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高三的寒假被縮成了短短十幾天。

佟嘉春節沒有打算回家，他對他的那個家沒有依戀，尤其有個愛打牌的養母和一個愛喝酒的養父。往年春節是怎麽過來的也不太記得了，大抵是不值得人留戀的。

可這裏也不是他的家，如果他想留下來，還要征得梁簡生的同意。

梁簡生要回老宅子過年，二十九就要過去，年後過了初五才回來。他問起佟嘉春節放假的事，佟嘉很可憐地看着他，“不想回去，火車票也沒有買上，我可以在這裏過年嗎？”

梁簡生想起他身上那些被父母抽打過的痕跡，想來他在家裏過得也不如意，“不想回去就算了，但我不能陪着你。”

“您不用管我的。”佟嘉為能留下來過年而雀躍，還不忘了禮數，“謝謝先生。”

佟嘉放假了梁簡生也便不去公司了，整天在家。佟嘉上學的時候兩人相處的時間實在太少，春節又不一起過，梁簡生便想着多在家呆上幾天，免得小孩一個人在家怪可憐的。

年關事多，梁簡生很多時間都在書房處理事務。屬下難免有出錯的地方，梁簡生脾氣大，在電話裏就要罵人，“出錯多少次了，還不知道改！”

那邊剛解釋兩句，他聽得心煩，“不知道怎麽辦？那我要你幹什麽！解決不了就趁早寫辭職信！”

佟嘉跟着他久了，這種事見怪不怪了。梁簡生雖然脾氣很大，一點就着，但人是講道理的，要不是底下人出了錯他也不會生這麽大氣。

他跑到廚房裏煮了一壺麥冬茶，在梁簡生煩心的時候送到他面前，不能再貼心。

他送過來的常是紅茶綠茶，偶爾是咖啡羹湯，梁簡生正好訓人訓得口渴，看也沒看是什麽，就端着杯子喝。

麥冬茶微苦，但又不是咖啡那種苦，梁簡生以前沒嘗過，怪異而陌生的味道讓他皺起了眉，忘了身邊的是佟嘉而不是他的下屬，訓人的口氣如出一轍，“什麽東西？！”

佟嘉吓得手一抖，“麥冬茶，養胃。”

“上面放了幾顆黑枸杞，明目的，您看了大半天郵件了，該歇一歇。”他莫名就被梁簡生吼了，聲音是清朗，但樣子有些委屈。

佟嘉不會很膩歪的撒嬌哄人，但梁簡生次次都被他哄得很服帖。

他知道是自己的錯，佟嘉覺得委屈正常，就把他拉過來讓他坐到自己腿上。

佟嘉屁股剛貼上去，梁簡生就親上來，“我的錯，不該亂發脾氣。”

佟嘉低着頭不說話，他又氣又心疼梁簡生。梁簡生又嘗了嘗那茶，仔細品品味道還是不錯的，“好喝！還是你最貼心。”

佟嘉被他一誇就沒了主意，又被逗笑了，“您也太假了，剛才還覺得難喝呢！”

“不難喝，是喝不習慣。”梁簡生用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伏到他耳邊哄人，“嘉嘉你就是給我毒藥，我也會看都不看喝下去。”

“因為先生信你。”他說。

佟嘉小聲“嗯”了聲。

可是他貪心，也想要梁簡生的愛。

他送完茶沒離開，乖乖地盤着腿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書。他看書速度不快，看的書又枯澀難懂，到晚飯時間也就翻了十幾頁。

