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混亂（二）
第十七章混亂（二）
虞墨來上海只是做交流訪問而已。半年之後，他還得回巴黎。
當醫院安排他來上海時，虞墨并沒有什麽感覺。他只不過是來這邊給一個大人物做手術。之後就可以回去。但因為遇見了珍妮佛，虞墨申請了做交流訪問，期限為半年。但如果他想走，随時都可以。醫院可不敢扣着不放。
虞墨聽說了那日在醫院林家母女趕走珍妮佛之後，他就把珍妮佛帶去了自己租的房子。并強硬地要求珍妮佛和他住在一起。
珍妮佛也沒有扭扭捏捏，放在林家的行李都沒有去提，就住進了虞墨的房子。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就算她和虞墨沒有談戀愛，之前也是義兄妹啊！現在她“落難”了，當然要找最親近的人了。
剛剛明白虞墨心思的時候，珍妮佛還有幾分不自在。虞墨不知道，前世，她曾經喜歡過虞墨。當時還以為自己是單戀。而且年紀小，不知道那就是愛情。心裏只以為那是對一直照顧她的虞墨的一種依賴而已。
後來在上海，兩人常常在一起，虞墨花心思哄她。珍妮佛自己又想開了，覺察到她可能真的再次喜歡上了虞墨。
兩個都已經成熟了的人在一起，有了感情自然就不像少男少女一樣幼稚而別扭。敞開心扉，不隐瞞彼此。
“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了？”
珍妮佛倚在廚房門口，頗為訝異地看着裏面的男人運刀如飛，一瞬間案板上就堆了細細的土豆絲。鮮豔的紅椒和嫩綠的青蒜也被切成小段……
看這些還未下鍋的菜就知道虞墨的刀工極好，珍妮佛想，莫不是做外科手術練出來的刀法？要知道他們分別之前可從沒聽說過虞墨會做菜的。
不過，那時好像也沒機會下廚。
“和師傅學醫後就學會了。”
雖然在廚房裏，虞墨看起來依舊清清爽爽，切好所有要炒的菜，臉上卻毫無汗跡，打開煤氣竈，一幅要開工的架勢。
一手拿勺，一手端鍋，姿勢熟練一看就是練過的。
虞墨的話漫不經心，珍妮佛聽了有些感慨。
她不認識虞墨那個師傅，只聽人說過好像那老頭性格怪異，行事不同常理。在太平洋一個島上的監獄“住”過一段時間，出來之後也沒有再行醫，四處漂泊，生活過的很是潇灑。虞墨也不知怎的投了他的眼緣，那老頭就收了虞墨做徒弟。
奇怪的是，向來對義子們極其嚴苛的虞家竟然高高興興地把虞墨打包送給了老頭。老頭沒有來虞家，據說當年虞家當家的老爺想借機上門拜訪。沒料到老頭很不給虞老爺面子，高高興興迎了虞墨進去卻把陪同而來的虞老爺給哄了出去。虞老爺久居上位人人迎捧，卻沒料到在老頭哪兒吃了這麽大的憋屈。更讓衆人眼珠子大掉的是，虞老爺若無其事地離去，也沒讓人找老頭的麻煩……
這說明什麽？說明那個瘦瘦巴巴極不起眼的老頭其實大有來頭，最起碼他不是虞老爺惹得起的人物。和這樣的一個人生活，虞墨活的并沒有她想象中自在吧。大凡高人，性格必古怪。而性格古怪的人必難相處。也許，虞墨的廚藝也是被他那師傅逼出來的吧！要不然一般的醫生都不會做飯。一來他們覺得很髒，二來手術臺上見多了血腥，對他們而言再精美的菜肴也不過如此。
珍妮佛覺得虞墨前半生的人生真的就是一部狗血武俠劇。世家出生卻不料幼年家逢大變，小奶娃兒歷經世間疾苦受盡人情冷暖，遂看清人心，一心奮發向上，不知為何被避世的絕代高手看上，作了高人的徒弟，苦學勤練，若幹年後才華驚世的新一代少俠出世了。
和電視劇中不一樣的是虞墨少年成名意氣風發卻依舊低調，也不需要他苦心孤詣為父報仇。他是被父母抛棄的。虞墨的父母在破産後便把虞墨丢進了孤兒院，夫妻兩從二十七樓的天臺上一躍而下。
虞墨遇到老頭是他一生最大的幸運。如果不是老頭收他為徒并遠走他鄉，虞墨會和其他的虞家義子們一樣，一生被虞家安排。哪怕是死了之後，他們的子孫也是虞家的奴隸，一輩子都要效忠虞家。沒有人會喜歡被規劃好或者說被轄制了的人生，尤其是這種轄制還将延續到子孫後代。以前有人反抗過，但下場很慘，他連被轄制的資格都失去了，凄凄慘慘地死去。
