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嫌你髒
我嫌你髒
郁葳以前覺得段合川長得還挺好看的，可是現在再看向那張臉的所有表情只覺得虛僞、惡心。
她淡淡地伸出手：“東西給我。”
段合川眼裏的神色黯淡了許多，他低下頭抿了抿嘴，又再次擡起頭：“你跟我回家去拿，不好嗎？”
郁葳雙眼一直看着地面，直到段合川說完了才又擡起頭，她搖搖頭，眼神裏看不出一絲感情，冷聲道：“我搞不懂你。”說完轉身就走。
郁葳轉身後，段合川突然想起了什麽，他追着郁葳走了兩步，大喊：“你那天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郁葳沒有停下腳步，自然也沒有回答他。
段合川低下頭笑了一下，又擡起頭，不管郁葳聽不聽，他大喊着解釋：“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那時候喜歡你也是真的。我因為腺體的原因，就這樣來來回回過了二十多年。你知道的，習慣很難改變的。雖然她，趙玉茹曾經為我抽過腺體細胞液，對于我而言是不一樣的存在，但是這大半年來陪在我身邊，和我完美契合的是你啊。”
“咱們不能繼續這樣嗎？”
郁葳沒想到段合川竟然會說出這些話，她把自己交給他的真心，扔在地上還帶着別人一起踩了兩腳，現在他又在羞辱誰？
空氣中飄來的，熟悉的，淺淡的、帶着些許苦澀的忍冬信息素鑽進了段合川的鼻腔，喚醒了他很久之前的記憶。有個氣味一直盤桓在他的記憶裏，他卻記不起那天的情景。郁葳的身影在眼前越變越小，他的頭也在嗡嗡作響。好像有什麽記憶破土而出，已經在土壤表面萌出了新綠。
“你的電腦還在我家，你不準備把它拿走嗎？”
郁葳往前走的腳步頓了頓：“你砸了吧。”随後想起什麽似的，轉過身嘲諷一笑：“或者你留給趙玉茹也行，裏面還有很多論文，每一篇都是我精心打磨過的，夠她用到退休了。”
郁葳看了段合川很久，等着段合川接下來的話，可是左等右等等不來回答，她被風吹得頭疼，就轉身上樓了。
這一次段合川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那兒，和天上緩緩降下的黑色幕布，隐入了夜色中。
段合川最近又開始整晚整晚的失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莫名其妙不見了的那幾組實驗成功的數據。這一次趙玉茹的信息素都有些不太好使。好在實驗室的的其他數據收集已經結束了，論文初稿也交了，他就算整夜整夜的不睡，好像也沒什麽關系。
他剛準備閉目養個神，張以秋的視頻通話打了過來。段合川原本準備挂斷的，可是卻誤點了綠色的接聽。
張以秋那張黑色的大餅臉占滿了整個屏幕，他壓低聲音道：“川哥，你別出聲，你看——”
段合川清醒了大半，看着神秘兮兮地張以秋，看看他準備給自己看什麽。
張以秋調轉了攝像頭，不遠處出現了一個與周圍大着肚子的omega格格不入的穿着駝色大衣的女人，又高又瘦，微微躬着腰，精神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她身邊跟着個穿着棒球服運動褲的學生打扮的男孩還有穿着同款衣服的女孩，看身影有些眼熟。
他認出來了，是陳競野和李睿晗。
“看到了嗎？”張以秋把手機放在耳邊。
段合川一頭霧水：“什麽？”張以秋應該不認識陳競野。
“哥你是故意裝的吧！你要當爸爸了！”
段合川更加迷惑：“什麽什麽玩意，你要認我當爸我也沒啥意見，就是沒有改口費昂！”
“哎呦喂——哥，剛那個，是郁葳啊，郁葳，她在産科。”
段合川一下子從電腦前站了起來：“什麽？你說什麽？你确定嗎？”
“我讓我媳婦去問問，她跟那邊醫生比較熟。”張以秋說完就挂了電話。
段合川一邊覺得高興，另外一邊又覺得這個孩子說不定是陳競野把哪個omega肚子搞大了找郁葳幫忙，以她那個性格，肯定要去管一管的。
張以秋辦事還是靠譜的，沒過二十分鐘，那邊的結果就傳了過來。不是郁葳陪別人去，真的是她自己去檢查。
那怎麽身邊跟着那個混賬陳競野。
段合川撥通了郁葳的電話，接通之後是另外一個男孩的聲音，少年聲線清朗：“誰啊？”
他震驚于郁葳竟然這麽快删了自己的電話，咬牙道：“段合川，讓郁葳接電話。”
“哦，是你啊！”陳競野語氣變得極其地敷衍，又帶着一絲憤恨道：“她在做檢查，你有事一會兒打過來吧。”
“你們在哪個醫院？我過去。”
“不用，我和小晗陪着就好了。”
段合川根本不想跟陳競野浪費口舌，挂斷了電話，抓起衣服出了門。問張以秋要了醫院的位置，就趕了過去。
