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蘇玉謹是來喊徐晚吃飯的。

本來想休息一下就去跟蘇建功彙報進度,沒想到打工人還沒表示呢,老板就先請吃飯了。

只是和人家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飯,尤其除了蘇玉謹之外,她和其他三個都沒怎麽打過交道,徐晚總覺得這氛圍有些怪怪的。

為什麽要叫她一起吃飯?徐晚淺淺吃了幾口,就拘謹地放下筷子。

“既是來了蘇府做事,以後就是一家人,你又同阿謹合得來,我看咱們就叫你阿晚好了。”

飯後飲茶時間,一向端莊的郁開突然像個熱情的阿姨,拉着徐晚的手親切地聊起家常。

蘇建功在旁邊呷一口茶,沒等放下茶碗已經呵呵笑着附和:“一家人,一家人。”

郁開繼續捋着徐晚的手:“阿晚啊……”

“啊?”

徐晚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出生29年一直生活在北方,身邊打交道的人,除了跟客戶客氣一些稱呼什麽李總王總,同事都是“老張大劉小陳”,再親密一些的最多叫自己一聲“帥帥”,那還是名字本身的疊字。對“阿”什麽這種昵稱的印象只停留在影視劇裏的親密關系裏。

沒見過幾面的蘇夫人突然拉着自己的手叫“阿晚”,讓她突然想到了某些網購平臺的客服和朋友圈裏的微商,那聲令人下意識就捂緊錢包的“親愛的”。

郁開不理徐晚的僵硬,繼續道:“你雖然大着阿謹兩歲,但我看見你啊,就如同看自己的女兒一樣。阿謹性子憨厚,資質愚鈍,她若能有你一半的精明,我也滿足了。”

一番話說得徐晚整個人再次懵住,她看看另一側的蘇玉謹,蘇玉謹揪着她的袖子比她還緊張,見徐晚看自己,慌忙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夫人何必妄自菲薄,大小姐純真爛漫,繼承了夫人的美貌和老爺的善良,生來就是獨具慧根,大富大貴之人。”

徐晚心知這頓飯不簡單,不管那麽多先誇了再說。

郁開搖搖頭繼續道:“我這兩個孩子啊,一個醉心玩樂,一個只顧讀書,家裏的事竟沒一個能撐起擔子的。”說罷轉頭瞪向蘇玉禮,佯作生氣地嗔道:“玉禮以後也要懂得禮數,好好跟你晚姐姐學學做事!”

“二公子年紀輕輕喜中秀才,前途無量,況且老爺和夫人正當壯年,夫人何須為将來擔憂?”

你說一句,我回一句,在還不知道這郁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之前,徐晚只好靜觀其變。

“不行了,老咯!”郁開突然一秒變臉,從和藹可親的阿姨切換到苦大仇深的怨婦:“我這些年身體也差了,家裏家外的事都沒精神打理,蘇家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家業到了這個老頭手裏更是日漸衰頹。”

郁開瞪了蘇建功一眼,吓得蘇建功一哆嗦,手裏的茶碗悶響一聲掉在地毯上。

郁開瞄一眼徐晚的神情,一把又薅過她的手捋着,語氣親切,仿佛在跟徐晚訴苦一般:“你蘇叔父沒什麽謀略,耳根子又軟,總有些圖謀不軌之人想從他這裏撈好處,前些年我還能在旁襄助,豁出一身老命給他唱白臉,這點家業總算才沒敗完。如今我也上了年紀,力不從心了,外頭虎視眈眈的人那麽多,我又能如何?”

話說到這份上,徐晚心裏已經明白了大半。

郁開扯出手帕,擦了擦不知真假的眼淚,繼續道:“要不我說,看見你就覺得像自己女兒一樣,不是我妄自尊大,年輕的時候,我也如你一般胸懷遠大,一心想要做一番事業,這半輩子我自問也無愧自己,可是誰知到老了,兒女還未長成,就總有人觊觎這份産業,你說,等我和你蘇叔父百年以後,這個家是不是就敗了?”

“那怎麽會,您多慮……”

雖是問句,卻并沒有給徐晚說話的機會,郁開自顧自接着道:“我也活明白了,到了這個年紀,不像你們年輕人豪情壯志,我只圖這份産業能保住,一雙兒女能安安穩穩地過好一生,也就足夠了。什麽家業複興,什麽新奇的生意,都不指望了!”

