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賀淩沉默了數秒,淡聲問:“這是需要經過我同意的?”

江越不語,因為他有用一個問題窺視賀淩內心的嫌疑。

“我要是說不能你就不會了?”賀淩又問。

江越:“這我做不到。”

不管賀淩同不同意他早就沒辦法再單純喜歡他。

“那你為什麽要問我能不能?”賀淩語氣疑惑不解,在他看來江越要怎麽喜歡他那是他的事情,單純也好不單純也好,他自己決定就行了,不需要問他。

因為單不單純都不會有任何事情被改變,所以賀淩并不在乎他是哪種喜歡。

他不冷不熱地抛回問題,冷淡得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漠不關心的态度也讓江越苦笑。

“嗯,你說的對,其實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沒有辦法單純地喜歡你。”

賀淩垂下眼皮,手指描着睡衣上圖案,他并不想和江越說這些,友情裏是不會出現這些對話的,所以他決定這通電話到此為止。

“我困了。”

“嗯。”江越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并未挽留,“晚安。”

說自己困了的人挂斷電話後卻沒有去睡覺,而是看着已經結束通話的手機出神。

人非草木,賀淩也并不是對江越說的那些話完全無動于衷,只是他更希望江越是他的朋友,其他的他确實從來沒有想過,也不認為會有什麽可能。

周六賀淩在家寫了一天的作業,除了喝水上廁所他沒怎麽離開過書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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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興趣愛好很少的人,也因此他的很多時間和精力會自然而然地分給讀書學習,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沒有人可以打亂他的生活節奏,他也不允許有人破壞。

賀明樓今天工作上有要緊事處理不在家,除了早餐是他給賀淩做的,午餐和晚餐都是家政阿姨上門,順帶清潔衛生。

江越回來得比賀明樓要早,晚上七點多的時候賀淩就注意到對窗有燈,只是江越沒有過來。

就在賀淩以為江越今天應該也不會翻窗過來,快晚上九點的時候這個人還是帶着他的枕頭過來了,手裏的飯盒裝着切好的芒果。

他沒再像之前一樣把水果喂到賀淩嘴邊,只是和他說芒果很甜。

賀淩嗯了一聲,沒有看他。

江越沒帶作業過來,但也沒有像之前一樣躺到賀淩床上折騰他的被子,而是坐在賀淩旁邊的座位上,安靜地看賀淩寫字。

過了一會兒,賀淩聽到客廳有聲音,知道是賀明樓回來了,放下筆出去看,再回來手裏就多了一個袋子,是賀明樓給他買的新水杯。

江越看見了溫聲問:“我送你那個壞了?”

賀淩有個一直在用的深灰色運動水杯,那是江越送他的。

“沒壞,我爸自己要買的。”賀淩解釋了一句,把水杯連袋子原封不動地收好。

江越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有些東西一旦挪了位置,哪怕只是挪動幾寸,也注定了會有什麽東西變得和以前不一樣,這點江越做過心理準備,他也不後悔和賀淩說過那些話。

晚上十點賀淩去洗漱回來,關了燈和江越躺到床上。

江越在漆黑裏注視賀淩的側臉,腦海裏想的卻是初二的賀淩。

那時候的賀淩個子比現在要矮,眼鏡的鏡片也沒有現在那麽厚,不過性格和脾氣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一如既往地不願意合群,游離在集體邊緣外。

有很多人會覺得賀淩的性格古怪,是個很難相處的人,因為他的情緒很少外露,別人是很難猜到他心裏在想什麽的,江越有時候都做不到。

但就是這樣一個在別人眼中孤僻古怪的賀淩,平時不聲不響,卻會在大多數同齡人因畏懼選擇對校園霸淩視而不見,保持緘默的時候,他像個勇士一樣站出來,保護遭受霸淩的學生。

賀淩是冷漠的,但他的冷漠從來不會對着需要幫助的弱者。

江越還清楚記得那天放學他走在賀淩後面,忽然就看見原本走得好好的賀淩像顆人形炮彈一樣朝某個方向沖去,用自己的身體撞開把同學踩在地上的校園霸淩者。

江越想,那一刻對狼狽趴在地上的男生來說賀淩一定像個從天而降,身披七彩聖光的英雄,明明自己個子也沒那麽高,也不強壯,瘦瘦小小的,但那張總是冷漠的臉寫滿嫉惡如仇。

江越至今記得自己慌忙追上去就聽見賀淩難得大聲說話:“我一定會告訴教導主任!”

