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回
食髓知味也好,學霸的攻堅和……創新能力不容小觑。
他俯身,吻漸次落在她躲的最厲害的地方,逡巡游移,她簡直成了他懷裏一條離開海岸,掙紮不得的鯨。
“我、我覺得疼。”她唇都在抖,細聲細氣道。
“那你演的可真不到位。”
徐挺桃花眼斜飛,妖孽氣橫生,但也只給了她須臾暫緩,往後的動作更纏綿兇狠。
在最後的某一刻,溫凝什麽都不知道,也不在乎了。好久好久,她才發覺自己睫毛上沾滿了的冰涼淚水。
徐挺跟狩獵後餍足的吸血鬼似的,微阖着眼,脆弱又性.感,手臂一橫摟過她。
他得意洋洋:“怎麽樣,滿意嗎?”
溫凝直往薄被裏鑽,悶悶道:“我是演的,我那都是演技!”
“好好,”徐挺把人撈出來,從善如流:“咳,天都亮了,你睡一會兒吧。”
“徐挺你個禽獸!”
“好好,我禽獸。”不是受就成。
溫凝臉埋進軟枕,絲毫睡意也無,聽見身後擁着她的徐挺緩緩說:“溫凝,要不你申個中央聖馬丁吧?”
“嗯?”
他低沉笑着:“你不從影真屈才了,連……都能演出來。”
“徐、挺!”
縱情聲色整夜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溫凝和徐挺是踩着點退的房,壓着點上的高鐵。
魏瑜視線在溫凝臉上一飄,啧啧感嘆:“到底年輕底子好,你看我這黑眼圈憔悴的,跟抽了大煙一樣。”
姜總監捧着一杯咖啡,哈欠連天。
“沒有沒有,”溫凝輕咳了聲,直搖手:“是遮瑕選的好,我也困死了。”
天知道她今天故意化了多濃的妝。
徐挺丢溫凝包裏的手機,連震了好幾下,一看,是舒月紗傳過來的微信。
徐挺一揚下巴,聲音低柔:“肯定是找你的。”
“那當然。”溫凝沒好氣,恨恨戳開了語音。
“诶,你別——”
外放式聽筒,小姑娘的聲音薄怒嬌嗔,回蕩在高鐵商務座車廂裏。
“學長,原來你不是給我發紅包,你你消費了一盒岡本……”
身旁剎時靜了一靜,她當然沒能及時地掐掉。
“噗,”魏瑜笑得肩都在顫,“這個,采陽補陰,養生之大道也。”
姜總監一本正經,連連點頭稱是。
溫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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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學院辦公室的走廊上,有等打印成績單的,有等咨詢就業相關事宜的,零零散散圍了一圈學生。
顏湘從人群裏第一個看見溫凝,笑着直向她招手。
“喲,溫總好久不見哪。”
溫凝走近,未語人先笑:“陳總顏總趙總,一起發財呀。”
大四新開學,別的學院還在談SCI論文、保研推優國考,唯獨商學院畫風清奇——
“反正我是不讀研了,”陳若绮悵嘆了聲:“本科是拿8K,研究生拿8.2K,有什麽可讀的。”
顏湘沉吟道:“是的呀,反正外資投行也進不去。現在還是工作劃算,等以後混得好了去莽它一個MBA。”
商學院學生以經世致用為要,想賺錢的一顆心赤誠到可愛。
至于理想啦情懷啦,通通先甩在身後,容後再說。
溫凝拍着她肩,眉眼一彎:“等顏總以後莽了top1,記得帶帶我們。”
“別介,”顏湘撇撇嘴,一臉嫌棄:“你男朋友學歷閃亮,要實習有中金,top1還是靠他吧。”
提起這事,溫凝抿一抿唇沒說話,她還真靠了徐挺的……爸媽。
大三那年的國慶節,徐挺第一次成功把溫凝帶回了家。
當然,電視劇裏出現的男友家庭和睦,讓女生一見如故、秒速融入,是不存在的。
再完美,那也是別人的家。
溫凝只能說,徐挺的父母長輩和善尊重,同輩溫和有趣,侄女活潑可愛,讓她很有好感,最多到這一步而已。
往後的國慶、新年、春節,徐挺無一不帶了節禮,去她家登門。
溫凝投桃報李,自然就成了徐家的常客。
上次端午閑談時,聽溫凝最近在忙雅思和GPA,一向安靜的顧敏放下茶杯,擡眼問她:“你推薦信找好人了嗎?”
