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趙棠泣不成聲。
她可以想象到，如今正在遭受暴雨和洪水侵襲的望陶鎮有多麽混亂。
無數房屋建築被無情摧毀，數萬人流離失所，街頭巷尾都是看不到盡頭的無助的居民。
居民們雖然擔驚受怕，不過只要他們再堅持一下，就能等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救援人員，很快他們就能獲得生機存活。
而她林星銳呢？
他們被困在隘潮濕的山洞裏，看不到頭頂的天空，收不到外界的信號，沒有人知道這片不顯眼的山洞裏有三條生命活着。
就連結伴的白渺渺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在何處，更何況別人呢？
還有她腳下的這片坑坑窪窪的地面，過不了多久，就會重新被洪水淹沒，屆時她和林星銳能安置在哪裏？
她不想那麽絕望，可她真的看不到一絲希望。
趙棠哭得那麽厲害，林星銳未說出口的話頓時僵在嗓子眼。
林星銳從未這般後悔過，瞬間紅了眼圈。
如果當初他狠心将趙棠推開，她此刻是不是就能安然地陪在父母身邊，而不是留在這裏惶恐痛哭。
都是他拖累了她。
他擡起頭将濕潤的淚意收回去，心底告訴自己要堅持。
棠棠的心态已經崩了，他如果再被負面情緒影響，不知道會造成什麽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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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消極。
倏地，他目光落在手機上。
趙棠的哭聲漸漸弱了下去。
她想起今生的點點滴滴，想起失而複得的父母，想起幾日前父親的諄諄教誨。
她還沒享受夠和父母來之不易的相處時光，上天就要重新收回這條小命嗎？
“本次南川市爆發的罕見暴雨，給當地造成了巨大的影響……風雨無情，人間有愛，各地方部門積極響應……”
“救援人員攜帶着救援裝備已經到達當地，沒有停歇的開展援助工作……”
趙棠愣了愣，目光呆滞地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那裏，林星銳舉着一部手機，凝重地聽着廣播報道。
察覺到趙棠在看着他，他淺淺地笑了下，“還好FM還能接收到信號。”
其實他昨晚就意識到要打開電臺，雖然手機沒有網絡，但FM還能繼續用。
不過因為當時過于擔心棠棠的身體，他沒有心思耗在在別的上面。
可是，他們現在聽到的不是個好消息，整個南川市都發生了特大洪災。
天氣預報還說明後兩天持續有雨，更是雪上加霜。
林星銳面上不顯，實際上心情非常糟糕。
他們不能像昨天一樣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了，四處那麽亂，不知道要等到何時。
他們當務之急是務必要學着自救！
他不容置疑地說道：“棠棠，這裏不能繼續待下去了，我們出去吧，看看外面是什麽情況，沒準能得到救援。”
趙棠不想安靜地等死，一聽到林星銳的話，趕緊點頭，“好。”
為了保持力量，趙棠将所有食物一分為二，等兩人肚子裏的饑餓感消失幾分，才摸摸索索地走出山洞。
直到親眼所見，趙棠才真正見識到了天災的殘酷。
又深又長的山洞裏，不停有肮髒的水流灌進來，她每動一下，腳邊就嘩啦啦一聲水響，濺起渾濁的泥水。
每前進幾米，水位就慢慢上漲，已經漫過膝蓋，直逼大腿。
趙棠的褲腿已經卷到了大腿上，潔白的雙腿早已被污水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渾身又濕又重，猶如負重幾斤泥漿，沉甸甸的走不動路。
林星銳背着梁琛，一邊看着眼前的路，一邊注意着趙棠笨重的身姿，他口中發緊，“你還好嗎？”
趙棠咬牙，“我還能堅持！”
終于，歷經千辛走出山洞，終于看到了光明。
頭頂還在下雨，但至少不用再與黑暗作伴。
林星銳側頭遙望了眼南方巍峨的高山，那是寺廟的位置，是南川地勢最高的地方。
他又看了眼北方城鎮的方向。
思量幾秒後，他柔聲對旁邊的趙棠說道：“我們往北走。”
南方雖然地勢高，但兩側都是山，經過暴雨沖刷的泥土松軟，很容易發生泥石流和山體滑坡。
而北方雖然水位深，但他們搏一搏，有很大可能撞上救援隊，贏得一線生機。
林星銳憂心忡忡，“棠棠，你再忍一忍，等到了鎮子裏我們就有救了。”
趙棠嗯了一聲。
她很少運動，知道自己身體素質不太好，但現在為了活下去見到家人，再怎麽困難她也要堅持下去。
林星銳讓她抓着他的手。
趙棠看了眼他伸出的手掌，略微猶豫了下，将手放了上去。
林星銳嘴角微彎，一下子握緊了那雙軟嫩的小手。
雖然是形勢所逼，但這是他光明正大的牽她的手，渾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興奮。
S市。
趙明威和裴文秀要急瘋了。
自從洪水爆發的消息傳來，趙明威就立馬給趙棠打了電話，他焦急地安慰着自己，想着女兒經驗那麽豐富，不會出事的。
可一通通未接電話，讓他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裴文秀六神無主地抓着他的手臂，“老趙啊，棠棠可是就在望陶鎮，我這裏心裏慌得不行，你說女兒萬一出事，我可怎麽辦啊？”
一夜之間，趙明威嘴角冒出幾個大燎泡，嘴巴一動就疼痛難忍，可這些疼痛遠遠比不上他的心裏。
