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領證
領證。
番外:婚事
應晨書到梨園的時候,君熹卧在正廳裏一只貴妃椅上,一手拿着杯煙氣缭繞的粉色花茶一手抱着個平板。
她找的婚紗設計師給她趕出了禮服的初版,正發來給她過目。
君熹覺得那套出門的紅色婚服實在很合她心意。
正研究衣服上的梅花圖案呢,耳邊就聽見了腳步聲。
那腳步,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了。
應晨書連走路都很好聽的,不緊不慢,沉穩卻又透着獨屬于他的溫柔勁兒。
到她身邊,應晨書接過她喝完的茶杯,一邊坐下一邊提起茶壺給她添了半杯。
“熹熹。”
“嗯?”
應晨書瞄了眼她的平板,唇角上揚:“下周,找一天請個假吧。”
“請假?幹嘛?”君熹放大婚服的細節,仔細看着上面的梅花花蕊。
應晨書:“我們領個證。”
他把茶杯放入她手裏,那一秒,小姑娘手指顫抖了下,他也意料之中,并沒有馬上放手以免燙到她。
君熹悠悠回頭,先觑了下那只還将杯子虛握着的手,再撩起粉嫩的眼皮往後瞄,迎上男人溫潤似水的眸光。
君熹嗫嚅唇瓣,小聲問:“你說什麽?”
“我們去領證,結婚證。”
君熹咬咬唇,抑制住心頭的緊張:“這麽快嗎?”
“不快了,婚禮前領,剛剛好。”
“可是婚禮還有一陣子呢。”
“就這兩月,不久了,總不能等到婚禮前兩天再去。”
“為什麽不能呢?”
應晨書徐徐靠近她,磁性嗓音勾弄人心:“當然是,等不及了。”
君熹抿抿唇笑,有些臉紅又沒忍住開心的散發,她還以為是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他說得,真的很理直氣壯。
“可是,我那個,我沒有戶口本哎……”
應晨書伸手取了個杯子,給自己倒水,“熹熹,你一個學法律的,一個在法院工作的人……不應該不知道,領證不是一定要戶口本這個事兒的,”他眼珠滑動,瞄她,“嗯?怎麽回事?君小姐專業素養是不是有點問題。”
君熹:“……”
她擡手捶了他兩下。
應晨書失笑。
君熹鼓鼓腮幫子,縮回去,有些羞澀地嘀咕:“人家只是,矜持一下。”
“矜持什麽?我喜歡你向我飛撲而來。”
君熹嘴角根本壓不住,一下就笑了。
應晨書舉起杯子喝了口花茶,轉頭在女孩子偷偷瞄他的時候,靠近,把手伸到躺椅中捧起她巴掌大的小臉親上去。
君熹眼睫撲閃,像只被蜜糖淹沒的小蝴蝶,驚慌又有些驚喜,眨巴了幾下眼睛後再徐徐閉上了眼。
渾身一寸寸酥軟了下去,一分開她就直接縮到躺椅裏去,一動不動,婚紗照也不看了,就伸着個小手搭在躺椅扶手,讓應晨書勾着她的手。
明明就坐在一塊也要他勾着手,和小孩子睡不着要哄一樣,君熹真心覺得自己跟二十歲出頭那會兒一般,做什麽都小孩子氣。
但是和他肌膚接觸的感覺,哪怕只有指間的兩公分,她也覺得安全感十足。
應晨書就那麽一手勾上她的小手指滿足她,一手拿着手機吩咐司機明天的行程。
君熹沒有戶口本,要領證就得去瑚洲開戶籍證明。
第二日天氣甚好,不算熱,雖夏意正濃,但去瑚洲的高速上是溫柔的長風綿綿不絕地耳邊喘.息呼嘯。
其實君熹可以不用自己來,應晨書找人也能搞定,但是閑來無事,就想和他一起來一趟玩玩。
自2011年春節大年初一離開了高雨那個家之後,她自此沒有踏入瑚洲一步。
這地方多少有些變化,有些陌生,或許是她太久沒來了吧。
也就是如今應晨書在她身邊,她就有心回來,如果他不在,君熹知道這輩子她都不會有那個心情、那個勇氣踏入瑚洲的土地一分,一來好像就連滿天空氣與路邊的野草都在告訴她,她是個無家可歸的人,最愛她的人沒陪她來,說明也早不屬于她。
這天雖是周日但是應晨書親自來這一趟,戶籍證明不到幾分鐘就拿到手了。
那位親自來為他們辦理證明的人聽應晨書随口一句是領證用的,便連着裏面的好幾個人都跟他說了恭喜,辛先生新婚快樂。
