,于是我想了想,就将你祖母送進大理寺了,就在女監那邊。”
與高信關在一起的都是高家人,他們一直聽着高信和鳳娓說話,期待着鳳娓能幫他們,即便他們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小。
聽到鳳娓把老夫人送進了大理寺,有人便坐不住了,氣道:“那是長輩,你怎麽能這麽做?”
“那你的長輩,”鳳娓下巴微擡,一臉高貴地道:“本郡主的長輩是鳳家長輩,是皇室長輩,有她什麽事。”
那人一噎:“就算不是你的長輩,她也是個老人。”
“壞人變老的老人而已。”鳳娓道:“你們也別擔心她了,還是擔心擔心你們自己吧。”
離開天牢,新鮮的空氣迎面而來。
沈朝送他們離開,見只有一輛馬車,他目光微動:“公主府和武學院一南一北,不如我派馬車送顏伯爺去武學院。”
鳳娓:“不必。”
沈朝溫聲:“若郡主送顏伯爺,要又回頭路,不免有些麻煩。”
顏初最怕麻煩鳳娓,一聽這話立刻同意了沈朝的提議。
沈朝送顏初的馬車是他自己的馬車,讓江武趕車,叮囑道:“看着顏伯爺進了武學院再回來。”
“麻煩你了。”馬車離開後,鳳娓對沈朝道。
“郡主不必和我客氣。”
鳳娓上車前,沈朝拱手相送,露出手腕上的珠串。
鳳娓看見了,莞爾笑道:“你已經戴上啦。”
“是,”沈朝擡起手讓鳳娓看得更清楚些:“很好看,讓郡主破費了。”
鳳娓下意識地道:“不破費,很值得。”
沈朝眉梢一揚:“很值得?”
鳳娓這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連忙找補道:“我的意思是這串珠子戴在你手上很好看,很值得。”
沈朝笑了笑,一臉你說是就是吧的無奈表情。
鳳娓:……
坐上馬車,鳳娓一臉嚴肅地同疊月道:“我懷疑沈朝已經知道我觊觎他的容貌。”
疊月聽得一愣:“沈大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不是的,”鳳娓想着沈朝那才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他之前只是知道我喜歡他的容貌,喜歡和觊觎是不一樣的。”
疊月覺得沒什麽不一樣,但她知道說出來也沒用,于是道:“那怎麽辦?”
鳳娓也不知道怎麽辦,她總不能去跟沈朝說我沒有觊觎你吧。
想來想去,她覺得可能是最近與沈朝見面的次數太多了,才讓沈朝察覺到了。
其實常與沈朝見面對她也是一種折磨,一塊肉一直在她面前晃,卻不讓她吃。
她思忖片刻,決定去別院陪她母親住上一段時日。
回公主府,鳳娓還沒坐下,下人就來報隔壁定國公府出事了,鳳晚秋小産了。
鳳娓轉道朝鳳家大房走去。
沈氏守在房外,見到鳳娓迎過來道:“郡主,我沒跟爹請示就派人把大嫂接回來了。”
“應該的,”鳳晚秋出了這麽大的事,應該會想要康氏陪着。她問:“太醫來了嗎?”
沈氏壓着嗓子:“來過了,說是……”
她猶猶豫豫,鳳娓聲音平靜:“是她自己吃了藥?”
昨日鳳晚秋面色雖不怎麽好,但應該還不沒到流産的地步。
沈氏點頭,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說她這是做什麽呢,這孩子雖是高家的,可也有我們鳳家的血脈。就算是以後長大了不能做官但當個富貴閑人也很好啊,何必要将他打掉。”
鳳娓倒不這樣覺得,事情沒落在自己身上,話總能說得輕松。
片刻之後,門從裏面被打開,一個丫鬟紅着眼睛走過來道:“郡主,二夫人,我家小姐醒了。”
一進屋子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康氏瞧着比昨日憔悴多了,紅着眼睛,見到鳳娓和沈氏立即站了起來。
鳳娓同意沈氏把康氏接回來,但不代表她就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她好似沒看見康氏一般地在床邊凳子上坐下。
鳳晚秋臉色白得跟一張紙一樣,看見鳳娓與沈氏,她努力揚起一個笑容:“姑姑,二嬸。”
沈氏心疼地看着鳳晚秋:“你這孩子傻不傻。”
鳳晚秋苦笑一下,見鳳娓沉默着,她問道:“姑姑,你也覺得我不應該這麽做嗎?”