溫凝搖頭:“還沒有,阿姨。一般都是等大四開學後,再去找教授們的。”
徐挺忍俊不禁:“媽,您和我女朋友說話還害羞。”
溫凝心一驚,因為,顧敏的臉真就唰的紅了,薄怒道:“徐挺!”
徐疏目光淡泊曠遠,只一眼,就讓徐挺不說話了。
然後顧敏就和溫凝仔細說了,願意替她找一位相熟的人寫推薦信的事。
溫凝欣然謝過答應了。但一開始,她也沒太放在心上。以明大在學界的地位,平日給她們授課的教授,名號都是響當當的。
等推薦信到手,溫凝拆開看到落款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位明大商學院的鎮系泰鬥,業內大拿,溫凝只在校慶時遠遠觀瞻過一眼,哪想到……會出現在她推薦信的署名欄。
徐挺吻了吻她的臉,笑意閃動:“你沒發現他也姓顧嗎?”
溫凝從上到下端詳了他一眼,良久說:“徐挺,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你家成績最差的?”
徐挺眼裏笑意微漾,你不也一樣,他用唇語緩緩道。
氣的溫凝想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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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段時日,是溫凝過的最舒心惬意的。
申請研究生的材料準備全了,安靜等消息就好。
至于家裏,丁麗珊跟開了竅一樣,把全部火力從她轉移到了溫朔,連眼風多掃她一下都覺得浪費。
只苦了溫朔,每次見她都包了一汪委屈的淚,吐槽丁麗珊又給他五花八門的輔導班和夏令營。
溫凝笑眯眯摸了摸溫朔的頭,樂得輕松。
直到一個陽光和煦的下午,她和何櫻在臨度逛街時,吳阿姨的電話進來。
她慌急道:“凝凝,你快來一趟省人醫吧。不不,不能急,要注意安全!”
溫凝心急速往下墜,語氣卻意外平靜:“吳阿姨,怎麽了?您說。”
“奶奶她打了一中午麻将,就……就沒能再站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完結了,放心,肯定不是虐啦。
奶奶不會有事,但要把故事講完,才會是真正的圓滿。
我說了是假車嘛23333,主要靠想象發電~~
特約鳴謝“淡忘……”x1,“愛吃胡蘿蔔的小老鼠”x1,“小河流水”x3仙女們灌溉的營養液,麽麽啾~~
Chapter 48 ...
溫凝淡定自如收了線。
何櫻臉上寫滿了擔心, 小心翼翼道:“凝凝你……”
溫凝手可見的抖,連着三次, 都沒能把手機放回包裏。
“別急別急, ”何櫻一把熊抱住她,思緒飛轉:“我先叫個去省人醫的出租車,然後替你撥個電話給徐挺, 好不好?”
她渾身在顫,何櫻分不清她是不是點了頭,但多年好友默契,一一照做就是了。
徐挺原本約好了今天落地明市,和溫凝自駕去越州玩一圈,接到電話時, 正在從機場高速回市區的路上。
何櫻吓壞了, 一路柔聲安慰她, 說十句哪怕她聽進去一句也好。
“徐、徐挺,你快跟她說句話,這……不行哪。”
溫凝目光冷漠悲憫, 靠在窗邊,只是身體抖如篩糠。
徐挺語氣徹底軟下來, 甚至帶了點懇求:“溫凝, 你別吓我, 好不好?”
