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不出一盞茶,馬車停了,直接進了莊子裏。

她一下車就看見籬笆圍着的方塊田,田裏種了一些菘菜,這會兒長得正好。

“這莊子裏是有人看着的,不過我這兩日給他們放了假,讓他們都回去了。”季聽雪說着,已抓住了她的手。

他現下是越來越熟練了。

婉妘也沒有躲,順着石塊小路往前走。

季聽雪在旁邊介紹:“從這兒往前走就是後山,我們可以先去走走,等日光再暖和一些,我們可以去捉螃蟹。”

“好,那先去走走。”她跟着走。

正是萬物複蘇的時節,後山林子裏一片嫩綠,淡淡的青草芳香在林子裏彌漫。山澗擊打石塊發出的清脆響聲,被時不時的幾聲鳥鳴打斷。

“看,那棵樹上有果子。”

婉妘擡頭往上看,果然看見一片紅彤彤的小果子。

“我給你摘幾顆嘗嘗!”季聽雪松開她,腳尖輕輕一點,踩着樹幹飛了上去,摘了一把果子回來,“走,洗洗再吃!”

這裏的路被修整過,平坦得很,即使穿着繡花鞋走着也不累,婉妘就提着裙子跟在他身後,到了小潭邊上。

從上面來的水沒被小潭完全攔截,順着又往下去,他拿着果子,在水流出口洗了洗,遞給婉妘。

婉妘沒有猶豫,直接喂進了口中,驚喜道:“還挺甜的。”

“是吧?那這些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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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拒絕,接過果子,捧在手心裏,一邊朝前走一邊吃。

“這裏有螃蟹嗎?”她問。

“前面那兒有,我在那兒捉過。”季聽雪指着小溪前面,“天暖和的時候,可以直接下水去搬螃蟹摸魚。不過,現下天冷,還是站在石頭上吧。”

說着,已到了目的地,他指了指小溪中間的石塊,跳了過去:“喏,就是這個。我先看看裏面有沒有。”

他将長袍一撩塞在腰間,彎下身去,輕輕搬起一個小石塊,沒看見裏面有什麽。但他沒着急,挑了一塊石頭又搬起來。

這回裏面真有一個小螃蟹。

他轉頭沖婉妘一笑,捏着小螃蟹的殼舉起來晃了晃:“看!”

“我能拿着它嗎?”婉妘的目光全落在了螃蟹上,一臉期待。

“好,你拿着。”季聽雪長腿跨過來,将小螃蟹遞給她,“你捏着它的殼,免得被它夾到。別看它鉗子小,夾人可疼了。”

她擡眸看他一眼,連連點頭,接過那只螃蟹:“好,我會注意的。”

季聽雪見她拿得好好的,又往溪中走:“我再去看看還有沒有。”

“好!”她嘴角就沒放下過,盯着手中的螃蟹新奇得很,“我還沒有見過這麽小的螃蟹呢,而且還是活的。”

“那你要不要來試試,很好抓的。”

“可以嗎?”她擡眸,眼睛亮晶晶的。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季聽雪搬了好幾塊石頭放在水裏,檢查了一下,肯定道,“你踩在石頭上就成。”

她舉起手中的小螃蟹,又問:“那它怎麽辦?”

“給它做個坑,将它放在裏面。”季聽雪走到岸邊,從水裏摸了幾塊石頭,在水裏壘成了一個小石堡,“來,放進來。”

“噢,好。”婉妘一直蹲在旁邊,立即伸手将螃蟹放了進去。

小螃蟹進了水裏就要往上爬,要從石牆翻出去,還沒爬上來呢,就被季聽雪一個大石塊給蓋住了。

“好了!這樣它就跑不了了。”他起身拍拍手上的泥,朝她伸出手,“來,繼續捉。”

婉妘也起身,扶着他的手踩上石塊,走到溪中間。

“看到那些小石塊沒,輕輕搬起來,小螃蟹可能就藏在裏面。”

