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像9

神像9

周眠第二天離開陸宅的時候并沒有看到陸景煥。

這無疑讓他松了一口氣,倒是陸母在一旁小聲的跟他抱怨道:“景煥昨天半夜不知道怎麽了,突然開車跑出市區。如果不是監控在,我都不知道這小子出門了。”

周眠喝粥的動作微微一頓,他收斂了眉眼,只是安靜地聽着。

陸母顯然也沒有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只是對周眠絮叨道:“小眠啊,你和景煥在一個學校裏,有空幫阿姨勸勸他吧。這樣的性子,以後可要怎麽辦。”

周眠只是平靜的應了一聲,喝完粥後便禮貌地道別了。

周眠請了一整天的假。

他攔下了一輛車,去了距離學校最近的一家醫院。

交完挂號費後,周眠便一直坐在門診室的外面等待。

他的臉色看起來太差了,冷白的眼睑下方挂着十分明顯的黑眼圈,下垂的眼皮半半蓋住黑色的眼瞳。

青年光是垂着頭,便讓人察覺到不正常的、過分緊張的精神狀态。

“咔嚓。”

關門聲再次響起。

像是某種怪異的心理暗號,青年凝固、仿佛被冰凍的狀态終于慢慢松弛下來。

他意識到廣播在喊着他的名字。

已經喊到第三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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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眠遲鈍地擡起頭,握住門柄,走了進去。

心理咨詢室的布置全然是暖色調的、入目是令人感到安心的橙黃與雅白色。

咨詢的原木桌後是一方稍寬的白色書櫃,書櫃上擺着一個圓形的鐘表。隐隐約約的木質香溫暖治愈,讓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防備心。

穿着白色醫師大褂的年輕醫生相貌英俊,坐在椅前,雙手交叉,微笑地看着入座的青年。

“09號周先生.......不用緊張,你可以當我是你的朋友,随意說說你的困擾吧。”

周眠抿了抿唇,銀絲眼鏡下的眼神有些空茫,似乎難以聚焦,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道:“我最近總是感覺身體有些不舒服。”

“我總是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覺,睡覺也經常會做噩夢。”

“醫生。”青年低垂的睫毛輕顫,像被剪碎的蝴蝶翅膀:“我甚至覺得我的記憶也出現問題了。”

他稍長的黑發已經垂在耳側,這讓青年的臉頰顯得愈發蒼白、消瘦。

好像一陣風就能将他卷走。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漆黑的眼輕輕掃過青年漂亮的眉弓,怪異的猩紅從黑色眼珠的正中央蔓延,又在青年擡頭的一瞬間消失。

醫生微笑道:“周先生,方便仔細說一說你遇到的幻覺,還有那些夢魇嗎?我想,我們可以從這裏入手。”

白大褂的醫生語氣帶着些微的誘導,卻又極為溫和。

周眠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動了動淡色肉感的唇,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最開始是去黎山回來後做了一個噩夢,我夢到一尊很奇怪的神像,它明明腐爛不堪,可是夢裏的社團成員都像瘋了一樣去舔它、膜拜它。”

“然後,我開始持續性地看到一些怪異的幻覺,它們長得像某些奇怪的觸手,會從我的喉管中鑽出來,會在我的身體裏游移,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什麽寄生在我的身體裏。”

醫生微微垂眼,修長的指節捏住筆,不停地記錄着什麽,聽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溫聲詢問道:“那麽,你對它們的感覺如何。”

醫生的話慢慢止住,他像是有什麽沒有問完的話語,被堵塞着喉管。

周眠并沒有發覺異常,他緊張地開始捏起手掌,牙齒開始打戰:“它們太惡心了。”

青年的語氣慢慢變得厭惡、甚至有些郁躁。

他說:“它們永無止境地讓我感覺到恐懼、作嘔、寒戰,甚至讓我産生用絞肉機或是刀刃将它們完全摧毀的沖動。”

醫生輕輕将溫熱的茶水遞給青年,眼中帶着安撫:“請不要激動,現實生活中它并不存在不是嗎?”

周眠接過茶水,手指神經質地摩挲杯沿。

他的緊張幾乎讓心理咨詢無法繼續下去,于是年輕的醫生便玩笑似的問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題嘗試緩解氣氛。

“周先生,你是不是很喜歡黑色這類偏深色的顏色呢?我看你的衣服好像黑色元素偏多。”

周眠輕輕點頭,對這些題外話,他似乎并沒有什麽回應的興趣。

他總是給人一種陰郁的、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感。

醫生顯然很會察言觀色,他試圖放輕松道:“那麽我們繼續言歸正傳,你最近一次做噩夢或是看到幻覺是在什麽時候呢?”