她動了動唇,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卻說不出一個字。
“你聽我說, ”徐挺氣息起伏,溫和安定道:“再沒有比省人醫更好的急救醫院了,是不是?不怕,你到醫院最多等二十分鐘,我就到了。”
“溫凝,求你了,你和我說句話吧。”
何櫻偏過臉飛快眨掉眼淚,她和徐挺從來都明白。
不管溫凝現在有多明豔不可方物,未與人先笑,都是一張精心僞裝的面具而已。
她還是那個溫凝,蔣雁這根精神支柱猝然一倒,她哪還能經得住。
徐挺喉嚨一哽:“我等下就打電話回家,讓爺爺給你找專家去,你先理我一下好不好。”
“不要,”溫凝像是費盡心力找回了聲音,迷茫至極:“徐挺,我想要你過來,我……我害怕。”
“好,我不挂電話,你快到了嗎?快到了就先去看奶奶,随時找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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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人醫一如既往,三百六十五天不分寒暑,救護車呼嘯而過,演繹着劫後餘生的悲與歡。
吳阿姨在一樓大廳等溫凝,一見她,唰的眼淚就往下滾。
她是喪夫後到溫家做阿姨的,一晃二十多年,和蔣雁的感情不下至親般深厚。
“也怨我,”吳阿姨抽泣着說:“今天小朔的外公外婆一家約她打麻将,我說要跟去,她不讓,我也就算了。”
腦梗是一種老年人的常發病,前兆性症狀鮮明。如果發現及時送醫治療,後遺症及危及生命的概率會小許多。
溫朔的外婆原本着意讨好老親家,女兒不會奉承婆婆,又落在頹勢,她這個做媽的聽說蔣雁喜歡打麻将,只好親自上陣了。
打完第一圈的時候,蔣雁覺得右手不大靈活,就笑着推辭,連說“不打了”。
但實在拗不過牌搭子的一致挽留,只好堅持着了會兒。
直到她動着嘴唇,卻報不出牌名的時候,一家人才發現了事态的嚴重性,顫着手打了120救護車電話。
卻沒想到病程發展這樣快,救護車來時,她已經斜癱在沙發上,站不起來了。
“阿姨,”溫凝死死咬住唇,飛快往病房走:“您想,能在省人醫工作的,都是學醫裏頂尖的,在他們看來,腦梗算什麽呀。”
吳阿姨跟在她身旁,急急點頭:“是是,凝凝你說的對!”
但一路奔馳到病房了,溫凝和吳阿姨怔在門口,一步都擡不動。
溫凝瞳孔劇烈收縮,語不成調:“醫生,必須……必須要這樣嗎?”
丁麗珊當先開口:“凝凝,你才來不知道,奶奶她,唉,一直很亢奮,要拔針管要下地——”
微仰臉看輸液進度的男醫生回身,眉眼清晰溫柔,打斷她說:“病人沒有傷害性行為,只要能控制住她不拔針管,可以不用束縛帶。”
“爸,”溫凝指着靠在牆邊了無生趣的溫銳,嘶啞激烈的近乎尖叫:“你就眼看着別人這麽作踐你媽媽?”
溫凝聽見耳邊紛紛繁繁,或好意或客套,都在勸她冷靜一點。
可她做不到。
溫凝請護士拆掉了束縛帶。
她一遍遍哀求着蔣雁不要碰針頭了,蔣雁聽不懂,可也只會把手覆在她手背上,一次次再被她握住。
奶奶還是奶奶,即使意志不清明,也沒有半點傷到她。
不知道維持着半跪的姿勢多久,迷蒙中徐挺從身後擁住了她,奶奶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她被徐挺抱起來的時候,看見周圍好多人都在流眼淚,只有她自己,一滴淚都掉不出來。
“……具體情況要過六小時後再觀察。就像我之前說的,溶栓之後可能會出現一些情況,需要繼續給藥治療,以及後期的失語、行動困難等後遺症。”
溫銳諾諾稱是:“醫生,我們一定配合治療,一定一定!”