“好!”她挽起袖子,彎下身,學着身旁人的樣子,小心翼翼搬起一個小石塊。

什麽也沒有。

她有點兒失落,抿了抿唇,繼續翻下一個。

一連搬了好幾塊石頭,都沒能見到螃蟹影子後,她的心已沉得不能再沉了。

或許她這輩子注定就是什麽也幹不成的。

季聽雪發覺她不動了,急忙牽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或許是這裏的都被我翻完了,我們往前走走,前面還有。”

往前走了一段,季聽雪停下,像先前那樣先給她鋪上一條石頭路,然後牽着她往上去。

這一回他沒有動,一心一意陪婉妘捉。

“試試看?”他看着她。

婉妘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彎下身,輕輕翻開一個石頭。

裏面沒有,她看向身旁的人。

“沒事兒沒事兒,換一個,換一個說不定就有了。”

她被鼓舞着又翻起一塊。

“看看看!有了吧有了吧!快捉住,免得它跑了!”

婉妘喜笑顏開,急忙伸手一把抓住螃蟹,向他展示:“我抓到了!”

“好!那我們在這裏也給它搭個窩,給它關起來。我先給你拿着,你繼續翻,捉到了就給我,我全給它們關起來。”

“好,那你拿着。”婉妘交過螃蟹,将袖子又往上撸了撸,繼續翻找螃蟹。

似乎果然如小公爺所說,可能下面的螃蟹是真的被捉完了,這裏的螃蟹真的很多,她在這裏翻出好多只螃蟹,一只一只全交給了小公爺。

溪邊的一個小石籠已不夠用了,多了一排,裏面全關着小螃蟹。

她翻累了,終于停下了,拍了拍手,走到了岸邊,但裙邊也濕了,發髻也亂了。

“我們怎麽吃這些小螃蟹?”小公爺問。

她愣住:“可以将它們放走嗎?這些螃蟹太小了,不如讓它們再養養,我們要是現在全吃了,以後可能就沒有了。”

“也好,反正莊子也不差這一口吃的,我們把石蓋子拿走,它們自己就能跑出去。”

“好。”婉妘蹲在他身旁,将壘起的石籠一個個拆開,放走了所有的小螃蟹,“它們跑得可真快。”

季聽雪起身,扶着她起來:“逃命呢,跑得肯定快。”

她揚頭,沖他笑。

“你裙子濕了,我們先去屋裏烤幹,然後再去玩兒吧。”

“好!”她重重點頭,放下挽起的袖子,“那我們先回去屋裏。”

季聽雪走在前面,他跳上溪水中的一個石塊,又跳回來,還能笑着說話,輕快極了。

婉妘有些好奇了,這樣跳來跳去的,真的這麽有意思嗎?她看着水邊的石頭,有些蠢蠢欲動,悄悄踩上一個石頭,又跳下來。

好像……還不錯?

她接着往前走,又踩上一塊石頭,又跳下來。

跳上去,跳下來,再跳上去,再跳下來。

不出片刻,她愛上了這種感覺,然後,她腳下一個打滑……

嘭!水花四濺,她一屁股坐在了溪水中。

她怔住。

季聽雪驚了,急忙跑過來扶她。

“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很大聲,整個林子裏都是她的笑聲。

季聽雪一愣,急忙上前将她抱起:“水裏冷,快去換衣裳。”

她渾身幾乎濕透了,連發梢都濕了,臉上還挂着水珠,可還是笑着的。她從未這樣松快過,若是從前,她這樣掉進水裏,定會被罵一頓,可今日不會,沒有人會來訓她。

她開心極了,伸手抱住小公爺的脖子。

季聽雪腳步一頓:“這裏太滑了,怪我不好,我沒提醒你。”

婉妘笑着看他:“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水的。”

“衣裳都濕了……”他暗自嘆息一聲,又寬慰,“不過沒什麽大事兒,我這兒有幹淨的衣裳,一會兒你将濕衣裳脫下來,放在火邊烤烤,在你回去之前肯定能幹……”

話沒說話,兩瓣溫軟的唇貼在了他臉上。

他驟然停步,瞳孔緊縮,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可惹事的人似乎不自知,還抱着他,枕在他的肩上。

“為何不走了?我好冷。”