人在裏面君熹很害羞,直到被送出大門後,她才把東西接過手瞧了瞧:“我沒跟筱兒說,說了她可能會給我回去拿戶口本,但是我不想要。”
應晨書攬着她從辦事處出去,邊走邊道:“嗯,不需要,不麻煩了。”
“嗯嗯。”
出大院的時候送他們的人在一側走着,但君熹還是沒控制住走路都是雀躍的,手中的紙帶着點陽光發燙的味道,讓人心潮澎湃,緊張又期待。
不過隔天周一君熹不太方便請假,這幾天法院忙。
應晨書跟她說,這一周裏請一天就行,哪一日都行,君熹應了,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應晨書要在這一周領證。
應晨書确實是有目的的,他擔心周六君熹去梨園開店的時候,應家人會去找她。
其他工作日君熹都沒有開店的習慣,上下班他也都會接送她,所以不會有那種機會。
君熹最後把假請在了周四,這還是她進法院兩年裏第一次請假。
那日清早覽市就下起了夏日細雨,君熹賴床沒起來。
應晨書做完早飯來找她的時候,她縮在被窩裏只露出一個腦袋,一雙明媚大眼睛看着落地窗玻璃上滾滾而落的雨珠,神情嬌媚又慵懶,像個小貓兒。
“熹熹。”
她一下子把腦袋縮回被窩裏裝睡。
應晨書挑了挑眉:“這是?不想結了?悔婚了?”
“……”沉默,無止境地沉默。
應晨書坐到床邊,輕輕扒拉被子,她緊緊縮着身子,在裏面哼哼唧唧地說可以晚上再去。
“晚上,晚上民政局開門?”
“傍晚,傍晚的意思!!”
應晨書莞爾:“小姑娘還害羞了?又不飛撲我了。”
君熹繼續哼唧,就是不出被窩。
應晨書隔着被子準确摸到她腦袋的位置,一下下溫柔輕撫:“熹熹,也是時候給你家應先生來個名分了。”
“……”她在被窩裏停止了眨眼。
應晨書的聲音隔着被子似乎很遠,像盛夏裏穿過季節漫長的風,似真似假:“這些年,我從來就不屬于你,也不屬于我自己。”
君熹靜靜沒動。
應晨書:“今天登記了,那一刻開始我就屬于你了,你也終于是我這輩子無論如何都牽扯不清的人了。我們一家三口就是正兒八經的一家人了。”
君熹一下子掀開了被子。
應晨書接過她柔軟無骨的身子,抱起來放到懷裏,把她抱浴室去。
一如往常被他伺候到吃完早飯,君熹就去挑衣服準備出門。
照片是早已經拍好的,今天穿着也就不講究了。
很快收拾好,君熹背起包默默出去找應晨書。
他正好要來找她,見她忙好就把她摟着下樓。
“東西,東西你帶了嗎應先生?”
“嗯,帶了。”
“真的嗎?你想想哦……”
應晨書低笑,“除了個小東西還不太穩妥,其他都萬無一失。”
“什麽東西啊。”她馬上暫停在一層樓梯口,“那你快去拿呀。”
應晨書和她四目交纏,深邃瞳孔中有着數不盡的笑意和耐心。
君熹的腦子一點點清醒過來,最後,滿臉緋紅,嘟起嘴跺腳,“應晨書!”
他失笑,把她圈到懷中帶出去。
慢吞吞的終于到了院裏,見司機已經備好車在等着,君熹就沒再磨蹭,默默鑽了進去。
路上應晨書怕她緊張一直在和她聊着婚禮的事轉移注意力,所以時間也不算過去太久,車子一瞬就停到了覽北區的民政局外。
裏邊整個大廳都沒有人,君熹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應晨書有意為之,她也不用關心這個,她關心自己不要緊張就好了。
其實,她也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緊張,甚至會想拖延的,雖然明明他們倆走到今天是很艱難的,她應該在他說領證的那一刻就恨不得馬上簽字蓋章才對,可是她卻有躲避心理。
因為潛意識裏,和應晨書結婚……這六個字,依然對她來說很夢幻,不真實。
司機随兩人進了大廳,把該交的資料遞給工作人員。
君熹忽然注意到,她的資料是一張戶籍證明,但是應晨書的不應該是戶口本嗎?可是他的司機遞出去的資料,赫然也是一份戶籍證明。
君熹馬上拉住應晨書的手。
他低頭:“嗯?”
