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心上

心上

這一年的新歲初至時，黎府格外熱鬧，黎遠恒在家裏休沐不用出去上朝，他本打算陪着妻女好好過了這個年，誰料新年裏，家裏居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黎遠恒這心裏不大美妙，女大不中留的道理他知道，但他沒想到惦記他女兒的居然是曾經在他府邸做下人的人。

不過這小子也算還有幾分本事，短短半年就已經升到了如此地位，黎遠恒之前對他也頗為欣賞，只是沒想到今日他不請自來，黎遠恒的心情卻不是那麽美妙。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樣都不可少。

他家中無人，竟是親自上門提的親，對此黎遠恒有一些微詞，但他卻沒明面上表現出來，只是含糊道：“薛大人，老夫的女兒嬌貴，老夫暫時還沒想将女兒嫁出去。”

聞言，薛子衍也未惱，他笑了笑，道：“黎大人愛女的心意，晚輩明白，只是那一日，晚輩親自和阿音表明了心思，這來提親的日子是倉促了些，但夜長夢多，晚輩心悅阿音，這一點母庸置疑。”

“況且，我家中無複雜兄弟姊妹關系，阿音若是想要自在，晚輩可以陪着她做任何事情。”

黎遠恒微微一哼，忽然覺得不對勁，“等等，什麽叫你和囡囡表明了心思？你們早就……”

“晚輩仰慕阿音許久，今日若是得償所願，他日必定不會辜負，若是違背了今日之言，我必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動不動就說死，今日可是個好日子，他沒必要說的這麽嚴重。

黎遠恒心情有些複雜，自從囡囡及笄後他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但是一直都沒有中意的人選，那些個世家公子不是纨绔的敗家子，就是沉迷女色府裏好幾房小妾，他看來看去，滿京城竟挑不出一個合适的人選。

如今半路殺出來一個人，黎遠恒不由審視他，論起相貌來，他當真算得上頭一份，論起品行來，他看上去也是極其靠譜的，只是黎遠恒還是有些不痛快，他還想張嘴問，卻不料他的女兒不知何時跑了進來。

“阿爹，我聽說……”

黎音聲音戛然而止，就算在夢中，她也沒看到過這樣奪目的薛子衍。

冬日裏凄寒，他穿了一件玄青色的大氅，裏面是一件紅色的錦袍，袖口用金線纏繞，墨發用玉簪挽起，無一不是俊美張揚，那張素日裏冷淡着的面容此刻卻帶着幾分溫暖和煦的神情，眼眸裏盈着藏不住的喜悅。

他正含笑看着她，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注視，黎音莫名感覺耳邊有些發燙。

“你怎麽跑過來了？”黎父打斷了她的思緒，淡淡道。

“我……”黎音有些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麽，她有些恨自己着急，此刻的模樣，像是她恨不得馬上嫁給她一樣。

黎父也有些語塞了，枉他平日裏在朝政上能滔滔不絕，今日卻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場面。

“黎大人，晚輩想和阿音說幾句話，希望您可以允許。”還是薛子衍率先開口，父女二人不約而同看向了他。

黎遠恒看了一眼自家女兒的神情，有些了然，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就讓她自己去解決自己的事情吧。

他點了點頭，而後便提步離開了這裏。

花廳裏頓時只剩下他們二人，黎音看着他，心裏卻微微有一絲緊張。

“你真的是來提親的？”

“千真萬确。”薛子衍含笑道。

他上前一步，走到了黎音的面前，看見日思夜想的少女就在眼前，他一時竟有些覺得這像夢一樣不真實，只是夢裏可沒有這樣美好的景象。

黎音有些好奇，問道：“那些聘禮，你是什麽時候準備的？”

她看過文書上寫的，薛子衍帶來的東西，絕對不像是一時之間就能備齊的樣子，都是些珍貴的物價與不凡的藥品，怪不得父親吩咐人小心放下，不然一個損壞那真是可惜了。

“很早以前就在準備了。”

黎音蹙眉，他明明當官也沒幾日，哪有那麽多的錢財。

莫非他還瞞着她什麽。

薛子衍得意的揚起眉，娶她是他上輩子就計劃的事情，卻不料等了好多年才得償所願。

“阿音，你開心嗎？”

倏地，薛子衍問道。

黎音想了想，若是不知曉以後發生的事情，她現在很開心，明日就是除夕，整個京城都彌漫着喜悅的氣息，但是想到除夕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她便覺得心情有些沉重。

她走上前去，忍不住伸手抱了抱他，語氣有些悶，道：“今日你來提親，我很開心。”