他咽了口唾液,喉頭重重滾動一下,将人往上抱了抱,快步往房中奔,幾乎快飛起來。

一進房門,他立即将人放下來,雙腿跟在打架似的,到處亂走,一會兒拿了長巾來,一會兒搬了炭盆來,一會兒……

所有的東西都拿完了,他手空着了,但腳還在亂動。

“我想換個衣裳。”

婉妘一句話将他拉回神,他連連應了好幾聲,轉身退出了門外。

人一走,婉妘才放松下來,拍了拍自己滾燙的臉,起身将衣裳換了。

她衣裳幾乎全濕了,這回任憑她再不願意,也得将貼身衣物給脫下來,穿上小公爺給她拿的。

但小公爺這回沒提前備衣裳,給她拿的估計全都是自個兒的,有些大了。

她快速換好衣裳,裹好毯子,确認自己沒露一點兒不該露的,才開口喊:“小公爺,我換好了。”

“噢!”門外是呆呆愣愣的一聲,随後人走了進來。

她覺得有些好笑,忍着笑意問:“我這堆濕衣裳怎麽烤比較好?”

“噢噢。”季聽雪拿了兩個立架來,拿起她的衣裳就要往上挂。

她一驚,急忙去攔。她忘了她早被自己裹成了一個粽子,站起來的瞬間,腳踩上了毛毯,整個人都往前面摔去,而前面就是火盆。

“當心!”季聽雪一個箭步将她抱住,帶着她轉了好幾圈站遠了。

她劇烈喘息,愣在原地不會動了,直到回過神,她才發覺身上的毛毯散開了,松垮的衣領也滑落了。

“你!”她猛然擡頭看向眼前的人,快速推開,慌亂整理身上的衣裳。

可越整越亂,身上那幾塊布料都要遮不住了。

季聽雪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抓住她的腳腕,輕聲道:“腳擡一下。”

她緊緊攏着毯子,垂頭看了一眼,才發覺自己将毯子踩住了。她抿了抿唇,尴尬擡腳。

毛毯被季聽雪抽出去,拿起來,整理整理重新将她裹好,接着他背過身去:“你先整理好,我不會看你的。”

她沒說話,坐回凳上,将裏面的衣裳整理好,垂着眼道:“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季聽雪緩緩轉身,沒看她一眼,繼續去給她晾衣裳。

“我、我……”她還沉浸在方才的事中,待回神時,小衣已被小公爺拿起來了。

她瞪大了眼,嘴唇張了又張,動了又動,可見小公爺臉色未變,又不知該說什麽了。

“馬場那邊有賣騎裝的,你稍等一會兒,我去馬場那邊買一套騎裝,一會兒就回來,否則你這一天都得坐在這兒了。”

婉妘沒有拒絕,看着他離開。

人走了,只剩下她一個,方才的所有事開始往她腦子裏鑽,每一幅畫面都都是那樣的……令人羞赧。

至少在今日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她一點兒也不後悔。

如果再來一次,她還是會主動親小公爺。

沒過多久,人回來了,帶了幹淨的衣裳回來,她換好後,他們又往外走。

“要騎馬嗎?”他語氣輕松自然,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除了耳尖有些紅。

婉妘也輕松起來,往周圍看了一圈:“這裏有馬嗎?”

“我前幾日就将白兔帶過來了。”

“真的?”她跟着往前走,到了馬廄,果然一眼就瞧見了白兔。她迫不及待提着裙子跑了過去,一把将白兔抱住,輕輕撫摸它的毛發,親昵得不行,“好久不見了,你想我了嗎?”

小白馬似乎聽懂了,用臉蹭了蹭她。

“我這就放你出來。”她打開栅門,拿來缰繩馬鞍給白兔套上,接着腳一蹬,跨上了馬背。

駕馬要走時,她才想起小公爺也在:“我能騎它去後院嗎?”

“當然可以,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季聽雪也牽了匹馬出來,和她并騎,“走吧,我帶你去。”

小公爺一握缰繩往前去了,她立即跟上。

打馬越過一個林間小道,前方是一片好大的草場,不比方才石家宴請百家的馬場小。

“要比賽嗎?”季聽雪問。

她奮力點點頭:“好!”

