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春雨覺着奇怪:“娘子這是怎麽了?”

她搖了搖頭,坐回椅上,握緊帕子:“沒什麽,你早些去傳晚膳,我有些餓了。”

春雨又看她兩眼,沒再多問什麽。

她坐立難安,不知是否該當面拒絕,可到了晚上,窗外人卻先開口了。

“婉妘。”他喊。

嗓音不是先前那種中年人的低沉,而是獨屬于少年的清澈。

婉妘隔窗子好遠,不敢說話。

“婉妘。”他又喊,還朝窗邊走近一步,影子壓過來一截,若不是窗子隔着,這會兒說不定已走過來了。

“你……”今日那根發帶分明是戴給她看的,婉妘轉過身去,眉頭緊緊皺着,“你往後莫在來了,我已有婚約了,你這樣,若是傳出去,我們都會……”

“可你不是不想嫁給他嗎?且你們的婚約還并未定下。”

婉妘抿了抿唇:“我是不喜歡他,可并未不願嫁給他。我家中人都希望我嫁給他,況且他對我也不算壞,嫁給他沒什麽不好的。”

“你既不喜歡他,為何要嫁給他呢?”

“喜不喜歡有那麽要緊嗎?”

季聽雪有些想哭:“那是你以後的枕邊人,你要和他過一輩子的,若是不喜歡,如何能過得下去?”

婉妘也有些想哭:“多少人都是這樣過下去的,我沒什麽不能過的。你快走吧,再這樣鬧下去,會将她們都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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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妘,婉妘,他不會對你好的,我沒有騙你,你嫁給他往後便會苦一輩子,你跟我走吧。”

“可你我又相識幾日呢?他對我不好,難道跟你走便會好嗎?你我又相處過幾日呢?我對你又有幾分認識呢?小公爺,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吧。”

季聽雪一怔,他明白了,從一開始,便是他自我感動,固執地想要帶婉妘走。可對婉妘來說,他卻像一個異想天開的瘋子。

“我、我……”他有些哽咽了,“我并非是臨時起意,也沒有想拐你走。你可以不跟我走,也可以不喜歡我,可千萬莫要嫁給聞翊,他未來會不會是個好皇帝我不知曉,但他定不會是個好丈夫。”

“多謝小公爺提點,您早些回吧,往後也莫要再來了。”

他哽咽得厲害,哭腔藏也藏不住:“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嗎?”

“我不知小公爺為何會對我這樣上心,可你我終究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早些放下,對你我都好。”

“可、可……”可他已等了一輩子了啊,為何還是這麽一個結果?“我很早便認識你了,或許你早不記得了,那時是在宮裏……婉妘,我沒有說假話,也沒有欺瞞你什麽,我只是希望你過得開心。”

婉妘脫口而出:“可我覺得嫁給聞翊,我會很開心。”

季聽雪愣住,眼淚直直往下墜,喃喃道:“即便他以後必定會對你不好,你也願意嫁給他嗎?”

“是。”

窗外沒再說話了。

婉妘深吸一口氣,故作坦然:“小公爺,早些回吧。”

沒人回答,不知過了多久,她回過身,才見窗外的人已不見了。

她說不出心中到底是何感覺,緩緩垂下眼,慢慢挪進內室,仰頭看着架子上的觀音像發呆。

到底喜不喜歡呢?她也說不清,只知不能這樣私奔,只是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她望着那尊觀音,似乎再也沒辦法只将他當作一個符號,當作心中的一點兒慰藉。

季小公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幾乎是整夜未睡,春雨來叫時,她搖搖晃晃起身,吓得春雨立即跑出去派人叫大夫,哪兒還敢喊她去請早安。

不多時,便驚動了整個崔府,全家女眷都擠進了她的屋裏,圍成了一團。

她躺在床上,心神倦怠,沒有一點兒力氣再去應付她們。

“哎喲,昨兒個不還是好好的嗎?今日怎就病倒了?”老夫人急得團團轉。

徐夫人急忙安慰:“母親莫着急,且看看大夫如何說。”

“哎哎。”老夫人嘆息一聲,扶着徐夫人坐下。

片刻,大夫道:“只是昨夜未休息好,有些氣虛罷了。”

“原是如此,那您瞧瞧該如何醫治呢?”徐夫人問。

“不必吃藥,食療最好,待我寫些方子,叫下人們煮了給娘子吃便是。”

徐夫人道了謝,招呼侍女引大夫出門,伺候筆墨。

人一走,屋中的氣壓陡然凝滞,老夫人怒道:“你們一天天的都是如何伺候大娘的?!”

屋子裏的侍女齊齊跪了一地,打頭的便是春雨。

婉妘蹙了蹙眉,不得不起身了:“不怪她們,她們平日十分盡心。”

老夫人沒聽見一般,朝身旁的人吩咐:“來人,打手心,一人十下,不許打破皮了。”

跪着的滿地侍女連連謝恩:“多謝老夫人,多謝老夫人。”

“祖母……”

婉妘有些看不下去,可剛開口便被老夫人冰冷的聲音打斷了:“罰吧。”

她別開臉,聽着拍子一下又一下打在手心上的清脆響聲,手緊緊抓住了褥子。

這些侍女中,大的比她大不了兩歲,小的還未及笄,都還是一群小女孩兒,平日裏也聽話得很,從未有過勾心鬥角。

手心罰完了,老夫人的語氣是輕松一些了:“你好生休息,祖母再給你指兩個稱心的侍女來。”

“多謝祖母,這院裏人已夠多了,不必再指了。”

她少有這樣忤逆的時候,老夫人臉色立即沉下來。

“大娘!”徐夫人當即指責,“平日教你的那些規矩都去哪兒了?怎能與祖母這樣說話?若不是看你還病着,今日定要罰你。”

“行了行了。”老夫人拍了拍徐夫人的手,起身要走,“她既不願,那便随她去吧。我是老了,讨人嫌了。”

徐夫人趕忙追上去,笑道:“母親不老,看着年輕着呢。我看她是病糊塗了,才敢這樣與母親說話,等她病好了,再教訓她不遲。”

一群人說着就走了,屋裏只剩下婉妘和一群被罰了的侍女。

“你……”婉妘剛要與侍女們說話,一擡眼,才發現自己的兩個妹妹也還未走,“多謝你們來看,只是我身子不适,不能招待,你們早些回吧。”

二娘三娘對視一眼,覺得她今日奇怪得很,竟敢跟老夫人做對了,但見她病着,沒說什麽便走了。

她也沒說什麽,看她們走了,便起了身。

“娘子快些躺下吧,您還病着呢。”春雨急忙走來。

她笑着搖了搖頭:“我只是昨夜睡不着,今日才有些恍惚,不想卻害你們受了罰。”

春雨連連否認:“并未并未。”

“你去将她們都叫進來,先抹上藥。”她說着,便挪步去了櫃子前,找出傷膏。

侍女們已垂着頭站成了一排。

她坐在羅漢床上,朝她們招了招手:“藥膏在這兒,都來抹藥吧,院子裏也沒什麽要緊的活兒,今日便放你們一日假,好好修養。”

“多謝娘子。”侍女們齊聲跪地,而後一個個走過去,從藥罐子裏挖一坨藥膏輕輕抹在手心裏。

待旁人都走了,春雨才問:“娘子在想什麽,為何夜裏睡不着?”

婉妘看向那扇窗,眼神空洞洞的,手也握成了拳,嘴上卻道:“沒什麽,過兩日便好了。”

過兩日,她習慣了窗外沒人再來,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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