所以說虞墨是很幸運的。
他現在可以自由地生活。僅在極其特殊的時候出手幫助虞家。
“我記得小的時候你最愛吃土豆絲。所以我今天要炒的就是酸辣土豆絲。這道菜極為爽口，很好下飯。”
虞墨一邊翻炒着鍋中的土豆絲一邊和珍妮佛說話。
他很開心。
能給心愛的人下廚在他看來大抵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以前和老頭在一起的時候，被逼着學做菜，剛開始心中還很不情願，後來想到如果她也能吃到自己做的美味佳肴将會多開心。虞墨因此便拼了命去學。
酸辣土豆絲其實做起來很簡單，很快就裝了盤。珍妮佛溜過去，拈着盤中還有些燙的土豆絲放進嘴裏。
“嗯嗯，太好吃了。虞墨你真棒！以後你要天天炒土豆絲給我吃！”
味道很正點，酸辣帶着土豆的甜香，賣相也極好，土豆絲清爽地碼在盤中，上面點綴着紅椒和青蒜。實在是色香味俱全。
珍妮佛偷吃的津津有味，虞墨看的唇角上翹，眼角彎彎滿是縱容。
“別急，留着點肚子，待會兒可還有更好吃的菜呢。”
虞墨買了很多食材回來，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裏游的地裏長的，但凡珍妮佛喜歡吃的應有盡有。兩個人的晚餐，他卻弄得好像擺酒席一樣。珍妮佛其實想告訴他自己又不是只吃一餐，日子還長着，不要把幸福和驚喜一次用完。
但她能體諒虞墨的這種心情。在上海的這些日子裏，自己和虞墨雖然走得近，但一直都摻和在林家和洪家的事情當中。規規矩矩地做着林家的養女。虞墨邀請了她好幾回都被珍妮佛推脫了。
珍妮佛邊吃邊想，虞墨這樣好的男人說來真要好好抓緊了。就算現在還沒有到愛到死去活來難舍難分的地步，她都不能放過。人一輩子要想找個能共渡一生的伴侶實在太不容易。
尤其是在見了洪家父子以及林家父子那種男人之後，虞墨這樣的就顯得更加優質。更何況，她以前和虞墨就有過朦朦胧胧的感情。
洪世賢這樣的男人并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世間比比皆是。與薄情負幸、始亂終棄之徒比起來，他好像沒那麽可惡。
可也正是這種黏黏糊糊的男人最傷女人心。
林品如感覺洪世賢就如一把鈍刀，慢慢地割着她的心。割一刀撒點止血粉，等傷口要痊愈的時候，刀子又割了下來。反反複複，直到心已被傷的千瘡百孔，這才一刀痛快下去了解了她所有的苦楚。偏她前世蠢笨不堪，洪世賢講兩句好話就把她給哄住了。
這幾天躺在病床上，她想到的只有這些。
這幾天洪世賢天天來醫院，甜言蜜語外加貼心愛護，溫柔的不像以前的他。洪世賢的臉皮向來很厚，不知道富家子弟是不是都這樣。不管她是冷臉相對還是惡罵出聲，洪世賢始終都笑着哄她。實在讓人無語。他就是這點知趣，做錯了事情懂得要道歉要贖罪。姿态擺得很低，認錯時很虔誠，誓言也說得無比順溜。
可是林品如已經不是以前的林品如了。
這幾天觀察下來，她終于知道自己竟然重生了！重生回一年前艾麗回國之初，她和洪世賢感情還沒有破裂的時候。但這個時候艾麗和洪世賢其實已經暗通往來，暧昧不清了。
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既然發生了重生這麽離奇的事情，為什麽老天不幹脆好人做到底，讓她重回沒有遇到洪世賢的時候？再不濟也要在她和洪世賢結婚之前啊！
為什麽要在她的心已經被傷透後才讓她回到過去？
這樣又有什麽用？
她已經對洪世賢死心，已經對愛情不再抱有憧憬。已經對艾麗絕望，已經不相信友情這種東西。
“品如，來，快趁熱喝了！”
林母端着熬得濃稠的雞湯，坐在病床邊上，一手舉勺要喂女兒。