季聽雪笑着和她對視:“好,那我們一起數三二一,一起往前,誰先跑完一圈誰就贏了。”

她肯定是贏不過小公爺的,但她還是想試試:“好!”

一聲令下,兩匹快馬飛奔而出,小公爺果然比她快,剛跑沒多久,就将她摔開一大截。但她一點兒不失落,看着前方衣袍紛飛的少年,奮力往前追。

“駕!駕!”她突然不怕了,不怕馬将她摔下來,不怕輸給小公爺。

前方小公爺已抵達終點,她還差一大截,她沒有洩氣,以快的速度追了過去。

“我輸了。”她笑着,臉上挂着汗珠,額前的碎發都被吹起來了。

“我常年騎馬,贏了也勝之不武。”季聽雪從馬上跳下來,上前接她,“跑這麽快肯定累了,快下來走走,歇一會兒再騎。”

她扶住他的手,幾乎是被他抱下來的,落地的瞬間,被他親了臉。

她微微張開口,驚得說不出話來。

“婉妘,我……”

小公爺站在她跟前,将她整個人圈住,頭垂着,在朝她緩緩靠近。

她靠在馬身上,沒有躲。

小公爺的臉不停放大,然後那雙薄唇落在她的唇角。

她依舊沒有躲。

“婉妘。”季聽雪再沒有什麽顧忌,捧起她的臉,一個又一個吻準确無誤落在她唇上。

他一邊親一邊喚她的名字,呼吸聲越來越粗重。

婉妘有些慌,輕輕推他。

他立即松開她的臉,将她摟進懷裏,緊緊抱住。

“婉妘,我……”他想解釋什麽,可又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

婉妘親了他,他也親了婉妘,所有的事都清晰明了。

他們的心湊在一起,一起猛烈跳動。

很久,婉妘輕聲道:“我休息好了,我想去騎馬。”

“好,去騎馬。”他忍不住笑,松開她,退開幾步,“去騎馬吧。”

婉妘紅着臉上了馬,卻沒有走,還在原地,她叫:“小公爺。”

“嗯?”季聽雪上前一步,擡頭看着她。

她彎身,飛速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一拍馬背,跑遠了。

季聽雪一怔,快速上馬,追了上去。

“駕!駕!”兩道驅馬聲夾雜在一起。

婉妘在前跑,季聽雪在後面追。婉妘跑不過他,很久就被追上,手裏的缰繩也被他躲走。

“啊!”她低呼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後的位置也被占了,她被緊緊扣住了腰。

小公爺在後面笑,清澈的笑聲就在她耳邊,下一刻,她的耳垂被親了一下。

她驚訝轉頭,剛要說什麽,嘴也被親了。她漲紅了臉,捂住自己的唇。

“臉紅什麽,方才不是已親過了?”季聽雪笑着看她。

“你混賬!”她羞得直罵。

季聽雪不慌張了,甚至開始得寸進尺了,又在她唇上貼了一下。

馬還在往前跑,呼嘯而過的風聲中,她聽見他問:“崔婉妘,今日開心嗎?”

她垂着眼,點點頭。

“那……”季聽雪頓了頓,又問,“崔婉妘,你喜歡我嗎?”

她擡眸看他一眼,迅速垂下,點點頭。

季聽雪高聲朗笑,雙腿一夾馬背,跑得更快了一些。他駕馬一路往前奔,直到自己的心跳得沒有那麽快了才停下。

“下馬。”他直接将婉妘打橫抱下來,放人的落地的瞬間,又親了一下。

婉妘這會兒後悔了,她就不該親那一下,這人現下已肆無忌憚了。

她小聲嘟囔一句:“你怎麽這樣呀。”

季聽雪不但不擔心,反而又彎身湊過再親了一下:“方才跑得太快了,有沒有傷到你?”

