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病房裏,纏繞在賀淩身上的氣息能稱作恐怖,郭傑濤和沈秋宜等人看得大氣都不敢出,好像賀淩是一個準備爆炸的煤氣罐,只等一丁點的火星沫子就能把整間病房給點了。

而這份恐怖唯獨只有一個人察覺不到,就是緊緊抱着賀淩腰的江越,他一點也不害怕,嘴裏甚至還委屈地哼唧着:“老婆,我的頭好暈好痛。”

賀淩低頭微垂着眼,用那張在別人眼中過分冰冷的臉擡手輕柔地撫摸那頭黑發,這個充滿溫情的動作與他此時的表情極度切割。

這一幕給在場的人帶來了很強烈的不真實感,學校裏有很多人都知道江越已經結婚了,這從來不是秘密,但是只有很小一部分人知道那個人叫做賀淩,是一個戴眼鏡,生了雙杏眼的男生。

就連平時和江越走得比較近,關系熟悉不錯的郭傑濤今天都是第一次見賀淩,那種震撼感就像人從照片裏走出來了。

再看看江越,誰都沒想到他在老婆面前居然是使出渾身解數撒嬌,郭傑濤站在一旁看都有點不敢認。

“醫生有沒有說什麽?”

賀淩問的是江越,但醫生來的時候江越意識還不大清醒,所以他也不知道醫生說了什麽。

還是沈秋宜鼓起勇氣出來回答:“醫,醫生說他醒了就沒事了,但是還需要再留院觀察。”

賀淩手臂不動聲色地摟緊江越,淡聲說:“謝謝,你們可以回去了。”

他這麽說沒有人還敢留下來,面面相觑後都和江越道了聲別,魚貫而出。

很快擠滿人的病房就空了大半,只剩沈秋宜還沒走出去,她心裏有愧江越是因為她才會受傷的,總覺得不管怎麽樣也該說聲謝謝,臨走前便局促不安地說:“謝謝你江越,如果沒有你,我現在……”

賀淩轉過臉看她,“你現在就該躺在醫院裏?你是在謝謝他替你躺了?”

沈秋宜狠狠吓了一跳,慌忙擺手否認,“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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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越急忙打圓場:“老婆,她也不是故意的……”

賀淩猛地看向他,“我問你話了?”

江越不敢再說什麽,沉默地抓起賀淩一只手貼在自己臉上,無聲地哄他讓他別生氣了。

賀淩緩了一口氣,臉色仍舊陰沉,他看見江越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心髒像被熱油澆了一遍。

“你運氣好碰上紙皮貨箱,如果是金屬銳角磕你頭上,你是不是也要瞞着我等你身體涼透了再讓我來領你回家?”

江越知道這是問自己的,能答,便急忙解釋:“不是的,我知道沒什麽大事不想你擔心害怕才沒告訴你。”

“你不接我電話我就不會擔心害怕了?”

江越理虧,不敢再争辯,“我錯了,我以後不敢了。”

賀淩在擔驚受怕後,得知江越傷成這樣的原因所有情緒都在瞬間轉化成暴戾,因為江越竟然敢為了不相幹的人躺進醫院裏,他把自己放在什麽位置?

沈秋宜驚懼得瞳孔震動,她沒有想到賀淩的攻擊性會這麽強,第一次見面他就一點情面不留,曾在電話裏領教過的窒息感和壓迫感放到此刻根本不值一提。

“我,我先回去了。”

沈秋宜幾乎是逃出病房的。

等人都走幹淨了,賀淩也推開江越,讓他老實躺着。

醫生建議留院觀察,那至少需要24小時,今天江越肯定是走不了的,他覺得沒事想回家賀淩都不同意。

“我真的好了,沒有不舒服,我們回家吧。”

賀淩坐在病床邊端着碗樓下買來的小米粥,面無表情地吹涼一些喂他喝。

喂完小米粥又從袋子裏拿出一個蘋果,很不熟練地用迪拜刀法削皮,連皮帶肉地切,一看就是以前沒拿過水果刀的。

江越怕他弄傷手,連忙拉住他的手腕,“其實蘋果皮也可以吃,洗幹淨就可以了。”

賀淩放下水果刀拿去洗,再塞他手裏讓他吃完,全程沒和他說過一個字。

晚上他回了趟家,去拿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今晚他是沒打算回去了,打定主意要陪江越直到他能出院,但是江越跟他說話他卻不理。

首都醫院一人間的小病房除了病床和床頭櫃就只有一張塑膠凳,晚上賀淩把塑膠凳搬到角落,準備就這樣靠着牆對付一晚。

江越看得心裏難受,走過去抱他,“你跟我睡,別坐在這,這樣睡不好的。”

