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秦雲州當然不覺得自己在任淩心裏有多重要,但結果卻是,因為秦勻的那一番話,任淩明顯受了點刺激。

接下來的時間裏,秦雲州費盡了全部力氣,可憐的鳥屁股都要扭折了,卻也沒能讓任淩的心情好上一點。

更可怕的是,等到了當天深夜,任淩父親任宗主的傳音符也随即來到了這裏。

任宗主的傳音內容,就像他的人一樣,高冷寡言,只有簡單兩個字——“速歸”。

雖然短,但這個詞的重量,卻不言而喻。

“這個時刻,一般都是人休息睡覺的時候,可是他為什麽偏偏要選擇現在把消息發過來呢?”

被傳聲符驚醒的任淩,十分罕見地并沒有發脾氣。

他只是一個人坐在黑暗裏,将瑟瑟發抖的沙雕抱進懷裏,輕輕撫摸着他的羽毛,仿佛在通過他撫摸着另一個人:“他修為那麽高,肯定知道傳音符會在這時達到我這裏。”

所以,任宗主會在這時候發來消息,只是因為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自己的這道傳音符,會不會影響到任淩的睡眠。

“你說,一個生了我又不關心我,一個惹了我卻又抛下我,任由別人作踐我,傷害我……”

說着說着,任淩輕笑了一聲,聲音變得溫柔起來。

“所以,要是我所喜愛的東西,我一定要将其牢牢把握住,我要讓他因我而生,與我同死,生生世世為我所控,我們将緊緊糾纏在一起,永遠都不能分開。”

他的語氣淡淡的,仿佛情人的呢喃,卻透露出幾分狠厲,帶着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聽到這樣的話語,秦雲州本應該為此感到害怕或者畏懼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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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躺在他的懷裏,聽着他的聲音,秦雲州卻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上一世他最後一次見任淩時,任淩站在桃花樹下,顫抖着嗓音對他所說的話。

“秦雲州,我只有你了……”

……

等到第二天,哪怕極不情願,任淩也不敢違逆父親的命令。

不知道任淩用了什麽手段,金丹護衛看向秦雲州的目光依舊狠毒,但一舉一動卻收斂了許多。

收拾好東西後,任淩便帶着秦雲州和秦勻,跟着金丹護衛一起回了玄元宗。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這一世,秦雲州雖然失去了人的身份,不得不僞裝成雕一直待在任淩身邊,但進入玄元宗的時間,卻提前了整整六年。

只要他不荒廢了這最為寶貴的修煉期限,待以時日,他必将能以更快,更有力的速度成長起來。

在回去玄元宗的期間,任淩表現得異常沉默乖巧,對于金丹護衛的種種試探,也回應得滴水不漏。

除了在最開始,在他以為自己就要抓住秦雲州的時候,任淩一時欣喜忘形,不小心說漏了嘴,剩下的時間裏,他都很謹慎地掩飾自己重生的事實。

因此,除了系統和秦勻,沒有任何人發現任淩身上的異常。

哪怕是秦雲州,也只當任淩是一時無聊,出來閑逛罷了。

不過,讓秦雲州十分雀躍的,則是任淩在确定要養着他後,就大方地給了他一顆生毛丹。

吞下那丹藥,秦雲州不僅頭上的毛長出來了,原本粗糙的羽毛也光滑柔順了不少,整個人看着就像一只蓬松的黃色毛球,愈發漂亮英俊。

更可貴的,是這丹藥藥性極佳,不僅會讓人或者靈獸重新生出毛發,還能使得原有的毛發更加有韌性,百堅不摧,極難再掉。

發現秦雲州的毛又回來後,111可謂是如臨大敵,格外警惕。

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它已經充分了解了這個宿主陰險狡猾的性子。

秦雲州唯一的弱點,大概就是愛裝逼,好面子了。現在頭上的毛回來了,這人指不定會再一次翻臉,從任務對象身邊溜走!

然而讓111十分驚訝的是,秦雲州卻并沒有像它想象裏那樣,做出逃跑的事情。

相反地,在趕回玄元宗的路途裏,他一直守在任淩身邊,盡職盡責地僞裝成一個普通的靈獸。

見到這樣的秦雲州,系統十分感動。

它當然不知道,一個人的一生裏,只能與三只靈獸結下契約,簽約的流程也頗為複雜,需要主人與靈獸的心頭血。

秦雲州如今只是一只遍地可見的低等靈獸,無論是誰,要和他簽約,都得不償失。

哪怕任淩不介意,任宗主他們也絕不會同意,頂多讓任淩把這只雕當作寵物養。

也就是說……

這種沒有自由限制,又随随便便都能有靈丹妙藥吃,以後還會有侍童服侍照顧的神仙日子,一旦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

秦雲州傻了才會選擇離開!