君熹不敢大聲,她靠近他小聲問:“應先生,你怎麽也是這個證明啊?戶口本呢?”
“懶得回去拿了。”
這種話,懶這個字,應晨書字典裏本該沒有的,再懶還沒有為他效力的司機麽?而且回去拿個戶口本比去開戶籍證明費事兒嗎?
君熹蹙起眉:“要不,要不改天吧,好不好?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你家裏的情況,應先生,要不我們改天再來……”
司機在一側聽到這話,眼見工作人員已經停止了工作,他暗自示意繼續,然後自己靜靜看着身邊的兩個人。
應晨書擡手捧起君熹的臉,“熹熹。”
“唔。”
應晨書微笑,對上她濕漉漉的眸子:“你知道一個事就好了,就是,登記完這輩子我們就都在一起了,無論發生任何事。而事實上以後不會發生任何對你我不好的事,不會,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了。”
君熹心頭一陣陣晃動,似被一陣濃卷的風吹過,無法穩住心神。
應晨書帶她去簽字,筆放到她手裏給她簽,指着哪裏落筆,她就落筆,和當年喝多了酒,應晨書騙她在房産轉贈協議上簽字一樣,她一個迷糊,被他拿糖騙了十幾個名字。
今天也一樣,幾個名簽完,她都是暈暈乎乎的。
君熹知道今天民政局的安靜是被特意安排的了,不然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工作人員應該不會批了,感覺像被騙婚的。
想想,心不在焉的她驀然就笑了出來。
應晨書正看工作人員蓋章呢,聞聲低頭。小姑娘趁機一頭栽到他懷裏蹭。
他把她摟着,撫了撫她的腦袋。
工作人員把兩本證件合在一起遞過去,司機眼看應晨書沒空就趕忙伸手接過,再遞給他。
應晨書把放在君熹身上的手垂下,再擡起她的手去接。
君熹:“……”
她拿了證一下子跑了出去,跟搶劫似的。
應晨書:“……”
司機在一側都沒忍住笑了。
應晨書悠悠邁開腿跟上。司機收拾好資料帶走,在一側邊走邊說:“早先君小姐像被騙來的,眼下,感覺被騙婚的是您。”
應晨書嘆息一聲,搖搖頭出去找那小姑娘。
她靠在一根黑色電線杆上,低頭翻着證件呢。
應晨書站在民政局門口看着那一幕,有些晃神。
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未幹的地面鋪着一汪又一汪的水坑,風從平地起,吹得她裙擺飄飛。
小姑娘着一襲藕粉色國風連衣裙,斜頸盤扣,清透小臉上嬌俏明媚的氣質襯出來十足十,風由下往上,吹過裙擺又吹起她的及腰烏發,地上水坑裏搖搖晃晃都是她的身影。
小姑娘無知無覺,就在這看似繁華的清晨裏徑自低頭看着結婚證,那模樣,應晨書恍惚間以為現在是2011年,他們剛在一起沒多久他就娶了她了。
她此刻,就是可愛到和當初沒有二致,好像這八年辛苦根本不存在。
終于,她發現了他這新婚老公了,擡起了頭瞅來。
隔着約莫三米遠的距離吧,小姑娘羞澀地轉了幾圈眼珠子,才嬌嬌軟軟地開口:“應先生幹嘛呀,還不走嗎?”
應晨書邁開腿下去,走到她身邊将她攬住,垂眼瞧那本子裏證件照,裏面的她穿着一件白色旗袍,畫着精致的妝容,和身着一襲白襯衣的他挨着身子,眼眸含笑。
“你一直喊我應先生,熹熹,是時候換個稱呼了。”
“什麽?”君熹阖上證件,見他在看照片她就不好意思,不過也不舍得讓他不看,她把兩個本子塞到他西褲口袋裏,要看就自己拿吧。
應晨書帶她上車,“你覺得結了婚該叫什麽?法律意義上,有什麽好聽的稱呼嗎?”