話音戛然而止,剛還一臉慈愛拉着手閑話家常,下一秒就倏地抽回手,郁開起身整了整衣衫,沒打一聲招呼,也沒有多看徐晚一眼,就徑自走出了客廳。

留下目瞪口呆的徐晚,和三個噤若寒蟬的蘇家人。

“咳咳……徐先生,”蘇建功尴尬地打破沉默,“夫人她,她向來行事保守,對于新的生意總需要些時日才能接受,你……”

領導層意見不和嘛,董事長一票否決制嘛,撤資嘛,前期工作白做了嘛,多大點事兒,又不是沒經歷過。

“我知道了,我放棄,投資人做了風險評估否決了項目,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徐晚起身,努力控制着情緒,不想傷及無辜的蘇建功。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蘇建功表情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伸手想拉住徐晚,又尴尬地縮了回去。

“這些日子辛苦你籌謀策劃,好歹……好歹去賬房支個傭金……”

徐晚也不想讓長輩難堪,輕嘆一口氣:“沒關系的,要不是蘇府收留,我現在還是乞丐,這件事情是我僭妄了。以後有什麽事,蘇老爺還是盡管吩咐就好。”

說完轉身出了客廳,她想靜靜。

一件事情完全沒指望的時候也就那樣了,最怕給了你希望,又給你掐滅,讓人高高飛起,又重重跌下,仿佛心都摔碎了。

“阿晚……”蘇玉謹跟了出來。

徐晚啞然失笑,她叫得倒順嘴!

回過頭,看着大小姐戰戰兢兢的樣子,有些不忍,故作輕松勉勉強強開了個既不合時宜又不好笑的玩笑:“以後找男朋友就找你爹爹這樣的,看你娘親多威風。”

蘇玉謹上前,捏住徐晚的手,翻了個白眼:“你笑得真難看。”

。。。

“阿晚你嘗嘗這個金珠撞春,這四海館的冰格可是安泰城保鮮最好的!春天最鮮最嫩的椿芽摘下來,放在冰格裏存放到現在,鮮嫩一點都不減!”

“阿晚你吃這個,浴火鳳凰,外酥裏嫩,鹹香入味,我幼時最愛的一道菜了!”

“還有還有!這個如意奶糕,嗯……入口,入口即化,甜而,嗯……甜,甜得很!”

看着蘇玉謹記不住詞,一邊解說一邊往菜單上亂瞟找注解,企圖照着念的樣子,徐晚忍俊不禁。

“那……蘇大小姐,這道八仙鬥法口味怎麽樣呀?”

徐晚真誠發問,還順手抽走了蘇玉謹跟前的菜單簿,裝作看得很認真,眼神卻偷瞄蘇大小姐如何吃癟。

“哎哎哎,”蘇玉謹下意識要搶奪菜單簿,又迅速把手縮回去,“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八塊肉,各有各的香……香甜軟綿,柔弱無骨,酥/胸半遮……唔——”

随着桌上碗碟噼裏啪啦地被擠到一起,徐晚慌忙傾身越過桌子,好在腿長胳膊長,一把捂住了蘇玉謹的嘴。

“我說大小姐!你這是哪裏聽來的詞?”

蘇玉謹握住徐晚的手腕扯下來,大口呼吸着:“你,你幹嘛,捂我的,我的嘴啊?”

“姑奶奶,我不捂住誰知道你還會說出什麽來!這大庭廣衆之下,你怎麽什麽都往出說!”

蘇玉謹撅嘴:“怎,怎麽啦?那話本上都是這麽寫的。這菜好吃嘛,還不讓人說了!”

話本上用“酥/胸半遮”來形容飯菜好吃?徐晚無語。

“好吃好吃,感謝大小姐款待,我吃行了吧!”

她覺得自己好像得了個委屈獎,被郁開陰陽怪氣地拒絕了搞房地産的想法之後,二人從蘇府一出來,蘇玉謹就帶她來到這安泰城最大的食肆——四海館,什麽貴點什麽,一桌子還沒吃到頭就被撤了,緊接着又上滿一桌。酒足飯飽了又拉着她直奔布市和制衣坊。

“阿晚你看這件怎麽樣?”

蘇玉謹從更衣室出來,穿着一件白色滾邊的绛紗袍,身材更加玲珑有致。

“唔,很顯富貴之氣。”

“阿晚你再看這件呢?”

蘇玉謹又換了一身月白襕衫,頭發豎起,俏皮可愛。

“展現了咱們大小姐積極向上的精神風貌。”

得了句誇贊,一蹦一跳又閃進更衣室。再出來時,已經換上了原來的衣衫。

許是知道徐晚沒什麽興致,也不催她試衣服,只叉着腰在制衣坊前廳裏指點江山:“這個,那個,那個還有那個,都來一套,我們阿晚穿鮮豔一點好看。”

徐晚看着她選的紅的、綠的、紫的和黃的,不禁皺眉:“大小姐,我還是喜歡灰……”

“噢對了!那個鵝黃的鶴氅給我也來一件,我要跟阿晚穿一樣的。”

舉手發言被無情打斷。

“大小姐,我……”

“什麽大小姐,爹爹娘親都叫我阿謹,今日我大小姐開恩,你也可以這麽叫。”

她才不要阿來阿去的,聽着溫柔又親密,讓人怪難為情的。

“我還是叫你大小姐吧,畢竟這樣都習慣了……”

“不行!”蘇玉謹轉身面對着徐晚,一本正經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都叫你阿晚了,你若不叫我阿謹,就是非禮我!”

徐晚:What???

蘇玉謹我勸你少聽話本,多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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