回去玄元宗,一共花了他們七天的時間。

等到了第八天的清晨,伴随着一聲劍鳴,他們行駛到了一處雲霧袅繞的山峰上。

峰頂陣法在接觸到來人後,泛出一圈密密麻麻的紋路,剎那間雲煙盡散,山峰震蕩,峰間裂開一條深不可測的縫隙,一處極其宏偉的建築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它盤踞在山脈上,若隐若現,與無數樹木完美無痕地融合,雖是凡間便有的模樣,卻萦繞着一股說不出的氣勢。

在建築物的頂端匾額上,三個蘊含着強悍靈氣的紅色大字——

玄元宗。

他們的目的地,總算是到了。

等到了玄元宗之後,任淩安排完秦勻,就連忙回到自己的洞府,把秦雲州留在了那裏。

他扔了許多瓶丹藥,交代了侍童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秦雲州本以為他只是去和任宗主,或者和那個所謂的師兄見個面罷了。

但他卻沒有料到,此後,任淩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仗着任淩的身份,秦雲州很快就開始了自己在玄元宗橫行霸道的日子。

重生後,任淩就将身邊的侍童敲打的敲打,換人的換人,如今留下來的侍童各個都畏懼任淩,不敢對秦雲州怎麽樣。

于是,白天的時候,他就把任淩的儲物袋挂在脖子上,在玄元宗各個角落裏飛行,一會兒去偷聽師父給弟子傳授經驗,一會兒在弟子們修行的洞府前探頭探腦,時不時還去靈草圃裏啄幾根草藥當零嘴,将奴獸園裏的寶貝靈獸們啄得滿頭包。

到了晚上,他就趁着侍童不留神的時候偷溜出去,到他白天踩過點的地方暗中修行。

這樣的日子,大概過了半個月。

期間,秦雲州在宗內無惡不作,媚上欺下,沒人的地方嚣張無比,而等幾位戒律院的師兄來了,他又裝出一副乖巧呆萌的模樣。

這番姿态,令無數弟子敢怒不敢言,只能私下傾訴洩憤。

雖然他犯的都是些不輕不重的小事,讓人不至于和一只雕去計較,但積累在一起,也夠讓人厭煩的了。

就像今日,一為煉丹峰的外門弟子一臉憤恨地回道了室內,将自己那壞掉的煉丹爐用力扔在桌上。

“那沙雕也實在太可惡了!”他心疼地看着爐裏的廢丹,向朋友罵道,“要不是它主人是任淩師兄,我定要将它千刀萬剮!”

“消消氣,消消氣,”這位弟子的朋友聞言,連聲安撫道,“你的損失,宗主那邊是肯定會補償的,嘴巴乖一點,指不定還能多要一些聚氣丹呢。”

“可是那雕也太無法無天了!”

聽到朋友的話,那名弟子語氣裏的怒火仍未消散:“任淩師兄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現在根本沒有人能管住它!”

他現在還記得,剛剛他全神貫注地煉制丹藥時,那只雕是如何忽然闖了進來,對着他的臉一頓亂叫!

而等他丹爐炸毀,丹藥盡廢後,那肥雕居然絲毫不慌,還得意地沖着他抖了抖屁股!

更可氣的是,這已經是這周第三回了,第三回了啊!這雕就偏偏和他杠上了嗎!?

“真的是,我還真沒見過誰的靈獸像它這樣,就連走路的姿勢都好像在蔑視我,要不是有李師兄他們的賠償,它早就死千百回了,任淩師兄也是,怎麽老是……诶,等等。”

不知想到了什麽,這位弟子說話的語氣忽然降了下去。

他拉了下朋友的衣袍,小聲問道:“哎,金兄,你說,任淩師兄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總隔三差五地消失那麽久?內門那幾個修煉狂魔都沒有他這麽刻苦啊。”

如今,玄元宗上上下下,從瓊林玉樹,到碧瓦朱檐,到處都是這沙雕用枯草和泥巴給自己建的巢。

它都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了,為何任淩師兄依然不肯出現?

如今坐在這位弟子身邊的朋友姓金,是玄元宗內有名的“萬事通”,什麽小道消息都瞞不過他,要想知道有關任淩的事情,找他是再合适不過了。

“任淩師兄麽……有關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聽到弟子的問話後,金師兄摸了摸下巴,有些遲疑地說:“但硬要說的話,好像是有那麽一件。”

那弟子聽了,連忙催促道:“金兄,快同我說說!”

“好好好,你別急,我現在就悄悄和你說,但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一邊應和着,金師兄一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壓低嗓音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對的,但我聽一些內門的師兄師姐說,任淩師兄的失蹤,并不是去修煉了,而是去領罰了!”

“領罰?”那弟子困惑道,“任淩師兄做錯了什麽,要那麽頻繁地受罰?”

“這我就不清楚了,”金師兄摸了摸胡子,小心翼翼地說道,“只是你也清楚的,任宗主他們向來都疼自己的大兒子,不怎麽管任淩師兄,據說任淩師兄在四五歲的時候,好像是失蹤了整整兩年吧。”

“失蹤了兩年?!”旁邊的弟子聽了,不可思議地驚呼道,“他那樣的身世,身邊肯定少不了傀儡和護衛吧,而且血緣追蹤術也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這樣還能丢這麽久?”

“誰知道呢,可能是有什麽內情吧,反正當年,任師兄被找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傷,明顯是受過虐待的……任宗主和任夫人,貌似就是因為這件事才和離的。”

“原來如此,那任淩師兄的哥哥呢,我怎麽好像沒見過他啊。”

“任淩師兄的哥哥似乎是叫任秉,大他四歲,只是身體不好,很少出來罷了……”

“這樣啊……”

屋內兩位外門弟子低聲交談時,根本沒有察覺到,屋外的樹枝丫間,一只雕正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們。

它就那樣沉默地站立着,直到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屋內不再有聲音傳出後,它才動了動身體,悄然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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