“……”君熹是第一次後悔學法,真是的搞得這個人現在整天不是在質疑她的專業素養就是希望她犯法撈他。
君熹縮在車後座,雙手十指交叉,還是有些緊張,“那個……我們聊一聊先,應先生。”
“聊什麽?聊出事兒來也不能悔婚了,我這人的船,只上不下。”
君熹苦惱着靠近他,“你認真一點嘛應先生。你跟我說說,你家裏,不同意是嘛?”
車子啓動,淌過路邊的水坑帶來一陣滋啦作響的涼意。
應晨書握住她交叉緩解緊張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
“熹熹,愛人的是我,和任何人都無關。從我回來找你那天起,我就不可能和你分開了,事到如今,這麽多年了,我們走來不容易,甚至艱難。”他還是清醒地知道她剛剛站在那兒可愛的樣子是多麽艱難才換來的,而非現在真的是2011年。
“所以,無論誰同意或,不同意,都和我們無關。”
君熹眨了眨眼,在他潺潺如流水的溫柔嗓音中,在他含着無盡柔光的視線下,心中似乎被一陣急雨撲打忘了身在何處,眼裏倒映着他俊逸的臉,無波無瀾,像徹夜過去後清晨溫馨寧靜的海面。
“我只是擔心……你損失太多了,家裏,外面……都因為我,沒有了。”
“沒有損失。”
“怎麽會沒有呢……家裏不同意,你豈不是以後都不能回去了。”
應晨書淺笑:“我能回,我只是失信你了,沒有帶你回去。”
君熹眼眶發紅:“你明明知道……我不在意這個,婚都可以不……”
“這話不說了,晚了。”
“……”君熹低下腦袋,“可是不說家裏,那你整個往後也都很受影響。”
“熹熹,剛剛那句話,就包含了我的往後了,我回來找你的那一刻,我的整個往後,就只希望和你有關了。”
君熹呼吸一滞。
應晨書:“這幾年我該做的都做了,沒有對不起家裏,也沒有讓自己損失那麽多以此來成全我們之間的現在,沒有,因為你的應先生能力還可以,我都安排好的。
籠統的說是這樣,而實際上,我也不過是更适合休息一段時間罷了,也不是脫離了家裏,我就什麽都沒有了。在我的估算中,即使我脫離家族了,北市那邊,也不會輕易放開我,我養好身子,随時會回去陪你工作。”
君熹有點驚喜,擡眸:“真的?”
“真的。”他撫了撫她的腦袋,“熹熹,你知道你應先生是什麽樣的人的,我不是仰仗着家裏父輩才活得體面的人,別人尊重我,敬重我,看的是我的面子,而非我家族的名聲,所以,留下或離開,随我所願。”
君熹慢悠悠地點點腦袋。
車子飛速馳騁,在往家裏走,覽市城際的車水馬龍滲入車廂,陽光一記一記落在眼前男人的硬朗眉峰上,他堅定的眼神讓君熹忽然心安下來。
她想起2011年,大年初一那夜,他說,不回去就不回去吧,熹熹,你在覽市也有個家。
這些年固然在他身邊從不缺家的影子,家裏該有的愛她都不缺,但這一刻這個家的模樣卻忽然深刻地具象化了出來。
“應先生~”
“換個稱呼。”
“……”她靠在中央手扶箱,雙手從他掌心抽出來,撐着臉捧着自己。漸漸地,細長的幾根手指把眼睛遮住了,她捂住臉低頭。
“老公……”
應晨書呼吸難得錯亂了一瞬,緩了緩,徐徐笑了:“低着頭做什麽。”
“要求不要那麽多了,應晨書知道我是什麽人的,不是那麽完美的,就這樣吧!”
他笑了半天。
君熹去捶他。
應晨書一把握住她兩只手讓她通紅的小臉暴露了出來。
本想再逗她喊,但一見小姑娘都臉紅這個樣子了,他一下子不忍心了。
君熹咬着唇,眼珠子飛速跑,整個人都是僵硬又滾燙的。
應晨書薄唇微動,嗓音低啞:“還真有些,新婚燕爾的感覺,熹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