但賀淩冷冷地推開他的手,他再伸就擡手打開,打得他手背通紅也不心疼,眼神警告讓他回去躺下。

自從郭傑濤他們離開後,賀淩就沒再開口說一個字,江越被他的沉默折磨得坐立難安。

“老婆,你跟我說說話吧,說什麽都好,你生氣你可以罵我,打我也行。”

江越拉起他放在大腿上的一只手甩自己的臉,無力的手指卻毫不配合。

“我真的只是怕你擔心才不想告訴你,因為這沒有那麽嚴重,我就算暈過去了也會很快就醒來,不會有什麽後遺症的,你看我一點傷都沒有。”

賀淩無動于衷,冷漠地閉眼靠牆休息,無論江越跟他說什麽都不理會。

他的冷漠和無視把江越傷得不輕,眼神難過得好像快哭出來,他垂眼去拉賀淩環在胸前的手,但沒一秒就被掙開了。

他再拉賀淩就再掙。

最後賀淩嫌他煩,冷着臉起身往外走。

病房門剛打開一條門縫,江越已經迅速地沖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不讓他走。

出不去了賀淩也不跟他争,轉身走進衛生間,反手鎖上門。

江越慢了一步,只能一邊擰完全擰不動的門把手一邊敲門,“老婆,你開門,我不煩你了。”

賀淩後背緊貼着衛生間的門板,沒有開門的打算。

過了一會兒門外沒動靜了,但他知道江越沒走,還在外面。

本來不想說的話控制不住了。

他說:“江越,我很讨厭你這樣。”

寂靜的病房像擴音器一樣放大從衛生間傳出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尖針深深紮進江越的心髒,紮成血肉模糊的針包。

賀淩的感受不比他好到哪裏去。

“你為什麽要讓我讨厭你?”

江越眼尾驟然發紅,心髒揪疼得他無法呼吸,他顫抖的手又開始用力擰根本擰不動的門把手,驚慌失措地想要推開這扇阻隔他跟賀淩的門板。

“你先把門打開。”

門把手擰不動,他不管不顧地開始用肩膀撞門,撞得結實的門板震響,要把衛生間門撞開。

這動靜大得仿佛門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野獸,站在門裏的賀淩一點不怕,甚至他還在繼續刺激江越。

“如果你今天為了不相幹的人出了事,我會拿出全部積蓄救你,要是你能活下來我們就離婚,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馬上再找一個比你更聽話的,做//愛技巧更好的,我天天跟他睡……”

嘎吱——

衛生間的門框還是發出了恐怖的斷裂聲,門把手下的木板已經裂開了,江越一記肘擊徹底報廢門把手。

他推開殘破的門板,賀淩就站在裏面,後背貼着牆慢吞吞地補完沒說完的話,“不會想起你是誰。”

江越雙目猩紅,胸口劇烈起伏地喘着粗氣,死死盯着賀淩的眼睛,“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誰都可以,誰比你更聽話那個人就是誰。”

江越緩緩搖頭,“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我也不會跟你離婚。”

“你這次運氣好,沒什麽事你當然怎麽說都行,我也是在告知你一聲,下次再舍己為人自我犧牲的時候如果還想不起來我那就別過了,你的人格太崇高,我這樣自私的人配不上你。”

江越喉口滞澀,湧出一陣陣腥甜,他明白了賀淩的意思,可還是很委屈,“如果是你,我相信你也會這麽做。”

“不會,走路不看路受傷了就算死了那都叫活該,關我什麽事?”

江越無話可說,他走進衛生間捧起賀淩的臉,低頭吻那片用幾句話就幾乎把他殺/死的冰涼嘴唇,難過得五內俱崩。

賀淩沒躲,張嘴讓他的舌頭闖進來,仿佛能嘗到江越嘴裏的苦澀。

“難過嗎?我打電話給你聽到是個女孩的聲說你不接,我比這難過。”

“我錯了……”

“他們說你在醫院,你受傷了不告訴我,我比這難過。”

江越追悔莫及,“我知道錯了……”

“你不知道我在家等你嗎?”

賀淩眼眶緩緩湧出壓抑許久的淚水,豆大一顆像岩漿燙在江越心上,燙得他瞳孔緊縮。

“你要是運氣不好出事了,誰能把你還給我?沈秋宜嗎?”

他的每一個問題都仿佛在淩.遲江越,讓江越清醒地懊悔,讓他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不喜歡你這樣,你不能把別的人和事看得比我重要,你要想想我,江越。”

賀淩哭過的雙眼通紅,用力拍開江越伸來的手,自己揉了揉眼睛擦去眼淚,甕聲甕氣地說:“這門是你撞壞的,你自己賠。”

“我賠,用我的零花錢賠。”江越心疼地去拉他的手,“不哭了老婆,我回去就給你寫檢查,我一定深刻認識自己的錯誤,我真的不敢了。”

賀淩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轉身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臉色冰冷地拽開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沉聲道:“一千五百字,少一個字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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