賀淩說完就走過去扶起那個滿身腳印的男同學,幫他拍去校服上沾到的灰,拉着他離開。

那天他們三個人坐在便利店前的小凳子上,男同學低頭無聲地抹眼淚,賀淩從書包裏拿出自己的零花錢給他買了瓶可樂,面無表情地塞到他手裏。

“你家住哪?以後放學你跟我走,別落單。”

那時候賀淩幾乎是憑一己之力對抗校園霸淩,因為他無處不在,每次霸淩者以為能避開他,但轉眼就會發現他冷着臉站在那,然後轉身就跑去找教導主任,攔都攔不住。

他學習成績優異,是各科老師的寶貝蛋,過于嚴厲的教導主任只有面對他和江越的時候臉上才會有笑,所以沒有人敢欺負賀淩,霸淩者想報複他都沒門,孤立他就更不可能了,誇張地說賀淩平時就在一個人孤立所有人。

他遇不平之事就會爆發的強烈正義感和平時那一臉“少煩我”的冷漠像兩種絕不可能相融的色彩完美繪成的油彩畫,他看似死氣沉沉,其實意外地富有生機,只是很難被發現。

人人都以為他讀書讀傻了,是個呆頭呆腦的書呆子,只有江越和那個被賀淩保護過的男生知道,賀淩其實溫柔又強大。

他用自己的善良和勇敢鼓舞了所有人,那些不敢反抗校園霸淩的學生從一開始的只敢給賀淩通風報信到後來主動站出來制止這種行為,前後只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後來那個男生被他媽媽接走了,去外地很遠的城市生活,以後可能都不會再回衡水,他走的那天情緒爆發抱着賀淩哭,眼淚鼻涕齊流地說謝謝。

賀淩冷靜地給了他一張手紙,“以後再有人欺負你該怎麽辦?”

“我會去告訴老師,也會告訴我媽媽。”

江越說不清具體什麽開始賀淩在他眼裏不再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可能是那天他奮不顧身像顆人形炮彈,也可能是他說到做到每天陪人上下學。

他慢慢發現了很多賀淩身上不容易被人看見的優點,那些藏在冷漠的表面下看似對人愛答不理,實則會關心人,有正義感,也很溫柔的賀淩。

他為自己的這些發現感到無比欣喜,沉迷其中,直至少年心動,無藥可救,他的竹馬變成了他的初戀,他希望賀淩是他一個人的。

中秋假期結束,周末的晚自習好多人的心都沒收回來,在座位上小聲聊天,聊聚會上好玩的事情,到處都是窸窸窣窣講小話的聲音。

有人被吸引了,放下筆轉過去加入聊天。也有人自制力比較強,回到學校心就收回來放在學習上。

賀淩注意力集中的時候是感覺不到周圍氣氛變化的,更不可能注意到今天的晚自習有一個人來晚了。

新同學肖允樂在上課鈴敲響的半小時後才面無表情地走進教室。

他進門的那一刻整個教室有兩秒詭異的寂靜,肖允樂的同桌甚至難掩嫌棄地把自己的凳子往外挪,課桌也和肖允樂的課桌拉開一條不小的縫隙,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這些肖允樂仿佛沒有看見,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蔣琪琪注意到了這詭異的氣氛,但她并不清楚緣由,好奇地扭頭問賀淩的同桌沈小燕。

“小燕,這是咋啦?發生什麽事了?”

沈小燕對她的疑問也很驚訝,“你沒看群嗎?”

“沒啊,我手機被我媽沒收了,電腦我也用不了。”

沈小燕看了眼肖允樂,給她做口型,沒發出一點聲音。

蔣琪琪頓時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

沈小燕拿起圓珠筆在草稿紙上畫圈圈,“這就是他轉學的原因,有人發到學校的貼吧上了,雖然很快就沒了,但有人看到截圖下來了,都在群聊裏,真的假的就不知道了。”

賀淩沒有在意她們的聊天,沉默地預習,寫課外習題冊。

下課鈴一響,肖允樂第一個走出教室,賀淩寫完一道大題才放下筆去衛生間。

晚自習的課間衛生間人很少,幾乎沒人,不像白天。

賀淩穿過走廊到男廁門口,剛要進去就聽見裏面的說話聲。

“聽說你是gay,誰都能睡你?真的假的,你不怕得艾滋嗎?”

話音落裏面又響起不懷好意的笑聲,很清晰也很刺耳。

賀淩一下停住腳步,垂眼聽。

“艾滋就是你們這些惡心的gay搞出來的,我說你還上什麽學?你要是惡心得我們不能好好上課,成績退步了怎麽辦?”

“就是啊,怎麽首都的學校不要你你就來禍禍我們衡水啊?我們衡景一中也不是垃圾場OK?”

各種不幹不淨的話不斷在裏面響起,還能聽到推搡聲,随後又有人刻意大驚小怪。

“啊!你碰到他了!快去洗手!”

水龍頭被打開水聲嘩嘩。

賀淩聽不下去了,冷着臉進去,毫不意外地看見被幾個男生團團包圍堵在角落的肖允樂,他淡淡說:“肖允樂,班主任叫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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