“你現下才問我,是不是太遲了一些?”婉妘瞅他一眼。

他笑得燦然:“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以後不會這樣了,我保證。”

婉妘輕輕捶了他一下:“你要保證的事太多了。”

“但我都會做到的。”他在她鼻尖又親了一下,“出過汗了應當就不會發熱了。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做些吃的。”

“你還會煮飯?”婉妘擡眸看着他,跟着他往前走。

“其實不太會,我以前在軍營裏做過大鍋飯,煮個面啊什麽的,我還是會的。”正在說着話呢,他突然抱起婉妘,大步往前跑去。

婉妘被驚了好一下,緊緊抓住他後背的衣裳,驚叫連連:“季聽雪!你幹嘛呀!你快放我下來!”

“我抱你回去,我跑得快!”

何止是跑得快,像猴子一般跳來跳去,她都快被颠暈了。

回到院子,一被放下,她立即握着拳往他身上捶了好幾拳:“你幹什麽呀!也不說一聲!吓死我了!”

她軟綿綿的拳頭被季聽雪盡數接下,然後被捧在了手心裏:“我錯了我錯了,我給你賠禮道歉。”

“哼。”婉妘白他一眼。

他親她一下,輕聲道:“我去給你弄吃的,你先歇一會兒,後面馬廄有馬,可以去喂馬。”

“好。”婉妘也在他臉上親一下,小聲道,“其實我也沒有那麽生氣。”

“我知曉,我去煮飯。”他笑着大步往廚房走。

婉妘跟在後面,只在外面看了一眼就被趕走了。她沒事可做了,只好往馬廄去。

白兔已自己回到了馬廄中,她給白兔卸了馬鞍,喂了些草料,又去給別的馬喂食。

這裏的馬不少,一排過去,全是滿的,應當就是小公爺拉回來要賣的馬。

他看着不怎麽靠譜,但做事還是挺認真的,這些馬被他養得很好,一個個毛發順滑精神抖擻的。馬兒的脾氣也被養得很好,随便摸也不會生氣。

差不多喂完,那邊還沒喚她,她洗了洗手,朝廚房走,剛好從窗口看見裏面忙碌的人。

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裏面沒有雞飛狗跳,反而井然有序,小公爺托着一坨面,拿着刀往鍋裏削。

一片片薄薄的面片飛旋進開水鍋裏,将鍋裏的泡泡壓下去,不出幾息鍋又開了,小公爺手不忙腳不亂拿着鍋勺全撈起來,放進已調好料的碗。

“去房中坐着吧,我給你端過去。”

“你怎麽知曉我來了?”婉妘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驚訝。

他端着兩碗面,笑着轉身走過來:“我不是與你說過嗎?我在兵營裏待過幾年,任何風吹草動我都能知曉。”

婉妘讓開路:“我想起來了,那你是何時發現我的?”

“我聽見你腳步聲就知曉你過來了。”他端着面,穩穩當當走進房中,“來嘗嘗,可能沒那麽好吃,但沒毒。”

婉妘坐在他對面,接過筷子,忍不住笑:“聞着挺香的。”

“那你快嘗嘗。”他看着她。

婉妘夾了一小筷子,嘗了一小口,點點頭:“挺好吃的。”

“真的?那往後我日日都給你煮。”

“那倒是也不用。”婉妘垂着眼笑,“日日吃面那如何受得了。”

“那也是,不過你放心,你跟着小爺,小爺不會讓你吃虧的,不說吃香的喝辣的,反正讓你頓頓有肉吃。”

婉妘正吃面呢,笑得嗆到自個兒了,陡然間劇烈咳嗽起來。

他急忙倒了水來,喂到她口邊:“慢些慢些。”

婉妘抓住他的手喝了好幾口水,嗓子終于順暢一些,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你。”

“不必謝。”他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拿着帕子輕輕将她唇邊的水珠擦淨,“你接着吃吧,我不說話了,等吃完再說。”

雖是這麽說的,他嗦了一大口面後,突然又道:“等吃完飯,我有東西要給你。”

婉妘好奇,但沒有問,怕自己又出醜,只靜靜吃着面。

她吃面是小口小口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但對面大口大口的,還帶着嗦湯汁兒的聲音。

其實從很多細節都能看出小公爺應當是真的在兵營裏生活過的,小公爺沒有騙她。

她還沒吃完,但小公爺已吃完了,坐在她跟前看着她。她不好意思了,快速吃完擦了擦嘴:“我吃好了。”

“好嘞,那我去将碗洗了。”季聽雪收起碗就往廚房裏去,手腳麻利快速洗完又跑了回來,開始翻箱倒櫃,“我要給你個東西。”

婉妘跟在他身後:“什麽東西?”