徐挺從糖盒裏倒了一顆檸檬薄荷糖,輕輕一捏她下巴,喂了進去。
冰涼清新的甜味兒在舌尖蔓延開,拉回了些許神志。
“但也不必精神壓力太大,”白大褂側過臉,語氣轉柔了點:“你們家屬積極的治愈決心,也會給病人帶來好的影響。”
溫凝輕輕道了聲謝,頭疼欲裂,連醫生在走廊上漸遠的身形都是模糊的。
徐挺風衣上的紐扣,不知什麽時候也被她拽下了一顆。
她仰臉去看他,他也低頭,目光旁若無人,沉默溫柔。
“不會有事的,”徐挺抵着她的額心,耳鬓厮磨,似哄似誘:“奶奶暫時說不清楚話、走不動路了,難道你還不願意照顧了嗎?”
“徐挺,我怕奶奶永遠不會再喊我的名字了。”
“我不要她認不得我,”滅頂的恐懼襲來,疼到她直不起身,伏在他膝上呢喃:“我……我不要。”
徐挺一遍遍溫柔寬慰,拍着背哄她。
他不斷和她說話,從學業談到游戲,講到口幹舌燥,不容她有須臾機會胡思亂想。
從午後折騰到華燈初上,造影結果出來,醫生診斷結果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出血情況很輕微,服用抗凝藥物即可,至于言語和行動的恢複,要在蔣雁醒來之後再作觀察。
徐挺襟上的紐扣只剩下了一顆,搖搖欲墜。
溫銳脫力般重重倒在了醫院的塑料座椅上,秘書和丁麗珊慌忙去扶,他也不讓。
他把臉埋入掌心,大滴大滴的眼淚從指縫中溢出,溫凝聽見他哀哀低喚了聲“媽媽”。
“徐挺,你帶櫻櫻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溫凝像是一剎那恢複了精神,理了理毛衣裙擺,對徐挺道。
“你……”
“我想喝可樂了,”溫凝微微笑着,柔弱又妩媚:“給我帶一罐上來,記得要冰的。”
徐挺看進她的眼裏,認真道:“那我去了,有事一定喊我。”
走廊最深處的白色燈下,只剩溫銳、丁麗珊和溫凝了。
“爸爸,”溫凝聲線清冷,幽幽問他:“你現在後悔嗎?”
“可是後悔可能沒有用了啊。”
“溫凝,”丁麗珊到底是心疼溫銳的,忍不住冷言阻止道:“這不是你一個做女兒的該說的話。”
溫凝目色淡淡:“我怎麽做女兒,輪不到你來教。”
“溫銳,我真的受夠了!”丁麗珊眼眶通紅,“你的女兒我管不了,可她也不能騎在我的頭上,你瞧瞧她剛剛在醫生面前說的什麽話,現在又是什麽話?!”
溫銳重重嘆息:“麗珊——”
“凝凝的事,媽媽的事,你都大可不必費心,安心帶好小朔就行。”
“今天只有我們三個人在,我把話說開了,”溫銳閉上眼,揉着眉心道:“不論媽媽今後如何,她的財産都歸凝凝所有,這是我答應過她的。”
溫銳慘然道:“可我欠媽媽的,怕是永遠也還不上了。”
溫凝從初初認字起,蔣雁就常和她念叨一句話,語氣是那樣悵惘。
她說,凝凝,奶奶的雁是北雁南飛的“雁”,不是微雨燕雙.飛的“燕”哪。
溫韌,蔣雁,永世為夫妻。
溫韌在新婚當晚,把這行字寫在結婚照的背面,一式兩份,送給她珍藏。
“溫韌,”蔣雁閃着大眼睛,含羞嗔他:“還永世呢,你這是小布爾喬亞.情調,要不得的!”
在貧苦的歲月裏,浪漫和海鷗表一樣,是擺在櫥窗裏的奢侈品。
溫韌一身筆挺新軍裝,笑容幹淨明朗:“這一生我們是共和國法律認可的夫妻,阿雁,下輩子吧也一定是!”
