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林煜回了宮沒幾天,聽說太後過問了太子被禁在東宮自省的事情,不知道她對皇帝說了什麽,反正最後這事兒就不了了之,太子還是照常出來和大家一起上課。
本來說的禁足一個月卻三天就放出來,可以說明兩個問題,一個是太子本沒做過什麽虧心事,只是被人誣告了,另一個就是太子做了虧心事,但是,皇太後和皇父憐愛至深,刻意包容,不令他受罰。若是後一種說法,則更糟。
就好像上衙門擊鼓鳴冤的人好容易扳倒了一個貪官,可是,這貪官進去了一圈卻被放出來了,等于是宣告沒事,然後就會瘋狂打擊報複告狀的人一樣,太子一出來,這風向馬上就變了。
所有人看向徒奕瑞的目光都帶上了深深的惡意。
還有各種冷嘲熱諷、風言風語。
這一日,白發蒼蒼的太傅講了一個時辰的四書後宣布下課,中間留出一炷香的功夫給皇子們回味思索,或者出恭小解。
太子被一圈兒人圍着,嬉笑謾罵的聲音不絕于耳。
林煜聽得氣悶,掃一眼徒奕瑞,見他恍若未聞似地繼續八風不動地看他的書,不禁在心裏嘆氣,起身出去透透氣。
等林煜回來,卻見徒奕瑞也不在位置上了,可能是出恭去了。
等另外一位授課的師傅快要來了的時候,徒奕瑞才回來,抿着唇,面無表情地走到他自己的位置坐下。
林煜似乎聽見他短促地叫了一聲,像是受驚了,探詢地望去,卻見他面色蒼白,直愣愣地坐在條凳上一動不動。
林煜很快明白了,原來不知道是誰在他的條凳上抹了什麽,将他的外衣緊緊地黏在凳子上了。
徒奕瑞強作鎮定地裝作沒事,拿起手邊書本翻開,卻又一下子瞠大了眼睛,眼中怒氣翻滾。
不知道是誰趁着徒奕瑞出恭的時間用墨筆在他的書上畫了一個巨大的王八。
徒奕瑞秀麗的眉峰擰起,怒氣向臉部蔓延,攥着書的修長指節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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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煜快步走來,按着他的肩膀,說:“別着急,也別叫嚷,我自有辦法。”
原來,徒奕瑞坐下的那一刻的異常就驚醒了林煜,随即他便如馬達一般捕捉在場的諸人的表情神色,心裏大致有了計較,再到後來徒奕瑞翻開書感到受了戲弄侮辱的時候,林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幾人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頓時明白就是他們故意挑動起幾個不懂事的年幼皇子來幹這種呆活兒,自己卻躲在背後看好戲。
徒奕瑞這會兒鬧将起來,面子和場子都能找回來,畢竟他是皇帝最喜歡的皇子之一,被塗抹糨糊類東西黏住衣褲,又被在書上亂塗亂畫,崇文殿的當值的師傅們是肯定會追查的。但是,追查到的也只能是那幾個被弄出來頂包的小不點皇子,卻傷不到真正在背後唆挑禍的人,反而把事情鬧大了。因為幹壞事的不過是幾個屁事不懂的五六歲的小皇子,而他們的背後又有各自的母妃,兒子在學堂吃了虧當娘的都會設法讨回來,而九皇子徒奕瑞是沒有母妃庇護的。後宮啊女人之類的最麻煩,能躲是非就要躲,所以,林煜制止住徒奕瑞,不令他發作。
徒奕瑞明亮的眼睛裏染着怒意,像有兩小簇火苗在燃燒,他盯着林煜看了一會兒,火苗漸漸黯淡了下去,最後咬了咬唇,順從地垂落下肩膀。
依傍着太子站着的五皇子徒奕珍得意地一笑,撫着手指上的一枚碧玉扳指,輕蔑地說:“我原以為會咬人的狗不叫,結果呢,也不過是個‘銀樣蠟槍頭’,倒是我高看他了!”
一群人嬉笑不已。
到了第二天,五皇子徒奕珍的侍讀來幫他向師傅告假,說是徒奕珍昨日下午出宮,回來得頗晚,快要到他住的宮殿的時候卻失足落入水潭,雖然很快被救治了起來,卻還是有些風邪入骨,須得卧床調養幾日,不能來上課。
很快就有傳聞流出來,說是皇帝聽說了此事後,反而嗔着五皇子偷摸出宮,不遵宮紀,咎由自取,叫了他母妃去呵斥了一頓,五皇子被搞得灰頭土臉。
再幾日,形容恹恹、神情憔悴的五皇子終于複課了,翻開書,赫然一個墨色的大王八,似乎在嘲笑着他。
五皇子将書摔在案上,怒聲問道:“這是誰幹的?敢做就要敢認!”
十一皇子磨磨蹭蹭地走過來,扯了扯他的衣角,怯生生地開口,說:“像是我上次畫的那一個,不過,我沒在你的書上畫,明明是在他……還是你叫我畫的呢……”
皇子們一般都會在書的扉頁上蓋個自己的圖鑒,表明此書為我所有,不要拿錯了。五皇子急忙翻開到扉頁,不意那一頁居然被撕掉了。
小九的扉頁想來也撕了吧,正好拿來調換。五皇子恨得咬牙,卻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一般委頓了下去,想去找小九理論,卻又說什麽,難道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說擡起石頭砸腳嗎!
晚飯後,林煜在皇子所附近的上林苑散了一會兒步回來,卻見徒奕瑞正倚在牆上,似乎在等着自己。
屋角只點了一盞擱在地腳的紙燈籠,朦胧的光給他挺拔如青竹般的少年身姿鍍上一層融融的光暈,人美如玉,皎皎生輝。
林煜站住了腳,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說:“殿下。”
徒奕瑞站直了身體,同樣默然注視着林煜,而後微微揚起唇角,說:“謝謝你,我知道是你幫我出的氣。”
林煜笑了笑,說:“一點小事而已,何勞殿下挂齒?再者,那一位是多行不義,必然會那什麽……但是,林煜心裏有一事不解,一直想問個究竟,只是事涉殿下,似有不恭不敬……”
徒奕瑞打斷了他的話,說:“其實,你是想問那一天是不是我故意裝作失足落水,來構陷太子吧?”
林煜沒回答,等于默認。
徒奕瑞的臉板得緊緊地,咬了咬唇,才開口說:“我沒有那麽處心積慮。是五哥在背後推我落水的,但是,我想到,太子私下裏騷擾我不是一次兩次了,那次落水對他來說是個機會,肯定會做點什麽,我預料到了那一點,所以,老早就使了眼色給我的一個手下,叫他出去報信。我沒有刻意去陷害誰,只是順勢而已,太子要是立得正,自是無事,可是,他……總之,我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