他從櫃中拿出一個大匣子,交到她手中:“這是我賣馬賺的錢,雖然本錢也是找家裏拿的,但這表明我并不是毫無用處,我能養活自己,也能……養活你……”

匣子裏整整齊齊擺滿了銀子,這些銀子或許對國公這樣的顯貴并不多,可對于普通人來說已很多很多了。

“你收着,以後我賺的銀子都是你的。”

“你先收着,你不是還要賣馬嗎?還得要本錢。”而且他們還沒成親呀,管銀子這事兒,得成親以後才行吧?

季聽雪也沒扭捏,将匣子收了回去:“成,那我先收着。不過、不過,我是想跟你說,我能照顧好你。”

“我知曉了,我信你。”婉妘背過身。

“那、那……”那願不願意和他走呢?他想問,但又怕現下問這話會破壞氣氛。

他說過,不會逼她的。

他吐出一口濁氣,“那我們去散散步逛一逛,就得送你去馬場了。”

外面天正好,的确很适合到處走走,他們一前一後往外去,走着走着不知怎麽就并排了,手也牽在了一起。

往後山上去,眼前越來越遼闊,能看到遠處的人家和一片又一片的田野。

天不早了,得回去馬場彙合回京城去了。

“我得送你回去了。”季聽雪看着她,語氣有些哀傷。

“明晚你還可以來找我,後晚也是一樣。”她擡頭,看着他。

“婉妘。”他喃喃一聲,捧起她的臉,緩緩貼了上去。

他從未與人親吻過,也就沒什麽技巧可言,只是覺得婉妘的唇好軟,忍不住又吸又咬。

婉妘心中還是有些緊張,但仍舊沒有拒絕,反而抱住了他。

“今晚也想去見你。”他啞着嗓子,清澈的聲音變得渾濁。

“今日已見過了,晚上還是別見了,而且我今日來了這裏,有些心虛,我怕被人知曉。”

“好,那明晚再見。”他又吻上去,“但要讓我再親一會兒。”

婉妘腦子裏已稠得像一團漿糊,一點兒也動不了了,只感覺嘴唇有點兒癢,又有點兒疼,酥酥麻麻的,好像不長在她嘴上了。

再松開時,她果然聽他說:“婉妘,對不起啊,我給你親腫了。”

她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往他腳上踩了一下:“那怎麽辦,我還怎麽見人!都怪你!”

季聽雪忍着疼,将她抱回懷裏:“不是很嚴重,等走下山就好了,我保證。”

她擡眸質問:“那要是好不了該如何?”

“要是好不了,你就懲罰我,也把我親腫。”

“混賬!”她氣得狠狠捶他一拳。

他雙手投降,笑着求饒:“我說笑的我說笑的,真會好的,我沒騙你。”

婉妘氣得罵:“要是好不了我就捶死你!”

“好好好,要是好不了,你将我大卸八塊都成。”他牽住她,“走!下山!”

他哼着小曲兒,腳步輕快,很快就牽着她到了山底。

“消腫了嗎?”她急着問。

“我看看。”季聽雪一臉認真地捧着她的臉,左看看右看看。

她緊張得不得了,然後猝不及防被親了一下。

“季聽雪!”婉妘氣都喘不勻了。

“我錯了我錯了,已看不出什麽來了,不必擔心了。”

婉妘一扭,快步往前走,将他扔在身後,惱道:“早知曉這樣我就不會和你出來,也不會那樣了。”

“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他追上來,“我真的知錯了,我不該逗你,我就是覺得這回回去,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再出來,才……”

婉妘深吸幾口氣:“好了,我知曉了,別吵了,腦子都被吵疼了。”

他笑嘻嘻地牽住她的手:“那我給你揉揉?”

