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童年

第27章:童年

其實早在好幾年前,父親就以投資的眼光給她買了一套房,夏雨軒的家裏都是搞金融的,他們向來不支持她搞藝術,總覺得藝術圈的人都“不正常”。

藝術家給人的感覺都是像梵高這樣的,瘋狂又極端,最後又自殺,去世後作品被世人認可賣出天價。

旁人看他是神,多麽偉大耀眼,而親近的人會覺得他是神經病,都會遠離他。

站在家人的立場上,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上海又是個競争極為激烈的城市,家裏的人脈資源全是金融圈,全國各地的人才都奔向那裏。藝術資源卻是一片空白,無法給孩子提供一丁點支持,所以特別抗拒她碰藝術。

可夏雨軒骨子倔強得很,誰能擰得過她?只要她認定的東西根本不會變,最終父親還是妥協了,把她送出了國。

“女生不能沒有自己的房子,即使你們倆現在感情很好,但一輩子的路很長,萬一有一天……房子就是你的後路。”這是當年雨軒父親在電話裏對她說的。

夏父說:“星辰啊,聽雨軒說,你們準備結婚?”

“嗯,是的。”

“爸,我們商量後決定不準備辦婚禮。”

夏雨軒的話剛落,夏父就立刻反駁道:“這怎麽行?結婚可是人生大事,你不辦婚禮,身邊的親戚朋友,包括你們的同學怎麽知道你們結婚了?”

“我們在意大利已經提前度蜜月玩過了,星辰也向我求婚了,他選擇了一個任何人都進不去,需要申請提交報告的史前洞穴裏,你們不知道這中間他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通過各種審核,我們才能去那裏。”

“這不比一堆人聚餐,我們倆尴尬地站在臺上宣布結婚了強?而且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辦一場婚禮,大部分人我們還不認識,淩晨三四點起床化妝折騰,這種酒席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啊。”

在夏雨軒心裏,那場求婚的創意就像一座高山,無法超越。學藝術的本來就追求一個“創新”,婚禮再隆重再奢華,又如何?終究是做給別人看的。

夏爸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說道:“你當初要去學藝術,我妥協了。現在兩人結婚,婚禮都不辦,這又是你們藝術圈的人會幹的?早知道你從國外帶回來一堆‘異類’的想法,我當初就不該把你送出去。你為什麽總和別人不一樣呢?就和你媽一樣!”

最後一句話,就像一塊塊重石錘在她的胸口,夏雨軒也開始咄咄逼人起來:“為什麽總要求和別人一樣呢?你沒看過一本書叫《烏合之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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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爸被氣到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他皺着眉站起來,看向她說:“你媽也同意你這麽做嗎?你是覺得我花不起那個錢嗎?我就你一個女兒,當然是要風風光光地把你嫁出去了。這個錢我來出,不需要你媽來承擔,我是差那點錢嗎,省那個錢做什麽?我周圍朋友同事還沒有人結婚不辦酒的,你這又是跟西方人學的嗎?”

陸星辰拉了拉夏雨軒,她稍微克制了些自己的情緒:“我說爸,有那個錢你可以出去旅游,為什麽一定要用來辦酒呢?從請柬、喜糖、選婚禮、選菜品……一堆流程,把錢、時間、精力都放在這個上面特別不值,你不覺得嗎?生活是自己的,管別人說什麽。”

陸星辰看着他們争吵了一會兒,一句都插不進去,想勸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看着他們來回“辯論”誓死捍衛自己的觀點,那一刻,他瞬間明白了夏雨軒不願意辦酒席的真正原因。

夏雨軒無法接受爸媽離婚後,在女兒結婚的場合尴尬地站在一起,這會令所有人都不自在,與其這樣演戲,不如不辦。但這個理由夏雨軒無法說出口,她只能通過争吵去掩飾自己心裏的恐懼和委屈。

就連結婚前陸星辰想上門來拜訪,夏雨軒都有點別扭和慌亂。因為父母的分開,所以得兩家分開來走。

她回自己家都需要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忐忑不安,生怕父親提到母親,又怕到母親那裏提到父親。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一些,但顯然該來的還是會來,一個都逃不過。

他看了一眼夏雨軒,小心翼翼地發出試探:“雨軒,要不然我們就簡單辦一下?有些儀式上的流程,我們可以讨論進行删減。”

夏雨軒聽到連星辰都跳票了,火一下蹿上來了:“你怎麽那麽沒原則,當初不是說好了,堅決不辦嘛?”