薛子衍察覺到少女情緒的不對勁，他垂下眼眸，手輕輕摸了摸少女的發頂，他也很開心，黎音對她這般信任。

“阿音，你想過要告訴黎大人信王的事情嗎？”薛子衍輕聲道。

黎遠恒現在還不知道信王和赫連毓的關系，但在不久的将來，他發現赫連毓與信王之間的傳信，這個不可告人的秘密終于要瞞不住了，到那時，才會是争鬥的開始。

“我不知道。”黎音有些茫然。

她該告訴父親嗎，如果不告訴父親，她能不能阻止父親發現這個秘密，讓父親獨善其身，不用成為他們争權奪利的犧牲品。

她不确定自己的行為會帶來怎樣的結果，不敢輕易行動。

薛子衍沒應聲，他交給黎音自己選擇，就是希望她不要後悔，實在不行，還會有他給兜着底。

薛子衍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少女，她對自己像是十分信賴，完全不擔心自己會做些什麽，殊不知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他如今這副身體，也是血氣方剛的時候。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前，怎麽可能不想要做一些什麽，他眸子裏泛起一絲難言的漆黑，而後抿緊了唇。

少女還未察覺到他的變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薛子衍想起前世來，很多個時候，他也像今日這樣想要觸碰卻不敢，只是後來破了戒才日漸大膽起來，她反抗不得也只能順從，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直古怪着。

如今重來這一世，薛子衍有心想要補下前世的空白，只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都克制力，尤其在她面前，所有的忍耐都會在頃刻間潰不成軍。

只可惜這是黎府，由不得他胡作非為。

“真想早點成親。”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黎音擡起頭，不解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我想早一點娶你。”薛子衍毫不避諱，語氣裏含着迫不及待。

“那你等着吧，等本小姐玩夠了，就考慮和你成親。”黎音故意揚起下巴，有些惡劣道。

薛子衍挑眉，考慮這個詞帶着些不确定的意思，他不喜歡，他要早點定下日期，以免夜長夢多出現意外。

“對了，那一日我被困在火裏，你是怎麽知道的？”

黎音忽然想起一直以來困在心中的疑惑，她知曉是薛子衍救的他，卻不知他為何會那麽巧出現在那裏。

薛子衍眼眸閃了閃，并未答話。

黎音打趣道：“莫非你是一直在跟蹤我？”

薛子衍眼睫輕顫，帶着些不确定的語氣開口，“你會怪我嗎？”

黎音微微睜大了雙眸，有些意外，原本她只是随口問了一句，卻不料一語成谶，他是真的一直在她身邊，怪不得那幾日她總能下意識想到他，原來他一直就在自己周圍。

可是皇宮重地，他如何能來去自如，想必費了不少功夫。

思及此，黎音微微嘆了口氣，她拉起他的手，指尖确保不由縮了縮，薛子衍身上暖和，可這雙手卻帶着寒意。

她微微踮腳，看着他的眼眸，鄭重道：“每個人都有占有欲，喜歡一個人本就是想要對方也時時刻刻牽挂自己，但是愛一個人就會處處替對方着想，會想他有沒有吃好睡好，生病了有沒有人照顧，會想到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那我愛你，阿音。”薛子衍忽然道，他眼眸裏帶着幾分執着，和一絲想要嘗試學會的神情。

他從前嗤笑這種感情，兩個毫不相幹的人怎麽可能一方對一方有任何不求回報的付出，若是有，那這人也是傻到家了。

只是如今這種事情落在他身上，他才曉得有多甘之如饴，只是他不會完全不考慮回報，他所期盼的除了她好以外，便是永遠都不離開他的身邊。

他沒辦法放手也不可能放手，若是有朝一日她要離開，那他真的不介意用前世的辦法，只是他不希望走到那一步，如今這個樣子，就極好。

黎音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怎麽說這種話說的這麽順口，她本就沒有怪他的意思，只是希望以後他能讓她知曉。

“你沒有生氣對不對？”薛子衍忽然反應過來，忍不住确認道。

黎音小小的點了點頭，眸子根本不敢看他，她側臉處已經漸漸泛紅了，嬌嫩的面容看上去更加嬌美。

薛子衍忍不住低頭，這一幕實在是美好，他有些不忍破壞，但還是輕輕吻了吻她的側臉，道：“看來要去商議何時成親的事情了。”

“不然我可等不了那麽長時間。”

薛子衍揚眉道，他伸手環抱着她的腰，少女輕盈細軟的腰肢被他輕易就勾進了懷裏，黎音想到上輩子二人更親密的接觸，便有些不敢看他。

偏偏薛子衍還湊到她耳旁講話，黎音更想要離開這裏了。

果然不管什麽時候，他的俊美清冷只是表象，真實的模樣總是無恥又下流的。

薛子衍後來又去了書房，不知他與父親說了什麽，傍晚的時候，父親忽然松口，問起吉日來，雖然薛子衍做事不着調出人意外，但他卻将黎音的話放在了心上。

成親的一應禮節皆沒有少，過了兩日，便有個婦人上門來過問黎音的生辰八字。

那婦人模樣溫婉，氣質出衆，一開口便說是薛子衍的姨母，黎音第一次見到他的姨母，一時之間有些意外。

她知曉薛子衍的身世，更知道他母親早逝，一個人在盛京裏孤苦無依，哪裏來的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