梁簡生也不趕他，該看郵件繼續看，電話也照常打，只是聲音小了不少，火再沒發起來。

以前梁簡生沒發現佟嘉還有這作用，坐在他身邊跟給他打了一劑鎮靜劑似的，能讓他安穩下來。

三十頭一天梁簡生便回老宅子了，老太太打了幾次電話來催，嫌他回去得太晚，梁簡生只能以公司放假晚打幌子。

什麽時候放假還不是他說了算的？

今年的雪來得遲，到了除夕才下了第一場。佟嘉吃過了餃子便偎在沙發上看電視，節目換了換去還是那麽幾個，春節晚會也十分沒意思。

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他和梁簡生一起看，連廣告也覺得很有意思。

現在房子裏冷冷清清，他有點想梁簡生了。

雪零零星星飄了幾片，最終沒下起來，只在地面上留下了薄薄一層。接着煙花在半空中綻開，接連不斷的聲響宣示着新的一年的到來。

另一邊，梁家的春節卻是十分熱鬧。

家族大了，人也只有春節才能聚齊。梁簡生的爺爺有兩二兩女，梁簡生父親和叔叔這邊子嗣不旺，現在只有梁崇江、梁簡生和梁靖澤，倒是兩個姑姑早早嫁人，現在已經兒孫滿堂。

當年梁老爺子有官職，又娶了當地大戶人家的千金，威望很高。所以雖然說兩個女兒是嫁出去的，實質上卻是男方入贅，過年反而要在梁家。

老宅子是一座三層獨棟小別墅，梁老爺子沒去世的時候住在這裏，每年過年全家人都聚在這裏過。現在雖然梁老爺子不在了，但傳統沒變。

人一多就熱鬧了，尤其是小輩們。少說有七八個孩子，在院子裏到處跑着玩。梁靖澤帶着他們放鞭炮，一會兒又領着他們過來讨紅包，歡歡喜喜的十分熱鬧。

等閑下來，梁簡生才想起來佟嘉。佟嘉還沒梁靖澤年齡大，卻比梁靖澤沉穩，明明還是個孩子，心思卻藏得很深，從不肯輕易被人發現。

如果他生在一個好的家庭，也該是和這群孩子一樣的。

想着，他給佟嘉撥了個電話。

也算是心有靈犀，佟嘉正握着電話猶豫着該不該給梁簡生打，對方就來了電話。

“還沒睡啊？”梁簡生站在二樓陽臺上，看着一群孩子在下邊玩鬧。

佟嘉将身上的毛毯扯了扯，把自己裹得嚴實，“要守歲。”

梁簡生聽了就啞啞的笑，“大冷天的，自己一個人還守什麽歲，趕緊睡去！”

歡笑聲從手機裏傳到佟嘉的耳朵裏，襯得他更加落寞，“不行，要守歲，新的一年才能平平安安。”

梁簡生不以為然。已經接近零點，他命令佟嘉，“不許守了，快去睡。”

佟嘉打了個哈欠，梁簡生立刻把話又重複了一遍。

他拿着毛毯往卧室去，其實已經困得睜不開眼，邊走邊說，“那我不守了，您也早點睡。”

“嗯。”

“對了先生，新年快樂。”佟嘉鑽到被子裏說。

梁簡生“嗯”了聲，還沒說多的話，那邊已經有了鼾聲。

都困成這樣了，還非要逞強，梁簡生揚着嘴角笑了。

他從二樓下來時梁靖澤帶着一群孩子已經進來了，正在看春晚，跟着倒數迎新春。

梁靖澤跟着一群孩子鬧騰了一晚上，現在困得不行。偏偏幾個孩子活力旺，吵着要守歲，一點都沒有要去睡的意思。

“哥，你看着點他們幾個，我先去睡了。”

梁簡生的小外甥喊，“不行，你說好要跟我們一起守夜的！”

小客廳裏的牌局還沒停，看起來也是要玩一夜的。梁簡生把要偷跑的梁靖澤拽回來，“往哪兒跑？”

“我真困了二哥，你看我眼都睜不開了。”梁靖澤被一群人鬧得頭疼，只想投奔床的懷抱。

“你要守歲。困了就去那邊打牌去，輸多了就精神了。”梁簡生說。

梁靖澤強撐着眼皮，“哥，能不能不守啊？”

梁簡生強硬地說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