少年和姑娘的日子甜蜜清苦,直到戰火——
燒到了祖國的邊境線上。
随着家屬大院裏的高音喇叭,社論宣言響徹,人們的面色日漸凝重。
終于,那一天到來了。
綠色卡車廂後整裝待發,擠滿了士兵們年輕的臉龐。
懷了身孕的蔣雁一眼就認出了她的丈夫,留蘇歸國的攝影師有一張最亮的眼睛,和最意氣風發的笑。
保家衛國是軍人天職,時代大勢所趨,她未曾多想。
在星期一的早上,蔣雁一路遠遠追随,哼唱着蘇聯名歌喀秋莎,送走了她的愛人。
誰知一別,竟是永恒。
前方消息傳來,他們說,溫韌消失在了邊境線上。
蔣雁痛徹肝腸之餘,也丢了在百貨商店做營業員的工作。
物資匮乏的年代,營業員是軍.屬才能享受到的“特優”職業,能貼補不少家用。
溫韌沒能被評為烈士,無碑無墳,成了一縷孤魂。
看着遺腹子溫銳,再難再苦,她也要支撐着活下去。
在最艱苦的時候,是秦轅偷偷接濟了她。
秦轅是人民小學的代課老師,靠着做舅舅的校長當上的。他幼年得過小兒麻痹症,色盲還微跛。
從前在鎮上,連孩子們都讨厭他,只有溫韌夫妻總是笑着同他說話。
寡婦門前是非多,一來二去,小地方流言四起,傳的很難聽。
可令蔣雁傷心的是,受盡流言蜚語的溫銳有一天沖回家裏,質問她為什麽不能安分點。
蔣雁搖了搖頭告訴他,我無私無畏,因為你爸爸都在天上看的呀。
她的兒子抿了抿唇沒說話,只是日複一日,借着月光看書的身形越坐越晚。
恢複高考的第二年,溫銳便金榜題名,考入了共和國最頂尖的學府。
第一年暑假回家,溫銳發現,他的媽媽和秦轅同居了。
蔣雁對他說:“小銳,做人要講良心。從前我們難的時候,多靠你秦叔叔扶持。現在你念上大學,學費都是你秦叔叔湊的,他身體垮了,我沒有坐視的道理。”
學費是媽媽“姘頭”湊的事實,灼傷了少年脆弱的自尊。
後來,溫銳真的賺到了很多錢,大把大把,示威一樣捧到了媽媽身前。
可蔣雁呢,依舊如常,照料着拖着殘軀病體的秦轅。
于是,引來了母子二人長期的冷戰和争吵。
只要秦轅在,即便女兒在家,溫銳也不願回來看一眼。
秦轅去世後,溫銳漸漸也主動低了頭,同媽媽緩和關系。
可當年之事,他依然只字未曾提過,更別提道歉和認錯了。
直到今日,溫銳在視線模糊的時候,想起了許多往事。
十三四歲時,他比同齡人都要秀氣聰明,但也比他們文弱。
公社裏掙工分,豬草他割不了,板車他拖不動,蔣雁二話不說,一人默默就幹完了兩個人的活兒。
諸如此類的事,不勝枚舉。
媽媽,媽媽啊。
溫銳滿面狼藉,再也沒了商場上叱咤風雲的模樣。
丁麗珊比他更為落魄,苦笑着說:“溫銳,你給你的的女兒通通安排好了,小朔呢?”