周眠動了動僵硬的眼皮,不自然的抿了一口茶水,低聲道:“就在昨晚。”

他繼續說:“我夢到一個穿着黑色長袍的男人,他高大臃腫,渾身像是爛肉堆成的,下半身全部都是可蠕動的觸手。”

“它有傷害你的意圖嗎?”醫生問。

周眠遲疑了許久,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可是我能感覺到,它很想接近我......那種感覺無法描述。”

青年猶豫着道:“它想将我吞下去,但似乎不僅僅是吞下去那樣簡單。”

醫生的嘴角微微彎起,他停下了手中的筆,将筆蓋合上。

他雙手交叉,對青年溫聲道:“周先生,通過了解,我想你生活上或許受到不少的壓力或焦慮情緒影響,或許産生了一定的睡眠障礙和神經性衰弱。你可以嘗試調換睡姿、播放緩釋身心的音樂、多多運動來進行調整。”

醫生将病歷本遞給周眠,用安撫性的語氣道:“那些幻覺或許源自壓力,你可以盡量嘗試正面去面對它們,哪怕像你說的那樣。”

他頓了頓:“攪碎它們,或許會讓你能夠更加自然地面對,直到你不再為此感到苦惱。”

周眠接過那本病歷本,慢慢點頭道:“我會盡量去克服。”

醫生笑道:“這裏有相關的藥方,你可以去樓下拿藥,按照劑量服用。這并不是什麽大問題,不用太過擔憂。”

青年冷淡的眼神綴着細微的光亮,他推了推即将滑到鼻梁上的眼鏡,輕聲道:“謝謝,麻煩你了。”

那天之後,周眠按照醫囑調整睡眠,心态盡量放平和,飯後一段時間去操場跑幾圈。

這樣配合着藥物,狀态果然好了許多。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過不正常的幻覺了,夢魇倒是偶爾會有,但也不過是陰森的山林與潮濕的溪水。

詭異的怪物與神像似乎只是青年的一場過于逼真的錯覺。

周眠的生活逐漸回歸正軌。

甚至過分平靜。

就連陸景煥都沒有再來找過他。

這對于周眠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倒是陸母打來過幾次電話。

陸景煥似乎在那晚出去後,一直到如今都沒有與家裏聯系過。

當然,這些都和周眠沒關系,他不僅沒有絲毫的擔心,甚至心中暗暗閃過一個念頭。

陸景煥最好永遠不要回來。

時間似乎開始變得緩慢而有意義了起來。

尤其是當周眠在某一天的午間課後收到一條來自沈清的消息的時候。

周眠手機上的聯系人沒有幾個,他平時也不怎麽與人聊天。

所以等周眠真正地看到沈清的消息的時候,早已過去将近一個多小時了。

沈清的頭像與她本人一般,是一幅山水仕女圖,古樸雅致,不失趣味。

對方連問候與請求都顯得格外清雅。

“小眠,我有個不情之請。過一段時間,我的個人藝術展就要舉辦了,可是,迄今為止,我的最後一件畫作還沒有完成,我需要一位為我提供靈感的模特。”

“思來想去,總覺得小眠是最合适的模特人選。所以,我能有幸邀請小眠成為我最後一件畫作的模特嗎?”

緊繃的視線落在屏幕上的最後一句話,周眠有一瞬間的失神。

‘模特’二字像是一個親近的甚至暧昧的字眼。

它們的組合是通俗的文字意義,可在周眠和沈清的眼中,卻是代表了陽光的下沉、不經意對視的眼神、一觸即分的指尖。

冷淡青年抿了抿唇,漂亮的下颌微微繃緊。

修長的指尖移動卻又頓住。

面對旁人自然的親近與好感,他顯得過于無措,甚至是隐約自卑的。

咚咚咚——

是指節敲響桌案的聲音,不急不緩,溫和從容。

周眠回過神,下意識按滅了屏幕,微微偏頭向光線凝聚的地方看去。

女人笑意吟吟地垂眸看來,她難得穿了一身黑色長裙,披散着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面容精致白皙,脖頸戴着一條細長的銀鏈。她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但依舊從容優雅。

沈清輕笑着解釋道:“抱歉,打擾了。發給你的信息不确定你有沒有收到,不過我還想正式地當面邀請你一次。”

她說:“小眠,可以成為我的私人模特嗎?”

她這次擅自多加了兩個字,讓這個邀請隐隐多了幾分別樣的意味。

課間的教室有些許的喧鬧,可周眠卻只能聽見沈清含笑的嗓音。

像是受到某種命運的指引、或是蠱惑,周眠失去了否定的權利,在那樣一片覆蓋他的陰影下,他被牽引一般地選擇了順從。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學姐,這是我的榮幸。”

和眠眠對話的醫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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