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37

chapter 37

他壓低着聲線說：“抱歉，上次是我的态度不好。”

上次是哪次，陸雲歡心裏跟明鏡似的，她眨了眨眼睛，無措地吞咽了聲。

過了這麽多天，她其實早就想明白了，但是始終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的問題。

此時此刻，沈照就站在她的面前，好像做了一場夢，老天爺奇跡般地将他再次送到她的面前。

而當他親口提起那天的事情時，她忽然就有了承認的勇氣。

“不用跟我道歉，你說的都沒錯，無論是自作主張代課，還是輕易說出我喜歡你這件事。”

陸雲歡嘴角扯起一抹微笑，在認真地說完這句話後，緩緩将視線從他臉上移到他握着的手腕上。

沈照愣了一瞬，輕輕松開。

陸雲歡凝視着他那只收回去的手，片刻後，微笑中多了幾分疏離，緩緩轉身，走回包間。

回到包間，她迅速拿起外套披在身上，然後到角落裏撿起了自己的手機，查看着徐樂樂給她發來的幾十條微信。

消息內容大概是，十幾分鐘前，徐樂樂到了酒店門口沒有取到姜知南的東西，于是想乘電梯回四樓，這時候，她被幾個陌生的西裝男攔了下來，既回不去也出不去，她便着急地給陸雲歡發微信，小動作很快被一個西裝男看到了，直接搶走了她的手機。

直到劉導匆匆從電梯跑出來，幾個西裝男瞧見了，也沒心思再看着她，立刻保護着劉導離開餐廳，徐樂樂在他們走之前，趁人不備搶回來了手機。

劉導沒興趣跟這小丫頭片子耗下去，也沒去管，直接就領着人走了。

陸雲歡了解完樓下的情況，便給徐樂樂回了條微信，算是報過平安了，然後彎腰去撿鞋。

她只看到了包間裏砸人的那只，正回想着另一只鞋在哪裏，沈照驀地出現在包間門口，右手上還拎着她的那只紅色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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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從包間逃到衛生間的路上，她匆忙之下将另一只鞋扔到了走廊上，而他現在幫她撿了回來。

陸雲歡擡腿走了兩步，沈照邁着大步走過來，在她有下一步動作之前，彎腰将手裏的鞋跟另一只放到了一塊，然後一起提起來，整理好放到了沙發旁。

他的意思很明顯，她看着眼前這一幕，自然沒拒絕人家的好意，微抿了抿唇，坐到沙發邊上，俯身穿鞋。

穿好了一只，她也沒特地去看他，低頭說了兩個字：“謝謝。”

畢竟只是披着外套，胸前沒有被完全遮住，沈照垂眸的時候，又一次看到了若隐若現、不該看到的東西。

他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很有君子風度地移開了，靠着她坐在沙發上。

“你真的沒事嗎？”他的嗓音很沉靜。

陸雲歡穿好鞋後拉了拉外套，側臉看着他，莞爾一笑：“我真的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沈照靜靜地看着她的臉。

他并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可當時知道她不告而別的時候，他不可否認自己是生氣了的，因為她在用實際行動告訴他，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她輕易說出口的喜歡确實很廉價，廉價到會一聲不吭地離開，她像是在逃避，更像是自作主張要切斷同他的一切聯系。

這一次來南城，他只做好了談合作的準備，能夠在酒店偶遇到她，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很難想象，在12樓重逢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會是慶幸。

慶幸過後，因為她的再一次逃避，他依舊生着悶氣。

而現在，他如此近地看着她，完全生不起氣來。

他看不透自己的心，他不知道這是否是因為憐惜她剛剛的遭遇，還是因為其他什麽。

陸雲歡同樣認真地看着他的臉，但她沒有他想的那麽多，只是單純地在欣賞他的五官。

“歡姐，你沒事吧？”

徐樂樂的出現适時打斷了兩人間奇妙的氛圍。

她大概是一路跑過來的，微微喘着氣，一進門就目标明确地走到陸雲歡身邊，着急地詢問這詢問那，完全忽略了包間內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歡姐，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小雅姐了，她大概還有幾分鐘就能到。我看你妝花了，要不然我們先回酒店吧？”

陸雲歡瞥了眼一旁的沈照，而後朝徐樂樂點了點頭。

徐樂樂親眼見到她是安全的，徹底放下心，然後才關注到她身邊這個大帥哥，不禁驚呼出聲：“他是……”