“才不要。”婉妘瞥他一眼,“時辰不早了,我得快些去換衣裳了。”

“好好,你去換,我在外面等你。”

婉妘快速去進門換了衣裳,看一眼被換下的那套騎裝,想了想,還是将騎裝留在了這裏。

從莊子往馬場去并不遠,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婉妘從車裏下來,輕聲道:“那邊不遠了,我自己走過去就成。”

“好,你走吧,我這兒看着你去。”

婉妘點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心裏的那點兒氣全消了,突然掉頭快步走回來,踮起腳在小公爺唇上親了一下,提着裙子跑遠了。

季聽雪瞪大眼,呆呆摸了摸自己的唇,在原地舞了一段,不知舞的是什麽。

婉妘快步跑遠了,一點兒也沒看着。跑到抄手游廊時,她剛好撞見石家的侍女,侍女正在找她,兩下一碰頭,剛好領着她去和其他娘子一塊兒玩投壺。

沒玩多久,到了時辰,一群娘子又結伴而歸。

到家中的時辰剛剛好,天還大亮着,春雨已在門口候着她了。

“娘子,您這發髻重新整理過?和出門時的不太一樣了。”

她臉色微變,扶着春雨的手下了車,強裝鎮定:“嗯,和娘子們一塊兒騎馬了。騎馬時發髻亂了,便讓人重新整理了。”

“原是如此。”春雨點點頭,又道,“娘子,今日殿下派人來過了。”

她眉頭緊皺:“來做什麽?”

春雨打量她一眼,道:“只是送了些東西來,沒說別的。”

她眉頭皺得更緊了。

難不成上一回經過那事兒,聞翊并沒有生氣?

春雨見她面色不對,輕聲詢問:“娘子這是怎麽了?”

“上回他生辰,良娣掉進水裏了,我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掉水裏了?”

她大致解釋了一遍:“想來是想陷害我,我便與他說,的确是我推了。”

換春雨皺緊眉頭了:“既不是娘子的錯,娘子怎可往自己身上攬?”

“我想着他那樣喜愛陳良娣,若是知曉我對陳良娣有敵意,或許就不會想娶我了。”她垂下眼,有些哀傷,現下看來,她的願望好像要落空了。

春雨也嘆氣:“可殿下當時未責怪娘子,估摸如今更不會了。”

她如今也明了了,腦中有些空白,搖了搖頭:“算了莫提了,讓我一個人靜靜。”

若聞翊還想娶她,那她該如何跟小公爺交待呢?還是說她一開始便沒想過要給小公爺交待?

她被自己內心的想法吓了一跳。

似乎真是如此,她從一開始就不确定聞翊的想法,她甚至不敢提前告訴小公爺,怕讓小公爺失望。

她借着這點兒不算希望的希望,做了出格的事。

小公爺似乎挺認真的,她該怎麽辦呢?要和說清楚分開嗎?

可、可她舍不得。

或許聞翊真的不想再娶她了呢?對,還是有希望的,再等等吧。

再等等吧。

她呼出一口氣,心中又松快起來。

翌日,她照常去祖母院子請安,二娘三娘也在。

二娘看着氣色不錯,應當是挺滿意昨日出門相看的。

這樣也挺好,她雖不太喜歡二娘,但也不希望用這種事為難二娘。畢竟成親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她心裏也明白。

況且二娘現下已不會再找她麻煩了,他們算是和平相處了。

中午吃罷飯,她晚一步走,走到小道口時,突然聽見灌木叢那邊有人說話。她不愛偷聽,轉頭想走,但聽到了她自己。

“你說,你是不是對大娘的表兄有意思?!”二娘質問三娘。

“不知二姐姐哪兒來的……”

“你閉嘴!上次我就看出來了的,就是重陽登高那次!我跟你說過了,不許和大娘搶,她也喜歡徐家表兄,天下男人多的是,你為何非要喜歡大娘喜歡的?”

