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拜太子如醉如癡

錦宜受驚匪淺, 猛然間往後一退,反把身後的桓素舸驚了一驚:“怎麽了?”

錦宜定睛擡頭,卻見日影慘白,牆角的積雪泛着冷冽的寒光,再擡頭, 透過光影斑駁漏窗,遠處那一行人已經寒暄着進了廳內了。

錦宜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 冷汗沾在指尖上, 被風一吹, 嗖嗖地像是要結成冰。

聽着耳畔桓素舸的問話, 錦宜強行定神:“我……我剛看到窗上突然吊下來一只蜘蛛, 居然還是活的……吓了一跳。”

桓素舸往漏窗上掃了一眼:“一只蜘蛛有什麽可怕的,何況是冬天,它大概不知道從那個縫隙裏爬出來, 且又不會咬人。”

錦宜渾身極為不适,想到方才所見那一幕, 恨不得也跟那子虛烏有的蜘蛛一樣, 找個縫隙默默地爬進去。

桓素舸也瞧見了那些人都已經進屋去了, 她輕輕地握住錦宜的手:“怎麽樣, 你方才可看清楚了?”

雖然錦宜覺着桓素舸為了自己的親事“太”操心了,但人家這樣一位高門千金,屈尊降貴地嫁了過來, 又不遺餘力地為了他們郦家着想, 甚至還考慮到了子遠跟子邈的前程……

盡管錦宜覺着子遠子邈未必就得在朝堂上呼喝一方或者有什麽太過“遠大”的美妙前景, 但桓素舸都這般有頭腦地開始謀劃了,身為兩人長姐的自己如果說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錦宜點了點頭。

兩人出來已有段時候,恐怕衆家夫人奶奶們等太久了,太過失禮。桓素舸同她往回而行,一邊問道:“你覺着殿下人物如何?”

錦宜厚着臉皮回答道:“太子殿下自然是世間難得的。”

桓素舸會心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錦宜本來想再委婉地提醒桓素舸:自己畢竟不是桓府出身,跟太子殿下的身份相差太遠,而且自己雖然覺着太子“世間難得”,可太子殿下是如何看待她的?

或許也是“世間難得”,當然,是世間難得之看不上的那種。

但另一方面錦宜又知道,桓素舸絕不是個心思簡單的人,做事自有章法,她既然主動跟自己說起了此事,那麽多半是有能六七分、甚至七八分成的把握。

錦宜思來想去,便把心裏的那些顧慮壓下,橫豎一切都有這位女中諸葛的小夫人去謀劃,她還是自自在在地當一枚棋子的好,棋子被握在操盤者的手中,完全不必自己動腦,人家要往前就提着上前對陣厮殺,要丢棄就毫不猶豫地成為棄卒。

幸運的是,桓素舸這位棋手,好像是要把錦宜當作一枚舉足輕重、能夠沖鋒陷陣的“将棋”,所以錦宜暫時不必考慮自己被丢棄的風險,只要安心地等待被指揮着往前沖就是了。

***

兩人将回廳內的時候,錦宜借口要更衣,先退了出來。

她帶着個小丫頭往回走,舉手入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臉頰上殘存的汗滴。

錦宜心裏想:“我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竟然做那種夢……難道是因為以前看過那幾本書的原因?”

但是她所看的那些話本裏頭,也并沒有那種詳細的描寫,所以話本表示,這黑鍋自己不能背。

可既然并沒有從書本裏汲取到那些不可描述的“知識”,難道是她自己無師自通,想象出來的?

那這可太“天生慧根”了。

錦宜一想到這個,臉上不禁泛紅,身子也逐漸熱了起來。

突然她止步,捏着下巴想:“絕不可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會不會……是給什麽邪魂色鬼的附身了?”

如果真的這樣,那這“色鬼”也是個狗膽包天而且品味獨特的鬼,居然會選擇桓玹做自己的夢交對象,實在令人欽佩。

“呸呸!”錦宜越想越覺着離譜,情不自禁啐了兩聲。

她跺跺腳,又擦了擦發熱的額頭。

怪不得會有“欲火焚身”這個詞,現在雖然是冰天雪地的大冬天,身上穿着的也并不怎麽厚重,可是渾身的熱氣兒像是蒸籠裏的蒸汽,刷刷地往外冒。

經過水池的時候錦宜止步,池子裏的水面上結了一層薄冰,靠邊兒的冰層上還浮着些許淡雪。

錦宜見左右無人,便小步跑到池子旁邊,那丫頭見她彎腰去掬水,吓得叫道:“姑娘,別這樣冒失,留神冰了手。”

錦宜恨不得整個人跳進池子裏去,聞言頭也不回地說道:“不礙事。你不要告訴別人。”

說話間,已經撥開薄冰,掬了一捧水,貪婪地撲在了火熱的臉上。

那丫頭又尖聲嚷嚷:“沾了冷水再被風一吹,皴了臉可怎麽辦?”可見錦宜像是愛上了那池子冰水,對她的金玉良言充耳不聞,小丫頭打了個寒噤,無奈地投降道:“那、那我去給小姐拿擦臉的巾子,唉。”

錦宜把臉跟半個脖頸都抹了抹,果然冰水對于欲火最有奇效,身上的熱也迅速降了下來。

她略擦了擦臉上的水,正在仰頭呵氣成霜,就聽身後有個清脆的聲音說:“我從沒見過哪家的小姐是在露天冷水池子裏洗臉的。”

錦宜詫異地回頭,卻驚訝地發現,身後站着的,赫然是小八爺八紀。

錦宜因為已經略領受過八紀的“危險”,便敬而遠之地問道:“小八爺,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跟着……”

她及時地收住了話頭,八紀卻已經走了過來,他看着錦宜捏着的手帕,眼裏閃過一絲疑惑,然後又骨碌碌地轉了轉,仿佛有許多心眼子也跟着在這明亮的眼睛裏盤旋。

八紀道:“我是跟着三叔來的,對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來府裏的還有另一個人?”