“他是我在南襄古鎮認識的朋友。”陸雲歡平靜地解釋道，“也多虧他的出現，我才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裏跟你說話。”

徐樂樂一瞬間對大帥哥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漲，恨不得激動地抓住對方的手，說個一百遍“謝謝”。

陸雲歡轉向沈照，說：“那我就先回去了。”

聞言，沈照點頭道：“好。”

在徐樂樂的護送下，陸雲歡低調地回到了酒店，在酒店門口正好碰上滿臉憤懑的林小雅，三人一同乘電梯回到了陸雲歡的套房。

陸雲歡一進門就脫下外套，卸完妝進浴室洗澡。

林小雅跟徐樂樂談了很久，前期把劉導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後期在商量如何處理這件事。

林小雅跟沈照的想法基本一致，不打算跟媒體洩露一個字，反而要好好替陸雲歡隐瞞，然後交給警方去處理，但苦于沒有什麽證據。

陸雲歡洗完澡換了身浴袍出來，從冰箱裏拿了罐飲料，然後就在兩人對面坐了下來。

林小雅見她這副不急不躁的模樣，忍不住發問道：“雲歡，你這表現是不是太淡定了一點？”

陸雲歡知道她的意思，反問：“難道我這樣不好嗎？”

林小雅失笑：“那肯定好啊，你能這麽快調節過來，我們都很開心。”

陸雲歡笑了笑：“放心吧小雅姐，我從剛剛發生的種種獲得的安全感遠比恐懼要多得多，所以我現在一點也不難受。”

林小雅挑眉：“安全感？”

陸雲歡也沒着急回答，倚靠着沙發，讓全身心都放松下來。

徐樂樂見狀，說：“是歡姐在南襄古鎮認識的一個朋友救了她。”

林小雅這情商真不是蓋的，瞬間就懂了什麽，大聲問道：“是沈照？”

陸雲歡并未否認，反而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

“他怎麽會出現在那裏的？”

“說是約人吃飯。”

“嚯，你倆真不是一般的有緣。不過我們是真得謝謝他，不僅僅幫你解決了劉導那老狐貍，還幫你解決了心理上的問題。雲歡，他是你的貴人。”

徐樂樂坐在一旁是看不明白了，打斷了她倆的對話：“等等，小雅姐也認識這個沈照？”

林小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光認識，還對他記憶猶新呢。”

陸雲歡走後，沈照回到了餐廳三樓，重新回到包間的時候，迎面撞上了顧煜森的助理。

只見助理，不見顧煜森本人。

“沈先生，你這是去哪兒了？顧先生在這裏等了你五分鐘，我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發消息你也不回，他已經被司機接走了，派我留在這裏告訴你，如果沒有足夠的誠意，還是不要找他合作，要不然浪費的是雙方的時間。”

沈照拿出手機看了看，才發現未接來電三個，新消息好幾條，而他剛剛在錄音的時候把手機靜了音，就防止有消息進來暴露自己，後來就一直放在褲兜裏，毫無察覺。

沈照清楚顧煜森的為人，一個初出牛犢的新人讓他白白等了五分鐘，他肯定是生氣并且對他有意見了。

解釋再多，恐怕也無事于補。

所以，沈照只說了一句：“非常抱歉，剛剛有事耽擱了。”

“沈先生，我能理解你是有事才離開一陣的，但是顧先生他理解不了，你還是好好想個辦法，讓他再同意跟你見一面吧。”

不同于顧煜森，他的助理卻是個善解人意的。

“好的，謝謝。”

下樓走出餐廳，沈照将錄音轉發給了陸雲歡，陸雲歡立刻回了他一個“謝謝”的表情包。

他盯着表情包看了一會兒後，往附近一個公交站臺走去。

他站在路邊，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眼球，而他只是看着一個方向，靜靜地想事情。

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有車來，卻等來了莫飛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莫飛就問他：“你跟顧煜森談得怎麽樣了？他看上你的創意了嗎？”

沈照：“還沒談。”

莫飛直納悶：“沒談？你們不就是約的今晚嗎？”

沈照頓了頓，說：“我遲到了，他就先走了。”

“卧槽，這麽重要的見面你都能遲到？你怎麽想的，以前也沒見你在哪件事上遲到過啊。”

聽出他的聲音有幾分消沉，莫飛一吐槽完就收斂了，安慰他道：“沒事沒事，遲到就遲到了吧，大不了再死皮賴臉約他一次，再不行我們就另尋合作夥伴。”