溫凝在心底冷笑,病房外談分財産,還真是符合她野心家父親的作風啊。
溫銳看向她,淡淡道:“麗珊,我還沒準備好死,但也不忌諱死,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我的所得,兒女各得一半,我知道家庭情況複雜,遺囑都立好了。”
別說丁麗珊,就連溫凝也悚然一驚。
“那……我呢,”丁麗珊猛然擡頭,怆然道:“溫銳,我是你的妻子啊。”
“我欠梁冰的,只能還給溫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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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九月到十二月,溫凝每天的時光,幾乎全打發在康複醫院裏。
她等來了心儀的倫敦商學院offer ,等到了奶奶在細心看顧和複健下,可以自如行走。
但失語症仍然未愈。
言語治療師想了很多辦法讓她重新開口,磕磕絆絆,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可她還是沒喊出溫凝的名字,就連看着床頭溫朔的照片,喉嚨裏含混不清,發不出音。
溫凝躲在徐挺懷裏,悄悄抹了好幾次眼淚。
一場長輩重病,讓兩顆年輕的心變的更溫柔。
徐挺吻了吻她的臉,聲音低柔:“你啊,還名校畢業呢,怎麽不相信科學了都。”
“醫生不是說了麽,失語症詞彙缺失有多種多樣。奶奶這樣,是動詞形容詞相對完好,名詞表達不了的。”
“你的名字就和芒果草莓一樣,是個名詞——”
“我才不是芒果草莓呢,”溫凝張牙舞爪地打斷他:“你又拿食物比我。”
“好好,”他緩緩收緊了手臂,笑着說:“溫凝,你是名詞裏最美的那一個。”
新年前的周末午後,徐晉夫婦執意要讓徐挺領他們來,探望探望未來的親家。
徐挺拗不過他們,只好自己開車帶兩位老人過來,誰也沒敢通知招呼。
一進康複醫院,護士們就望見了徐挺,笑盈盈招呼:“徐先生又來啦,今天你女朋友又請我們喝奶茶,還真舍不得她了呢。”
“但還是希望蔣奶奶能趕緊康複出院哪。”
徐挺點點頭,連道辛苦了。
護士長揮手催她們去查房,問候了聲徐挺身後的爺爺奶奶:“小徐,你又帶小溫長輩過來啦。”
“不是不是——”
自诩可愛老頭兒的徐晉搶先,笑眯眯道:“我們是徐挺的爺爺奶奶,來探望未來親家的。”
“那還真要恭喜您了,”護士長滿臉堆笑:“小溫人漂亮不說,醫生護士誰不背後誇她,對她奶奶孝順到沒話說了。”
徐晉夫婦上了年紀,就愛聽這個,當下樂的見牙不見眼的。
護士長趁機扯過徐挺,神秘兮兮道:“小徐,我跟你說,今天一大早我查房時,蔣阿姨問我叫什麽了!”
徐挺眉心倏然一跳。
“你先別急着告訴小溫,”護士長嘆了聲氣說:“她可經不起失望了。”
徐挺喜不自勝,扶着爺爺奶奶飛快往病房走。
他們都沒打擾,止步在病房前。
午後的天空澄藍,暖暖陽光灑在白色別墅前的綠地上。
還有一束爬過窗扉,在她美麗的側臉上悄然鍍了一層金邊。
姑娘微阖着眼,缱绻舒緩,輕輕唱着首歌。
“正當梨花開遍在天涯,河上飄着柔曼的輕紗。”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不止是徐挺,年逾古稀的徐晉夫婦也有些許失神。
這樣的溫凝,美的像一個易碎的夢。
有個蒼老遲緩的聲音忽然和在她的歌聲裏。
“勇敢戰鬥保衛祖國,喀秋莎愛情永遠屬于他。”
溫凝驀然回首——
蔣雁的目光渺遠又柔和,“凝凝,我……我夢見溫韌啦。”
天光豐沛,徐挺長身玉立站在門口,笑意溫柔。
她的一切,都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沒完結,還有一章巨甜的!(求婚什麽的,寫不完就兩章
這章是頗有年代感的故事,從開篇鋪墊至今,也是構成這篇故事的命脈,挺冷門的,只能私心盼望或許有人會喜歡吧QAQ。
快要完結了,那……趁機曝光一下自己的微博:@清玫一盞燈,有興趣可以來找我玩~
※最後,容我安利一發:好基友的蘇萌撸貓文《喵,別揪我尾巴》,是個還沒V的幻言,很甜至今還不要錢!喜歡就點個收藏啵~~~
營養液的妹紙下章集中感謝,鞠躬OvO
The end ...