“什麽人?”

“是太子殿下哦!”八紀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卻因為人小,長的又粉妝玉琢,這笑也透出些可愛之意。

錦宜本來摸不着頭腦,不知八紀為什麽提起太子,可轉念間想起子邈對自己轉述的話……就知道這小孩子果然人小鬼大之極。

當時以為是八紀多心胡說,沒想到是自己目光短淺,還不如一個小孩子心明眼亮。

錦宜不肯直面自己的驽鈍,遂嘴硬道:“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八紀道:“難道子邈沒有告訴你嗎?”

錦宜突然覺着臉又開始發熱,于是假作把帕子沾水的樣子回身:“不懂你在說什麽。”

八紀蹭到她身旁:“不懂不打緊,子邈還不信呢,遲早讓他服我。”

錦宜的心一跳,八紀忽探頭探腦:“郦姑娘,你的這手帕挺別致,是哪裏買的?”

錦宜一怔,轉頭笑道:“天底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說人話?”

“這當然是我自己做的。”錦宜努嘴。

錦宜覺着,八紀這小子的長相顯然跟他的性格是成反比的,長的越可愛,性子就越加倍的可恨。

八紀興致勃勃地盯着那手帕,像是盯着什麽寶貝:“給我看看。”

一塊兒帕子而已,也不值什麽。錦宜正要給他,心念一轉又收了回來:“上次那塊不是在你手中嗎?”

八紀的大眼睛眨動,然後道:“那塊……我丢在家裏了,我就看看而已,你怎麽這麽小氣?”

錦宜看看他無辜的臉,又看看濕了的手帕,雖然覺着這樣一塊薄帕子大概也掀不起什麽風浪,可是心裏總有些不踏實。

她正猶豫,八紀伸出圓乎乎的胖手,靈活地将手帕奪了過去:“這都舍不得,将來怎麽當太子妃呀,太子殿下知道你這樣吝啬守財,一定不會喜歡你的。”

錦宜驚愕跟羞窘交加,跺腳道:“你瞎說什麽?”

八紀人小腿短,跑的卻非同凡響地快,就像是人甚至連一只小老鼠都跑不過一樣,八紀嗖地竄開數丈遠:“我找子邈去了,不信你自個兒問啊。”

錦宜正覺着這小孩兒越發瘋了,桓玹那麽正經的一個人,居然教出了如此頑劣的孩子,可也算是“教導無方”了,就這樣還去給太子當老師呢……八紀如此,可不知太子被教歪成了什麽德行。

跟八紀鬧了一場,原本的邪念也都煙消雲散,整個人恢複了正常。錦宜正要回房,誰知一轉身,卻發現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站在身後的廊下,身形玉樹臨風,俊秀的臉上,兩只眼睛笑的明媚彎彎的,一看就知道這是個明朗可親的人。

錦宜這才明白八紀那句“不信你自個兒問”是什麽意思,原來這立在廊下的,正是太子殿下李長樂,可是看他站在這裏的淡定姿态,也不知道看他們兩個鬧騰了多久。

錦宜瞠目結舌之餘,耳畔聽到八紀壞唧唧的笑聲,漸漸遠去。

“殿下……參、參見……殿下。”

錦宜在心裏極快地回想自己方才跟八紀是不是說了很多沒規矩的胡話……一邊急忙低頭,想要行禮。

可方才浸過冰水的手仿佛都僵硬了,連臉皮上仿佛也都起了一層薄冰,卻又因為內心的羞窘,被迅速上升的體溫烤的的漸漸融化,簡直是介于冰與火之間的體驗。

相比較錦宜的羞窘無地,太子殿下李長樂卻自在多了,他笑吟吟看着錦宜:“你就是郦家大小姐嗎?”

錦宜想去撓撓癢癢的臉頰,卻又忍住:“不、不敢,正是小女。”

李長樂走近幾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子,跟他尋常見慣的女子相比較,眼前的這位,顯然是個異數。

不管是她方才跟八紀的“說笑”,還是用池子裏冰水洗臉的舉止,以及先前風聞過的那些有關她的……

李長樂心裏琢磨,眼光卻落在錦宜身上挪不開。

錦宜天生膚白,雖還未完全長開,神情裏有一股天然嬌憨跟小荷初露的清麗。

這會兒因冷熱相激,弄得雪膚反而透出薄薄地桃花紅,竟顯出幾分令人心折的嬌麗驚豔,又因為低着頭,清新嬌麗裏更多些許楚楚可人的羞怯,讓自诩品格甚高的太子殿下都覺着眼前一亮。

李長樂不禁說道:“你……看起來可跟傳聞中的大不一樣呀。”

“傳……傳聞?”錦宜詫異而懵懂,微微擡頭看了一眼太子殿下。

李長樂負手,哈哈一笑:“抱歉抱歉,一時失言了。”

錦宜正疑惑地望着太子殿下,李長樂卻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轉身就跑。

像是被人拽着線拉扯着的風筝,錦宜身不由己地随着牽線的太子,飛快地跑過月門。

李長樂止步,将身子貼在月門邊上,同時對錦宜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錦宜正着急地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來,打量太子殿下的神情,像是在躲避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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