鳳娓淡聲:“孩子在你肚子裏,生或不生都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你不後悔便是。”
“我就知道姑姑不會怪我,”她笑了下,緩緩道:“我問過爹了,他說以高家犯下的罪,輕則流放重則斬首。與其把他生下來,讓他在流言蜚語以及各種異樣眼神中長大,我寧願讓他現在就離開。”
“那是你的孩子啊,”康氏突然哭了起來:“你怎麽狠得下這個心啊。”
一滴淚水從鳳晚秋眼角話落,流進鬓發裏。
“你現在可不能哭,”沈氏連忙道:“得仔細養着,別傷了身體。”
鳳晚秋擡手摸了摸肚子,聲音飄渺:“如果他從未來過有多好啊。”
“沒來的時候想,來了又出了這樣的事。”康氏帶着哭腔哀嚎:“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鳳晚秋看向鳳娓:“姑姑,以前你還沒休掉陸子川時,一直未有身孕,我好替你擔心,現在看來,沒有孩子是好的。”
“晚秋!”沈氏面色微變,看了眼鳳娓,見鳳娓不像生氣的模樣才道:“你和郡主情況不一樣。”
康氏才被送回娘家一次,也怕鳳晚秋惹了鳳娓,忙不疊地道:“郡主,晚秋是太過傷心,才會一時沒了分寸。”
鳳晚秋仿佛也才察覺她說的話不妥,歉然道:“姑姑,對不起。”
“不要緊,我也覺得沒有孩子挺好的,”鳳娓不至于和一個才剛剛小産的晚輩計較:“我今日去了趟大理寺,見到了高信。”
康氏忙問:“郡主,你有沒有見到我舅父?”
鳳娓看也不看康氏,繼續道:“他見到我只顧着求情,沒有問過你一句話。”
沈氏覺得這樣有點殘忍:“郡主……”
“二嬸,不要緊。”鳳晚秋淡笑着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如今我好好在家,他卻身陷囹圄,我能理解,也不怪他。”
康氏也替高信說話:“他知道晚秋在定國公府一定沒事,所以才沒問,之前他對晚秋很體貼的。”
“再體貼也改變不了他要獲罪的事實,”鳳娓道:“身體修養好了寫封和離書送去大理寺吧。”
康氏還對高家抱走希望,聞言瞪大了眼睛:“這怎麽行。”
“怎麽不行?”鳳娓已經忍了康氏好幾次了,實在是忍不下去,沒好氣地道:“難道就只有男人能休妻男人能寫和離書?”
鳳娓休夫的時候康氏就說過哪有女子休夫的,當時就被鳳娓怼了回去。
康氏不敢反對這句話,只道:“高信才為官幾年,萬一他沒沾那些事呢。”
鳳娓冷笑一聲:“就算他沒沾那些事,你女兒已經打掉了肚子裏的孩子,等他出來,你打算如何與他交代,還是說你想讓你女兒去過尋常百姓的日子。”
就算高信真的是無辜的,真的能既不斬首也不流放,但也絕對保不住官位與家財。
鳳晚秋作為鳳家大小姐,過得了拮據的日子?
鳳娓厭煩了康氏,說完叮囑鳳晚秋養好身體她便轉身離開。
沈氏和大房母女并不多親厚,見鳳娓要走,她也緊随其後。
出了院子,沈氏道:“郡主,你說晚秋這事做得是不是太早了,萬一高信真能平安離開大理寺呢。”
鳳娓笑了下,問道:“二嬸,你覺得晚秋是個什麽樣的人?”
“乖巧、伶俐、聰明。”
“你也覺得她聰明,她難道沒有想到這一點嗎?”鳳娓不疾不徐地道:“唯一的解釋就是就算高信能平安出來,她也不打算繼續當高信的夫人,所以她打掉孩子,斬斷她和高信最深厚的羁絆。”
沈氏愣住,晚秋這麽狠的嗎?
鳳娓一看沈氏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能說她做錯了,高信能平安出來的可能性太小,她說的那些話不是沒有道理。”
沈氏喟嘆一口,的确不能說鳳晚秋做錯了,她是為自己考慮,只是難免會讓人覺得她狠心了些。
“不說她了,”隔房的女兒,沈氏雖心疼但還是更關心她娘家的親侄子:“郡主,你可認識張家三姑娘?”
“通州張家?”鳳娓眉梢一挑,見沈氏點頭後她問:“二嫂是想讓這位張家三姑娘當侄媳婦?”
“我這些日子看來看去,覺得這個張家三姑娘很不錯,就是年齡要比沈朝小一點,但他無論娶誰,都要大對方很多,也就不算什麽。”
“我對張家不熟,但張家是二公主的外祖家,我可以幫你跟二公主打聽打聽。”
沈氏等的就是這句話,笑道:“若真成了,等他們成親的時候一定讓他們給郡主您敬酒。”
鳳娓面上應下,心裏卻在想:
她都抱着沈朝睡過大半夜,哪好意思去觀禮,更遑論讓一對新人給她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