“嗯。”沈照附和一聲，然後說，“我在等車，就先挂了。”

被毫不留情挂掉電話的莫飛不由地有些擔憂，他這好兄弟大概是真的被打擊到了，畢竟這次見面是精心準備了很久的，結果連面都沒見上，還是因為自己遲到，估計心裏難受得很。

終于，沈照等來了公交車。

坐在後座時，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沒有見到顧煜森，确實令他心裏不太好受，但也就維持了一段時間而已，他現在更擔憂的是，陸雲歡是否真的沒事。

雖然表面上她表現得什麽事都沒有，問她幾次她也說沒事，但這畢竟不是小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

如果直接問她，怕又提起不該提的惹她心煩。

這些念頭不再像以往那些讓他有些心悶，而是讓他有些煩躁。

他一個人怕是排遣不了了，所以他準備去找謝程然聊聊，正好兩個人也好久沒見了。

那天過後，林小雅聘請了專業的團隊，人證物證都齊備的情況下，劉導成功進了監獄。

他可能自己也沒想到，陸雲歡她們會告他，而且會把他往死裏告，讓他毫無防備。

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

他壓根就沒想到，混跡娛樂圈、靠自己一步步打拼出來的陸雲歡，她背後的陸家是何等不容侵犯的存在。

他的人脈再廣，也比不上林小雅跟南城三大家族的人脈以及背景。

換句話說，他此次沒得逞也沒擔心過會惹火燒身，因為他覺得以自己的地位，如果陸雲歡動了他，他便會讓她在娛樂圈徹底混不下去，豈料事實并非如此。

反倒是他，敗得一踏塗地。

姜知南知道此事後，特地跟劇組請了幾回假，上門親自給陸雲歡道歉。

他也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可以被稱作是恩師的人竟然逐漸變成利欲熏心的小人，而他是最開始組局的人，除了對不起陸雲歡之外，他也對劉導的轉變感到非常得難過與不解。

到最後，不是姜知南來安慰陸雲歡，倒成了陸雲歡安慰他。

等這件事徹底結束後，陸爸爸跟陸媽媽非要陸雲歡把沈照邀出來，說是一家人要好好請人吃頓飯，再好好謝謝人家。

這要是換作別的人，陸雲歡壓根不會有絲毫猶豫，但是這個人是沈照，她總感覺哪裏不太妥當，就遲遲沒跟沈照提。

這一晚，陸爸陸媽替她到碧海蘭天的別墅再收拾一些衣物過來，因為過不了多久她就得進組拍戲了。

宋美娜組了個飯局，邀請了唐青檸、陸雲歡跟林柚怡。

四個女人圍坐在一起，吃喝聊天，好不惬意。

興致高漲的時候，宋美娜拉着陸雲歡打起王者來，說是到了最關鍵的一局晉級賽，特地留着當面跟她一起玩。

唐青檸和林柚怡兩個人就坐在一旁觀看，也不覺得無聊。

宋美娜開了游戲房間，邀請了陸雲歡，陸雲歡怕就她倆不保險，讓她邀秦亦軒，但是宋美娜說他現在沒空。

陸雲歡是不指望她好友列表裏能有多少高手的，于是看了看自己的列表，一眼就看到了排在最上面顯示在線的莫飛，然後果斷地點了邀請。

莫飛正準備退出游戲，看到邀請毫不猶豫地點了同意。

游戲開始後，莫飛開組隊麥說：“真是不容易啊，時隔多天，可算是看到閑雲妹子上線了。”

“不過可惜了，沈照那家夥最近心情不好，都沒怎麽上線玩游戲，要不然咱們可以五排開黑，嘎嘎上分。”

陸雲歡剛選完英雄，聽聞這話，不禁問道：“他心情不好？”

“是啊，工作上的事，就前幾天他跟一個重要人物約了吃飯，結果他遲到了，你說這事兒整的離不離譜，對方覺得他不夠有誠意，接連拒絕了幾次後面的預約。”

莫飛其實是故意這麽說出來的，就是想着讓陸雲歡去安慰安慰沈照，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事情原本就另有隐情。

陸雲歡臉上的笑意頓時沒了，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這會兒該輪到宋美娜選英雄了，但是一直到倒計時結束，她都沒反應過來，傻愣愣地盯着陸雲歡。