不知為何心髒竟忽然痙攣了下，而後胸中一片酸楚，品如的唇挨着白色瓷勺，久久沒有張嘴去喝。
林母心也揪痛的厲害，人老了，眼淚就是多。看到女兒這幅呆征的模樣，眼睛不由自主酸澀開來。年輕夫妻總有吵架鬧翻的時刻，做為母親只能時時勸着小心提點。可品如這幅模樣不單單是因為和洪世賢鬧了矛盾，最主要的是在洪家過得很不開心，積蓄的委屈找到了發洩的方向這才一股腦兒湧了出來。
她才這麽一個親生女兒，以前也是放在手心裏如珠如寶般寵大的。
可女兒一旦嫁了人，做母親的就不能像以前一樣了。
林家條件一般，甚至可以說家境不好，但林母也從沒想過要把女兒嫁入豪門，靠着女兒來養活家裏。她只希望女兒能嫁個知冷知熱的好丈夫，讓着她寵着她就好。
“媽！”
随着一聲飽含委屈的呼喚，一滴眼淚掉入碗中激起了漣漪。
先是小聲的呼喚，然後聲音越來越大。品如竟然無法控制地放聲大哭。幸好病房的門緊關着，否則非驚動醫生不可。
品如是委屈，但是當她看到母親小心翼翼地端着雞湯服侍她的時候，她難過無比。尤其是看到母親已經布滿風霜不再年輕的臉上布滿關切和憐愛，她就想哭。
自己還年輕，上輩子經歷了那麽多，受苦的可不止她一個。母親的心裏更苦吧！
和洪世賢離婚後，母親就沒開過什麽笑臉，總是憂心地和鄰居們打探哪裏有合适的青年才俊。人品要好，家世要清白還要能掙錢……
小區裏的歐巴桑們當面笑嘻嘻，背後嘻嘻笑，嘲諷母親不知高低，離過婚的女兒還當成寶一樣，還當是黃花大閨女啊！好男人可不是菜市場的蘿蔔任他們林家挑的？
她對不起媽媽！
品如緊緊抱着母親，腦海裏只盤旋着這樣一個念頭。
為了母親，以後她要堅強地活下去。
洪世賢算什麽？哪怕她還有機會去挽回這個男人的心，她也不屑了。
為什麽要把大好的青春和精力浪費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
林品如想，等出院之後，她就要回到洪家去。她要拿到洪世賢出軌的證據！這樣才能痛痛快快地離開那個男人。而且離開之前，她要讓白鳳嘗嘗她這些年受的苦！
至于艾麗，品如嘴角挂着冷笑。這幾天母親總是對她說艾麗多麽多麽好，一定是自己誤會艾麗了。艾麗不可能背叛自己和洪世賢來往……
前世艾麗的厲害，她可是見識過的。艾麗一張嘴能說死人！而且更會做表面功夫，掩飾的那麽好，直到最後她不想掩飾的時候，才讓自己見到她的真面目。城府這樣深，心機這樣重的女人，善良的母親又怎麽可能看得出來了？雖然艾麗住進了林家，這和前世有小點出入。但又有什麽？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艾麗這才沒有住酒店。但艾麗背叛她的這個事實應該是沒有改變的。
要不然怎麽會有人把一些合成的照片寄到洪家來誣陷她？除了一心要得到洪世賢的艾麗，另外沒有人會精心策劃這樣的陰謀吧！
林品如暗暗握拳，自己一定要揭露艾麗的真面目，讓所有人鄙視她唾棄她，讓這個狠毒的女人永無翻身之地，得到自己應有的報應！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艾麗已經得到了報應。而她的債也不可能在珍妮佛身上償還。她更不知道，重來的人生裏已經發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改變。比如說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流了産。畢竟前世那個孩子可是還要一段時間才來到她的肚子裏。而且前世她懷孕的時候和洪世賢的感情已經岌岌可危。不過和前世一樣，那個和她無緣的孩子都是被洪世賢給害沒了。前世是洪世賢看她溺水而亡狠心不去施救，這一世則是洪世賢飛起一腳直接害死了她肚裏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