倫敦的上午十點, 晨光刺破陰雲,悄然輕吻上教堂尖頂。
溫凝和迎面遇見的柯基犬玩了會兒, 輕手輕腳開門回家了。
行李箱和甜點還沒放下, 就聽見裏間一道清澤的聲音傳來,比往常要淡漠。
“回來了。”
啧,看來還別扭着。
昨天清早, 徐挺約了去圖書館讨論小組presentation,輕輕掀了一小塊被子,先起床了。
溫凝一截皓腕伸到薄被外,迷蒙嘟哝着:“唔,你去哪兒呀?”
“去圖書館”,他俯身, 輕柔把落在她臉上的碎發撥開, “睡吧, 下午回來我陪你去逛Selfridges。”
“哼,不用你陪。”溫凝含含糊糊,翻了個身不理他。
自從溫凝到了英國, 寂寞如雪的舒月紗簡直如魚得水。
第一周,學校還沒認周全, 倫敦各色百貨舒月紗就帶她一一逛了個遍。
徐挺感嘆, 現在想陪女朋友逛個街, 都要競争上崗。
誰想到,他又被截胡了。
徐挺去了圖書館,溫凝仰在床上翻來覆去, 人懶洋洋的,但意識清明。
結果被舒月紗一提議心癢癢的,約了一天一夜的小短途,乘火車跑去巴斯泡溫泉了。
“徐挺,”溫凝語氣委屈:“箱子好重的。”
然後她就眨了眨眼望着他,像是在說,你變了你不愛我了,你以前明明很遷就我的。
徐挺深吸一口氣,輕飄飄拎起了她那只……迷你的十四寸登機箱,越了過去。
溫凝收拾好回房間時,徐挺坐在地毯上,神色認真在拼星戰千年隼的樂高。
她居高臨下“喂”了一聲,得到了一個沉穩的“嗯”作答。
溫凝心裏小火苗蹭蹭直竄,老實講,不止是氣的——
徐挺這家夥也太凍齡了吧。
他一身家居服松松垮垮,新洗的發尾濕潤,眉目也清晰安靜。
依稀還是七班的教室裏,專心致志做着奧數題的清隽少年。
“徐挺,”她俯身勾住他的頸項,人盡數賴在他肩脊上:“我八點鐘就上火車啦,困死了都。”
徐挺冷淡哼了聲,動作繼續:“出去玩倒能起得早。”
溫凝分明看見了,他從耳尖到側臉氣息熏染,薄紅了一片。
“七千多個零件呢,你要拼到什麽時候呀?”
徐挺口嫌體直地不答話。
溫凝腕間微動,指腹輕輕摩挲着他的喉結,單純地問:“所以你是失聲了嗎?”
她湊近他耳畔,妖冶惑人:“徐挺,七千多個零件呢,你要拼到什麽時候呀?”
“愛誰誰。”千年隼被他近乎暴力地扔到了一邊。
而溫凝,被他目色幽深,按在了身.下。
“……你先讓我起來。”
“為什麽要起來?”