等他到醫院門口，郁葳正巧從醫院出來，陳競野和李睿晗在她後面的位置。高大帥氣的alpha棒球棒反戴在腦袋上，身旁可愛的omega手裏拎着一大袋藥和檢查的單據引得路人紛紛回頭。不過陳競野一點都不在意，站在醫院門口等車的時候，無聊地踢走了腳底下好幾塊小石頭。
“郁葳——”
段合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競野詫異地轉過身，郁葳卻連頭都沒回。正好眼前有輛出租車停下，郁葳準備上車的，車門卻被段合川按住了。
段合川笑着跟司機說‘先走’，把郁葳扯到了一邊。
“這麽大的事要不是張以秋看到，你打算瞞着我到什麽時候？”段合川把郁葳拉到了醫院前面的花壇邊上。
郁葳拂開段合川的手，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她扶了扶金絲眼鏡，她的聲音和天氣一樣冰涼：“與你無關。”
“怎麽可能與我無關？”
郁葳有些煩，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煩：“我說與你無關就是與你無關，你還想怎麽樣？”
“我想讓你跟我回家，我來照顧你。”
陳競野伸長了脖子：“你做夢！”說着他還要沖到這邊來，李睿晗拉住了他。
“你的......”郁葳，用眼神示意陳競野冷靜，露出個奇怪的表情，“趙玉茹會同意嗎？”
“她管不着！”
“那你也管不着我。”郁葳甩開了段合川的手，肚子也跟着抽痛了一下，身體晃了晃，被李睿晗扶着勉強站穩了身體。
段合川的眼睛在郁葳和她身後站着的陳競野身上轉了一圈，似乎得出了什麽答案：“是他的？”
郁葳沒有回答，拉着陳競野準備離開，卻在與段合川擦肩而過的時候被段合川抓住了胳膊，段合川臉上一片烏雲：“你說話，是不是他？”
陳競野冷哼了一聲：“我不是你。
“你什麽意思？”
郁葳打落了段合川的手，嫌惡地看着段合川：“放開我，我嫌你髒。”
段合川原本想去抓郁葳的手滞在半空，髒？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髒啊，很幹淨。
郁葳看着段合川，薄薄的嘴唇碰了碰：“你不明白嗎？我說的不是你的手，是你的心，還有你這個人！”
段合川向來是驕傲的，從來沒有聽過別人這樣說他，他臉上溫和的表情慢慢裂開一個縫，露出了些許無措。
alpha的信息素開始混亂，先感受到的是郁葳。
李睿晗和陳競野在狀況之外，直到周圍的人喊了一聲：“暈倒了！”
人群紛紛朝暈倒的人集中過去，李睿晗和陳競野也回過神來，他們二人立刻反應了過來，紛紛朝說話的人看去，人們自動地為他們兩個讓出一條路。
陳競野一手臂攬住郁葳的腰，另一只穿過她的膝彎，将她抱離了地面。年輕alpha一臉焦急地抱着懷裏的人往醫院急診區狂奔，身後還追着一個拎着大包小包的omega。
段合川只顧着被嫌髒，心裏有着難以接受的巨大的震動，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只能在他們身後滿目地跟着，眼睜睜地看着陳競野抱着郁葳，把她送進了急診室。
等待的過程無疑是漫長的，段合川雙目無神地看着急診通道貼滿各色指示标線的地面，耳朵裏游蕩着來自醫院各個角落的聲音。他的腦海裏來來回回地反複循環着郁葳的聲音‘我嫌你髒’，還有郁葳那雙失望的眼睛。
半小時後，郁葳手臂上多了一個輸液針頭，被推出了急診室，李睿晗和陳競野紛紛朝郁葳擠了過去。可段合川想着剛才她那句話，有一點不敢往前走。
護士拿着繳費單走向陳競野：“你是她的家屬嗎？這是繳費單，病人的情況不是很好，需要留院觀察，你去交押金，辦一下住院手續。”
陳競野面露難色，以前确實能随随便便拿出五千塊錢，可是他為了留在國內上學，跟家裏已經鬧翻了。經濟來源被家裏給斷了，他現在兜比臉幹淨，哪有錢給郁葳墊付住院押金。他看向了李睿晗，李睿晗已經打開了手機銀行準備幾張卡湊一湊了。
段合川看懂了陳競野的為難，把剛剛脫掉的羽絨服往肩膀上一甩，翻了個白眼：“弟弟，別鬧了，回學校去吧，這事還得哥哥來。”
段合川看着陳競野的臉色變了變，嗤笑一聲，準備接過繳費單，可突然想起了郁葳的話，他一個激靈，下意識的把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才朝陳競野伸過去：“給我啊，你等得起，她等得起嗎？”
陳競野這才松開了抓着繳費單的手，他回頭看了一眼深陷在病床上的郁葳，她的臉比醫院的床單還要白，連嘴唇都毫無血色，泛着灰白。
段合川交完費回來，發現郁葳連帶着陳競野、李睿晗一起不見了。問剛剛的護士，護士只說是陳競野帶走了郁葳，說要給她轉院。
他們就這樣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