唐青檸跟林柚怡互視一眼，最後也齊刷刷看向她。

這一局游戲，陸雲歡可以說是打得非常的痛苦，一方面她想打好幫助宋美娜晉級，另一方面她總是時不時想到沈照，無法集中精力。

所幸莫飛跟其他兩個隊友給力，最終還是贏了。

陸雲歡編了個理由下線，莫飛也沒懷疑什麽，緊接着宋美娜也下線了。

四人沉默片刻，唐青檸罕見地主動打開話題：“看來，沈照為了你，錯過了一次很重要的機會。”

陸雲歡有些心煩意亂地撓了撓頭，而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忽然像只斷了線的風筝，沒了主張，手足無措。

“原本，我以為幾聲謝謝就能表達清我的謝意，但我沒想到……這麽重的恩情，我要怎麽償還？”

宋美娜握住她的手，鄭重地說：“雲歡，我有一個好提議。”

陸雲歡見她這副表情，當真以為她有什麽好的提議，問：“什麽？”

宋美娜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把你自己當成謝禮送給他。”

陸雲歡愣了一瞬，而後甩開了她的手：“你在開玩笑嗎？這樣不顯得我很不正經？”

林柚怡說：“這點我倒是跟娜娜想法一致，姐妹，我覺得你在感情方面還不勇敢，直接撲倒他啊。”

宋美娜應和道：“從你那邊我們不難發現，沈畫家是個很冷靜的人，對待感情肯定會非常矜持，而你這種喜歡就試試的态度他自然是不會贊成的，所以你們很有可能就此錯過。如果你還對他心動，就去撲倒他，試探他的真實想法。”

陸雲歡穩了穩神色，淡淡敷衍道：“不可能，我是不會這麽做的。”

話落，她的視線落在酒杯上，沉默了半晌，開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像是在借酒消愁，又像是另有目的。

宋美娜看她這副決絕的樣子，以為她沒聽進去，就勸她少喝點，沒成想她越喝越多。

最終，宋美娜跟唐青檸将她送回了酒店，進電梯的時候，陸雲歡将兩人攔在外邊，晃晃悠悠地朝她倆揮了揮手：“止步于此，不用送了。”

連說話的形式也變了個味，宋美娜壓根不放心她一個人上去，便說：“陸大小姐，喝大了也別忘記你是個明星好吧？萬一被誰看見你這副模樣，怎麽辦？”

“我心裏有數，你們放心吧。”陸雲歡堅持不讓她倆送，“這樣，等我進了家門，就給你們發個消息，如果五分鐘之內沒等到，你們再上去找我。”

宋美娜跟唐青檸互相看了一眼，沒聽明白她在說些什麽，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就這樣，別送了，拜拜拜。”

陸雲歡扔下最後一句話，憨憨地笑了一聲，然後關上了電梯門，定了定神，摁亮了一個數字。

電梯上升中途，其實并不會有什麽人進來，陸雲歡順順利利、安安全全地抵達了12樓。

她扶着牆壁摸索到了1208，期間有個清潔人員路過，留了個心眼問她怎麽了，她搖搖晃晃地跟人家說：“我沒事。”

清潔人員瞧着她那副醉酒的模樣，也不像是沒事的，但又不好說什麽，一步三回頭地推着清潔車走了。

她靠着牆緩了緩，而後不重不輕地敲着門。

敲了會兒還不見有人來開，她像是沒什麽耐心了，重重地敲了兩下，嘴裏不斷地嘟嚷着什麽。

沈照補了些分鏡走出來，也沒透過貓眼看是誰，一只手慵懶地摸了摸後腦勺，另一只手打開了門。

一個微微低頭，一個微微擡頭，互相看着對方，整個世界都仿佛安靜了。

陸雲歡瞧着面前這張完全長在她審美上的臉，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聲。

沈照緩緩放下摸後腦勺的手，一股酒味鑽進鼻尖，他打量着她臉頰上的緋紅，又看到她有幾分迷離的眼神。

陸雲歡敏捷地跟只兔子似的，沒有給他任何反應時間，毫無征兆地從他胳膊底下鑽進了房間裏。

而後，她替他推上了門，将他逼到門板上，緩緩地湊近他，近到兩個人鼻尖快要相觸之時，她忽然停了下來。

沈照大腦一片空白，詫異地僵在原地，由于事發太過突然，他竟忘記了立刻推開她。

陸雲歡摸着褲子口袋，有些艱難地掏出手機。

然後，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輕輕皺了皺眉，花了幾秒鐘才想起來自己要說什麽。

“你等等，我先報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