徐挺氣息淩亂解着她睡衣的紐扣,雪膚橫陳時,他埋首在她溫熱心跳的地方,細密舔吻着。
“寶貝,”他聲音裏帶着含糊不清的暧昧:“你難道不是這個意思麽。”
……這種時候,讓她怎麽回答得了。
徐挺轉去吻她死死咬住的唇,撬開齒關,柔軟的舌尖相抵交融,讓她連最後一絲拼命隐忍的招數也,丢了。
他的指尖報複似的,向着她更經不住的地方滑落,輕撚。
她的身體折在他掌心裏,倏然一顫後,白茫茫一片的暈厥感,聲光遠去,連眼神都失了焦距。
生理性的淚水湧出,她喃喃:“徐挺,我……我恨你。”
這種時候,無論溫凝說了什麽,徐挺都能自動換算成是在調.情。
他低啞嗯了聲,抱着她放到床上:“這話也就你說了。”
“要是我說了,”徐挺勾着唇笑了,然後按着她的腰肢,深深……推了進去。
“徐,呃……”
她一半音調卡在了喉嚨裏。
破碎又慵懶,那種忍耐到了極致的嗚咽,最銷人魂。
“……我說不出,我哪舍得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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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凝不止一次後悔自己,當年一腔熱血上湧,拿了金融數學的offer。
徐挺替她背了一堆數學系課本來,還真起了作用。
溫凝一如既往妄圖用筆戳出酒窩,很惆悵:“我一個高中數學不及格的人,研究生專業竟然還和數學兩個字扯上關系,真可怕。”
徐挺挪開她的筆,笑容恣肆,自己上手了。
“行了,繼續看例題吧,複活節不還要出去玩麽。”
死線來臨之際,溫凝和徐挺坐在燈下各自趕論文備考的勁頭,高三學生看了都得慚愧。
三毛說:“每想你一次,天上飄落一粒沙,從此形成了撒哈拉。”
這句話後,撒哈拉沙漠風光的魅力,對于絕大多數姑娘來說,都沒法抗拒。
舒月紗和溫凝也不能免俗。
當時,溫凝滿眼期待,轉臉對徐挺說:“聽說撒哈拉的星空是最美的。”
“不至于吧。”徐挺輕笑了聲,卻沒往下說。
溫凝靠在他肩上,聲輕語軟:“我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在她心底,能和徐挺一起去看這顆星球的美景,撒哈拉的星空,北極圈的極光……
那是再浪漫不過的事了。
在英國的好友(牌友)們一合計,各個都想去走一遭,四男四女組一個小型豪華團,也正好。
一路輾轉,從希斯羅飛往卡薩布蘭卡,馬拉喀什待一天,再到撒哈拉。
地導的豐田越野車翻山越嶺,窗外連天的漫漫黃沙,落日熔金。
溫凝小小聲:“徐挺。”
“嗯?”徐挺貼近了些,細細望着她:“這次是你心理作用,放心,沒沾到沙。”
舒月紗抱緊自己,很嫌棄“噫”了一聲。
溫凝裹在長袍裏,只一雙眼還靈動:“不是,我想問……诶,騎駱駝恐不恐怖?”
下車後要有一段駱駝騎行,才能到他們今晚休息的帳篷。
徐挺強忍笑意,安慰她:“沒事沒事,不怕啊,你把它想成羊駝就成,多可愛哪。”
溫凝将信将疑,幸好輪到她的那頭駱駝白絨絨的腦袋,格外溫馴。
白天的沙漠暴曬酷熱,日落後,又寒冷刺骨起來。
溫凝回帳篷翻行李,取了一件大衣披上,又從徐挺包裏替他拿了件。
同帳篷營地的歐洲情侶們生起了篝火,圍坐在暖橘色的火光邊,仰頭認着天上的星座。
溫凝正要走,徐挺俯身進了帳篷,關切道:“冷了吧?”
“舒月紗直接把鵝給披上了——”
溫凝忍俊不禁:“她呀,還成天喊着要去冰島,一個冬天都躲在熱帶過的人。”
徐挺替她扣上大衣紐扣,又悉心把她嵌在衣領裏的長發,解救了出來。
狹小的帳篷,溫凝臉止不住熱燙,垂手一指:“喏,你也把風衣穿上。”
“呃,”徐挺皺起眉,認真思索道:“裹那麽臃腫,不難看嗎?”
“校服我都看你穿過了。”
徐挺眉心一跳:“那不一樣——”
“你真是,”溫凝聲音轉柔,似含羞似撒嬌:“我一直都覺得,你穿戰壕風衣再好看不過了。”
徐挺眼裏微光一閃,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