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鏡仙(14)

鏡仙(14)

如果鏡仙能夠理解人類的感情,祝玉聽到這話會非常高興。

但事實上她只是在分析人類的情緒,模仿人類的動作。

所以鏡仙做的事、說的話,祝玉都沒有當真。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後握住鏡仙的手。

望着她水玻璃一樣的清透眼眸,“鏡子妹妹,你知道自己再說什麽嗎?這可不是說還就能還的東西。”

回到現實世界也有弊端,嬌美純淨的鏡仙就會成為被情緒影響的玻璃破片炸.彈,

所以在她的思緒飛到錯誤的地點前,祝玉先握住了她的手。

讓鏡仙知道并理解自己對她的喜歡,得以控制情緒,不會再無法控制身體裏的戾氣、碎裂成一片一片。

“為什麽?”鏡仙眨了眨眼睛,臉上的表情盡是迷茫。

她觀察現實世界觀察了數千年,見過不少人在床榻之上,都跟愛侶說過差不多的話。

那些人的愛人可沒有像祝玉這樣打退堂鼓過。

祝玉偏執的攥着她的手心:“我要你在能理解含義的情況下,再償還。”

她是情感動物,沒有感情的性.行為,就算質量再高、她再快樂,都一文不值。

“那我可不能保證……”雖然嘴上這麽多,不過當鏡仙低頭忖思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

她臉上綻開明朗的笑意:“反正在姐姐死亡之前,這都作數。我們還能在一起好幾十年呢,說不定有朝一日我真能理解人類的感情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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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有的等了。”祝玉也笑了笑,“我去算命的時候,那裏的廟祝可是說我能做到與天同壽呢!”

忽然她垂下眼眸,微亂的發梢在眼下遮住一片陰影。

祝玉面上冷靜,但心中早已翻起驚濤駭浪。

她是對玄學事物感興趣的無信仰者沒錯。

但自從認識鏡仙後,她雖然還不相信輪回。

但對生活在世界邊緣線上的非人生物已經稍有了解了。

跟姥姥一起在溫泉山莊待着時。

抽到這樣的簽文她只是覺得幸運。

可以說那支簽文在無形中,給自己增加了許多追求鏡仙的勇氣。

但現在轉念一想,那間廟宇會不會非常特殊。

對非人生物有所研究呢?

畢竟她們家養的黑貓看起來靈氣十足,還知道攔路求摸呢。

想到這裏,祝玉目光放回重新變出層層疊疊古典衣裙的鏡仙身上。

她問:“鏡子妹妹,我知道那扇檀木侍女簪花鏡是你的藏身之所,但是我也知道你可以在其他鏡子中穿梭移動。那你能藏在可以随身攜帶的鏡子裏嗎?”

說着話,祝玉打開手包,從裏頭摸出巴掌大的矩形補妝鏡。

這只小鏡子通體銀白、看起來簡單大方。

放在包裏不占地方、照出來的畫面也很清晰。

她從高中開始化妝用到現在了,愛護的很好,除了一點口紅痕跡外,幾乎光亮如新,祝玉對它也挺有感情的。

鏡仙點了點頭,篤定道:“可以,除此之外,只要能反光、照出影像的地方我基本上都能暫居。”

祝玉松了口氣,下意識回頭望向玄關的方向。

“那……那你能離開檀木鏡很長時間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它太沉重了,不方便移動。”

對于出門游玩這件事,鏡仙心中也充滿期待。

她拿過小鏡子,磨砺着上面擦不掉的口紅痕跡。

鏡仙:“可以,給我兩天時間,讓我把大部分靈力轉移到這個小鏡子上。”

鏡仙是天地間唯一一面開了智的鏡子。

因此沒有人、也沒有物能跟她搶地盤。

只要她待過的鏡子、便是她的領地,靠近一定距離、就能自由傳送過去。

但只有一面能作為她的靈魂承載點,能在碎裂之後獲得重生。

自從小姐離世,鏡仙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離開她留下的那扇檀木鏡了。

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曾經隐約發願過,會永遠留在那扇鏡子中。

就連被人丢棄在農村屋頂破了、時不時淋雨打雷的老宅中。

她也只是時不時去村裏其他人的鏡子裏晃悠兩下,未曾想過要更改栖身之所的事。

而現在,她為了跟祝玉一起出門。

義無反顧的将靈魂承載點,換到了那只巴掌大的小小補妝鏡中。

鏡仙額頭的血契還餘下兩天時間。

于是在轉移靈力時,她的琉璃人身依舊要留在現實世界。

祝玉這兩天也過上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一睜眼就去看鏡仙。

用目光描摹她的輪廓、她的五官,好像怎麽也看不夠。

這兩日鏡仙端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像極了精致到極點的古典玻璃雕塑。

她一只手扶在檀木鏡上,另一只手則握着補妝鏡。

雙目微合,嘴上念着祝玉聽不清、也聽不懂的詞句。

白天時,由于光線明亮,祝玉幾乎看不清有什麽變化。

但到了夜裏,銀白色的、漂浮在空中的微弱光點,就聚成了一條銀色的河流、從鏡仙身體裏淌過。

如果放大這些光點,能看出裏頭有着形形色色的人與事,都是鏡仙這成千上萬個日夜中,看到的、記住的畫面。

祝玉沒看出來。

其中有一簇光點,被鏡仙從檀木鏡中召出後。

在她身體裏留存了很久很久,之後才依依不舍的轉移到了小鏡子裏。

是夜,周遭安靜的能落下一根針,祝玉實在撐不住了,連打好幾個哈欠。

“鏡子妹妹,我困得不行先睡覺了。你繼續忙吧,不用顧及我……”