不管這話是為了什麽,婉妘都有些無奈了,她直接走過去解釋:

“我和表兄沒有什麽,對他并未有男女之情。表兄還未定親,三妹若真心儀表兄,不若早些問過母親,免得錯過。”

“又裝大度。”二娘垂頭嘀咕一聲。

“我并未裝大度,我真不喜歡表兄,你們莫要胡說了。”

“那日去登高,你說你要上去走走,後來表兄說要去尋你,結果你二人一同消失了好一會兒,難道不是去私會了?”

婉妘有些語塞,她的确是跟人私會了,但不是跟表兄啊。

她深吸一口氣,道:“我真的不喜歡表兄,那日也并未與人私會,你們以後莫要再胡說了。否則不但會害了我,也會害了整個崔家。”

說罷,她轉頭就走了,她實在是不知如何解釋了。

春雨也覺着好笑:“二娘真有意思。”

她無奈笑笑:“随她們去吧,只要莫在外面亂說就成了,否則被有心人聽去,那還得了?”

“上回挨了打,估摸也不敢出去亂說了。”

“我想也是如此,便未多說什麽。”

“娘子如今心思沒那樣沉了,挺好的,就該如此,每日想那樣多,反而會将自個兒累着。”

她愣了一下,回想過往種種,忽然發現自己确實輕盈了許多。

從前她只覺得時光過得太慢,日子太過難熬,可如今卻覺得時光飛快,每日都有期待。

這種變化是誰帶來的,她心裏都清楚。

晚上,她看見人,直接過去親了他一下。

季聽雪驚喜得不得了,嘴角已揚得不能再揚了。他還以為這是昨日特有的,沒想到今日也可以。

他毫無顧忌了,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後頸,深深吻下去。

舌尖往婉妘口中鑽時,她驚得呼吸都不敢了。

“婉妘,婉妘……”小公爺喚。

得到自由的一瞬,她立即小聲問:“你做什麽呀?”

季聽雪含住她的唇,含糊解釋:“我今日剛學的,從畫冊上學的。”

她推:“可這樣我呼吸不了了。”

小公爺拉:“用鼻子呼吸。”

分開時,婉妘只覺得裏裏外外都被小公爺探索了個遍,整個人都回不過神來,連腿都有些軟了:“你……”

偏偏那人一點兒也不羞,牽着她的手就開始絮絮叨叨:“今日又賣了一匹馬出去,但我和徐拯都覺得這樣賣馬太慢了,我們決定以後找人來幫我們賣,給人發銀子。”

“這樣也挺好的,就不用自己天天忙了。”

“不過還在實行中,得看看效果如何。”他捏捏的手心,問,“你呢?今日在做什麽?”

“還是和從前一樣,但不小心聽到了二娘和三娘說話,她們以為我喜歡表兄。”

他彎身,用額頭親昵地碰碰婉妘的額頭,小聲問:“那你喜歡徐拯嗎?”

婉妘擡眸看他,反問:“你說呢?”

他看着她的眼瞳,幾乎被吸進去,忍不住又咬住她的唇:“我不知曉,你自己說。”

“不喜歡。”婉妘推他,沒能推開。

“那你喜歡誰?”他明知故問。

婉妘知曉他是故意的,可真是被親得腦子有些發蒙,不得不順着他了,微微喘息着答:“你、我喜歡你。”

“我是誰?”

“你是小公爺。”

他仍不肯放過:“小公爺是誰?”

婉妘喘息連連:“季聽雪,小公爺是季聽雪,我喜歡季聽雪。”

他笑着松開她的唇,卻沒松開她的腰,在她耳旁輕聲道:“我也喜歡崔婉妘。”

婉妘靠在他的胸膛上,抿着唇笑。

她知曉這可能是甜言蜜語,但她依舊很開心,她喜歡小公爺,小公爺也喜歡她,世上幾乎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了。

“昨日定累壞了吧?好好休息兩日,過兩日我們再去騎馬,好不好?”

“好。”雖然沒人發現,但他們也不好這樣頻繁出去,她總還是有些擔心的,若是他們能在一起就好了,便不用怕這怕那了,“你可以上門提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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