“我已經聯系到直升機了，一會兒我直接飛過去找她！”他蒼涼地揪着腦袋上了頭發。
他不敢往最糟糕的地步去想，他安慰自己女兒手機可能是丢了，或者沒電了，所以才沒有接到他的電話。
他就抱着這樣的念頭，登上了直升機。
及腰的洪水裏，趙棠走的筋疲力盡。
她從未覺得這麽累過，累得連腿都軟得擡不起來，直直打着哆嗦。
可為了活着，她不能停下腳步，只能被林星銳攙着往前走。
她氣喘籲籲，“我們走了三四個小時了，還沒有走出一半。”
林星銳也知道進度緩慢，水裏阻力大，寸步難行，尤其是他的背上還有一個一百多斤的梁琛，長時間的負重早就超出了他平日鍛煉的極限。
他咬牙道：“快了，再堅持一下，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趙棠勉強扯了扯嘴，“嗯。”
話說間，一波水浪翻卷而來，趙棠猛地被推的一個踉跄，酸軟的下盤頃刻間下墜，濺起一陣水花，同時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倒在澎湃的水裏，被洪水淹沒。
“趙棠！”
林星銳青白着臉，目眦欲裂，緊緊攥着她的手往上拖拽，手下的重量似乎是幾百斤巨石，他手臂上的肌肉暴起。
趙棠順利地冒出一個濕漉漉的頭，嘔吐出一灘污水。
“我、我沒事。”
趙棠眨了眨不适的雙眼，掙紮着站起來，林星銳雙眼緊張地盯着她，沒注意到不遠處幾道更大的水浪争相着翻卷過來。
水浪裹挾着滔天的力量越逼越近。
“轟！”林星銳身不由己的一個趔趄，膝蓋重重砸在碎石撲就的山路上，尖銳的石子穿破皮膚，鮮血湧了出來，痛感瞬間傳至大腦，他的臉都扭曲變形。
但他沒來得及在意，條件反射看向身後。
水面上空空如也，只有幾根雜草和枯枝落葉在旋轉飄零。
如被一拳擊中心髒，他急促的呼吸驀地一滞。
“是林星銳！大哥，星銳在那裏！”
開着皮艇的林方海激動地喊了一聲，指着幾米外熟悉的男生。
林兆平紅着眼掃了一圈，目光定定落在那道狼狽至極的身影上。
大雨中，男生穿着淌着水的衣服，跌跌撞撞地穿梭在及腰的水裏，他的步伐很重，後背似乎背着一個人。
“加速，去星銳那裏！”
皮艇疾馳停在男生旁邊，林兆平連傘都沒撐，直接跳了下來，一個用力緊緊抱住了他。
“星銳，終于找到你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林兆平撫摸着兒子濕透的臉頰，眼中一熱。
上天待他不薄，讓兒子平安的活着回來。
他無比慶幸地看着他。
這一看，林兆平心裏就一咯噔。
兒子臉色慘白，幾乎沒有血色，就連那雙向來聰慧有神的雙眼，都在此刻黯淡無光，毫無焦距，如同失去魂魄，行屍走肉。
甚至離這麽近，他都沒有聽到兒子的呼吸聲。
林兆平的心髒狠狠顫了一下，“星銳？星銳？”
他拍了拍兒子的臉蛋，觸手冰涼，一同涼下去的還有他的心。
林方海看到侄子的模樣，也産生了不好的預感。
酒店。
林兆平嘆了口氣，“那孩子護着梁琛太緊了，好不容易才掰開他的手。”
林方海面色也不好，“他和梁琛從小就玩得好，我也沒料到能好成這樣，就連死也不願松開他……不過，幸好這次星銳沒出啥事，不然我饒不了梁家！”
只要一想到星銳獨自一人背着梁琛走那麽遠的路，他就止不住心疼，忍不住埋怨梁家小子。
本來梁家小子身體就不好，你說躺在床上不動不就行了，還偏偏大老遠跑到這裏找罪受，還連累星銳。
和梁家有交情的是星銳，他林方海和梁家可沒一絲關系。
林兆平沒有說話，顯然也很贊成弟弟的觀點。
在他們心裏，誰的命都沒有自家人的命重要。
平常遇到困難有能力或許還能幫一幫，但一旦涉及人命關天的大事，他們就只能自掃門前雪。
也就只有星銳心軟。
林兆平：“梁琛經此一難，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那小子身子滾燙，也不知道燒了多久，早已轉移到大醫院去搶救了。
林方海事不關己地挑眉，“誰知道呢，就算撐不過去，也和我們無關。”
“棠棠！”卧室裏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震耳欲聾，隔着一道牆都能感受到聲音裏的悲痛。
林兆平看了眼林方海，皆感受了對方的心驚膽戰。
動作比腦子快，兩人一溜煙蹿進了卧室，在門口直直撞上了光着腳踩在地上神情癫狂的林星銳。
林兆平迅速按住他的肩膀，“你就睡了半個小時，怎麽不繼續睡？”
剛剛兒子暈了過去，醫生說他是心力交瘁暈的，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他以為兒子會昏睡很久，沒想到這麽快就醒了。
林星銳雙眼通紅，眼底隐隐有瘋狂彙聚，“放開我，我要去找棠棠！她需要我，我不能丢下她……”
林兆平還是第一次見兒子這麽發狂，他受驚的同時，還有濃濃的不解，“找誰，棠棠？”
不提這個名字還好，一起這個名字林星銳更瘋了，他聲淚俱下，“她在等我救她，你松開我！我要去找她，她很害怕，她在哭……”
他尖銳的嚎叫着，吵得林兆平腦子嗡嗡叫。
林方海好像明白了什麽。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棠棠”是個女孩子，看侄子這麽着急的樣子，沒準還是他喜歡的女孩子。
“大哥，既然星銳要找棠棠，那我們幫着一起找吧。”
林兆平還能怎麽樣，不幫着一起找，任由兒子自己找下去，要找到什麽時候。
“星銳，你別着急，我們這就派出人手一起找那個什麽棠棠。”
收到了小天使的營養液，麽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