想了想,祝玉又開口囑咐道,“如果血契的時間結束了,你就回到鏡子裏吧。這樣明天一起床,我們就能去溫泉山莊裏的貞慈廟報道了。”

鏡仙目光落過來一瞬,嗯了一聲又匆匆收回。

從她的衣袂中,飄出一截長長的玻璃衣帶,像小朋友的安撫毛巾一樣落在祝玉的枕頭邊上。

這截衣帶既可以防止祝玉睡相不好,滾過來影響她的靈力轉移。

也可以在祝玉半夢半醒、起來摸索時,安慰她的情緒。

前一晚沒有這截衣帶,兩人之間靈魂跟軀殼間肉眼無法察覺的吸引力。

硬是讓她們倆不住的朝對方靠近,祝玉的睡眠跟鏡仙的靈力轉移,都被打斷了好幾次。

翌日,祝玉還沒睡醒,就感到腰被什麽東西攏了一下。

冰涼堅硬的觸感,她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是鏡仙衣服上的飄帶。

“鏡子妹妹你還沒進鏡子裏面呀……”祝玉臉頰在玻璃飄帶上蹭了蹭,擡眼看向端坐在床側的鏡仙。

“沒有,在等姐姐。”鏡仙的語氣一如既往,像是虛無缥缈的鬼物在耳畔輕吟。

祝玉心裏一暖。

“我現在醒啦,收拾一下,咱們就去溫泉山莊吧。”

“……好。”看她這麽着急,鏡仙也不好說什麽,安靜的等在了一旁。

等祝玉梳洗打扮完畢,鏡仙額頭上的血契已然失效,回到了那面巴掌大的小鏡子中。

與來到現實世界的等身琉璃人形不同,鏡中的她完全就是一副人的皮相。

看上去就跟一個喜歡漢服的小姑娘一樣。

衣袂飄飄、身上裝飾着全套頭面、朱璎、步搖,甚至連妝面都學習了現代人喜歡的風格。

祝玉壞心眼的晃了晃鏡子,裏頭小小的人兒也跟着搖搖晃晃的,像是站不穩。

細細尖尖的聲音從中傳出:“姐姐,不要欺負我、不許欺負我。”

怕祝玉聽不清,畫面最下面一層甚至還點綴着字幕。

這感覺就跟養了一只電子寵物似的,可以一手掌控!

祝玉心裏十分愉悅,但面上裝傻道:“好好好,我就想看看你能不能感覺到我在幹什麽。”

鏡仙嘿嘿一笑,故意說道:“什麽都能感覺到,還能感覺到姐姐的指紋跟手掌的溫度呢!”

她是一面鏡子不錯,但是除了能看到鏡子收錄的畫面之外。

還能聽到傳遞到鏡面的聲音、嗅到飄散在鏡子周圍的氣味、嘗到潑灑到鏡面上的食物味道。

以及感受到鏡子能感受到的任何物理屬性。

祝玉之前也很珍惜這面有紀念意義的補妝鏡。

但當鏡仙将大部分魂體附着在上面後,她更是珍惜的不得了,此時簡直拿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一連在包裏、行李箱裏挪騰了好幾處藏東西的地方,她都覺得不太保險。

最後她拉開衣櫃找到一件口袋很大的防曬外套,将鏡子放入口袋、并拉好拉鏈,這才終于放心下來。

“鏡子妹妹忍一忍,等到了溫泉山莊,我就把你随時随地拿到手中。

路上見到的人太多了,我怕他們看到你。等我們去貞慈廟轉一圈,回來姐姐就去買車!”

祝玉有能力買下現在的大平層套房,自然也有能力買下一輛車。

大學期間把駕駛小汽車的C照跟駕駛摩托車的D照都考了。

她之前無論去哪兒都獨來獨往的。

騎摩托很方便、哪兒都能去、也很酷,所以完全沒有制定過買車計劃。

但現在家裏養着一只鏡仙,一想到出門時鏡子妹妹要忍受擁擠的環境,她立刻就想去提一輛車了。

看她這麽認真,鏡仙忍了忍,沒有開口。

其實,想被誰看到,不想被誰看到,她自己可以調節的呀。

前幾日跟姥姥一起去溫泉山莊,祝玉的心情是焦躁、擔心、很不踏實的。

每天看幾十遍監控,恨不得能插上翅膀回到家裏,把躺在沙發上吃零食的鏡仙擁入懷中。

但今日,祝玉的狀态完全不同。

她只想盡快抵達,開好房間,而後把鏡仙從補妝鏡裏請出。

上次跟姥姥一起來住過的總統套房已經訂出去了,祝玉出于私心,選了一間自帶小溫泉的大床房。

問就是這樣幹淨衛生,不必去跟陌生人擠來擠去。

她絕對不會承認是想跟鏡子妹妹一起泡溫泉!

去把智齒拔了,痛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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