她看着“反對派”的兩個人,賭氣說道:“這個酒席要辦你們去辦,反正我不參加,這總行了吧。”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夏爸盛怒之下,夏雨軒被吓了一個驚顫。熟悉地斥責就像回到童年,準确地說是八年前的整個學生時代。

夏雨軒從小就是父母手心裏捧大的小公主,父母對女兒的寵愛,這一點毋庸置疑,至少在物質上沒有讓她吃過一丁點苦。但父親的控制欲也是極強的,在教育上,對夏雨軒的“嚴格”就像一把雙刃劍。

小學一年級夏雨軒就沒有玩兒的時間,她的寒假和暑假都是在練書法和各種興趣班中度過的。夏雨軒寫字的時候,父親就在後面盯着,桌上是沒有橡皮擦的,寫錯了,只能回過頭看向身後的父親,讓他親自來擦。

就這一個動作卻充滿着壓迫感,更窒息的是一頁中寫錯字數超過三個,父親就會撕掉那一頁,直接說“重來”。

夏雨軒每寫一個字都戰戰兢兢,謹慎中帶着恐懼。

“落筆前想好了再寫!”這句話永遠刻在夏雨軒腦海裏,無法剔去。

18歲以前,家裏的門禁是八點,學業的壓力,讓她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能和同學出去玩兒。就算出去給朋友過生日,也會時不時地看手表,只要沒按時到家,八點整,父親的電話就像警報一樣會準時響起。

這也讓夏雨軒對于時間點有異常的敏感和焦慮。她從讀書開始,從未遲到過,一次都沒有,這本身是個很好的習慣,但細想就有些顫栗。

長期精神緊繃下,被時間管束,夏雨軒每次出門前都會預想到路上堵車或發生的特殊情況,提前半小時,甚至一小時到達。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盡最大的努力,做最壞的打算。”這句話也是父親當年對他說的,因為人口多,機會少,在競争如此激烈下,只有在細節處不出錯,才能脫穎而出。這個道理讓夏雨軒比同齡人優秀,她确實得到了更多的機會,但也讓她長期沉浸在重度焦慮中。

即使在家,她總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看書,刷卷子。門外是父母吵架聲,摔東西的玻璃碎片聲,這些聲音會持續環繞在夏雨軒的耳邊,有時也會出現在夜晚的噩夢裏。

每年的家長會上,老師對她的評價一向是:“夏雨軒成績優秀,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做任何事情從不出錯,真的是別人家的孩子,太令人省心了。如果性格能再開朗活潑些,那就更好了。”

她溫柔乖巧的外表下,內心如同一塊石頭般堅硬。

夏雨軒對萬事萬物都形成一道隐形的屏障。當其他小女孩看到貓貓狗狗都會去抱它們,和它們親近玩耍,夏雨軒只會遠離,與其說恐懼動物,不如說她用理性在暗示和控制自己,與任何事物都要保持一定的距離。

“冷漠”就是一把最安全的保護傘,只要不建立感情就永遠不會被傷害。

陸星辰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察覺出她性格有缺陷的人,當所有人都把這種缺陷當成是優點的時候,陸星辰感受到了,他允許她遲到,讓她慢慢地走路不要跑,并表示願意等她,讓她安心踏實。

而在夏雨軒心裏,自從發現喜歡上陸星辰後一直忐忑不安,那段時間她對陸星辰的感情很微妙。無數次的噩夢裏幾乎都只有一個場景,那是他們在擁抱親吻的時候,被父母撞見,然後極度反對和憤怒讓他們分手。

這場無聲的警告一直持續到那年回國,夏雨軒鼓起勇氣和父母說自己戀愛了,并帶着陸星辰回家見了面,父親沒有反對,她才松了口氣。她在等待暴風雨來臨時,卻迎來了一抹陽光。其實即使父親反對他們,按夏雨軒的性格也還是會堅持的,只是沒想到會那麽幸運。

自此之後她變得很黏陸星辰,和她在一起沒有任何焦慮和包袱感,徹底地安心和踏實。也是從那時起,她開始心安理得地接受陸星辰對她的好,而不再繼續AA。

本是和父親鬧得不愉快,卻因陸星辰的一句話,使火苗燒到了他的身上,回家路上,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手機鈴響,是米小非。

“明天我們去看看曉楚吧?”

“嗯,好!”

“那你和陸星辰說一下,我們四個人一起。”

“嗯。”

沉重的話題,加上吵架的風波,實在沒心情多說幾句,夏雨軒挂完電話,很平靜地說:“米小非說,明天去看曉楚。”

“嗯。好,我陪你去。”陸星辰用了一個“陪”字,并握住了夏雨軒的手,瞬間就讓僵持半天的夏雨軒破防了。

她側過臉,眼眶裏的淚水滴落下來,她順手将它滑過,隐匿在撐頭的動作裏,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陸星辰一把将她攬回自己懷裏:“好了,不哭了。這件事情沒那麽複雜,你不要想那麽多。做父母的來參加女兒的婚禮,不會難堪也不會尴尬的。你要是真的不想辦,也沒事,我來說服你爸。”

陸星辰雙手搭她的肩上,然後将她的臉扭轉過來,很認真地問:“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不想辦婚禮嗎,真的不想穿婚紗?還是因為你考慮到父母的原因?”

頃刻間心裏所有的想法全被陸星辰擊中,夏雨軒鼻子發酸,堅持的冷面一下子全被瓦解,淚水止不住地滴落下來。她一句都不說,只是緊緊地摟住陸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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