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此生

第二日林冉是在聞玺的家醒來的，熟悉的房間和窗簾，甚至一睜眼就能看到的玫瑰花，那是聞玺在他們當初同居的第二天買來貼在天花板上的，明媚，熱烈，象征着希望和……愛情。

火紅的顏色似乎燒灼了林冉的眼睛，給了他一點勇氣，他慌忙的閉眼下床想去找到聞玺。

可是偌大的屋子空空蕩蕩的，除了他沒有別的活人，他最後又傻站在房間裏呆呆的望着那一片花海。

聞玺不要他了嗎?

他太差勁了吧，屢教不改，活該被丢棄。林冉惡意的罵着自己，想給聞玺打電話又不敢，最後他鼓起勇氣撥號，卻是冷冰冰的關機提示。

夏季的中午，林冉覺得好冷，冷得的不能呼吸了，他快被凍死了。

突然大門處傳來了聲響，林冉飛快的跑下去，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卻在看見淵的時候幾乎停滞跳動，他捂着胸口，想确定自己是不是還活着。

一瞬間心如死灰。

淵給他拿過來了箱子和早餐，并說，“聞玺連夜趕回去工作了，吃點東西吧，我下午送你去機場，他給你重新買了票。”

粥是山藥玉米排骨粥，早點是糯米蒸糕，他最喜歡的，林冉覺得心揪着疼，疼得他什麽都吃不下，什麽都不想聽。

在淵詫異的目光下林冉像沒了電的娃娃，跌跌撞撞的上了樓把自己關在卧室裏。

淵實在是不懂跟着去瞧了一眼，卧室的床邊鋪了一塊地毯，他把自己蜷縮在上面，緊緊的貼着床和牆，好像要把自己用力融進去一般。

淵讓他吃東西，林冉像沒聽到一般，淵給他說航班時間，他也默不作聲，仿佛房間裏沒人一樣。

最後淵嘆了口氣，心有不忍的說，“小冉別鬧了，乖乖的吃飯好不好，他才剛到那邊，你讓他好好休息下吧，他從昨天就沒合過眼了，你這時候鬧不是又逼着他往回趕嗎？”

林冉眼珠動了動，仍然抓着床腳不松，也沒有什麽其他動作。

他不是在逼聞玺，他想等他回來，等他回來又幹嘛呢？

他想告訴聞玺，他錯了，可不可以再收留他一段時間，他慢慢改……

可是……

“小冉，你在威脅他。”淵一語定音，說出了某種真相。

“你想走他挽留過，但是你拒絕了，最後他決定了放手你又出爾反爾，你到底是舍不得他這個人還是舍不得他對你的好，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你如果只是喜歡他的好我勸你現在就跟我離開，如果你真的舍不得他這個人，那你最好做好準備，他還有很多面是你沒見過的，之前舍不得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不代表這件事之後也不會用。”

“而且，你想過嗎？作為被抛棄的一方他還會不會接受你?”

“你用這種方式未免太過幼稚了，聞玺不是你的寵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選擇了離開就要負責，而不是把所有的問題都丢給他一個人去承擔。”

淵故意把話說得很重，甚至刻意曲解了某些事實，他在激林冉，他想知道林冉到底知不知道這些。

他真的很感興趣，聞玺會不會是自戀一場，賠了夫人又折兵。

聞玺走之前紋了個身，把林冉想紋的圖紋在了自己手上，淵看得心酸就嘲諷了兩句，聞玺跟他打了個賭，他說林冉不會離開了，就是讓他走他也不會走了。

淵從小就不信他哥的邪，今天就興致勃勃的來準備讓林冉走，結果他還沒說什麽人就這樣了。

林冉面色蒼白，無力的靠在牆和床圈出的角落裏，一雙眼看着天花板，映照出一片絕望的死寂，又像想起了什麽一點點死灰複燃，有了片刻生機。

他知道的，這一切他都知道。

聞玺可能不會要他了。

他再也不會對自己那麽好了。

甚至，連看都不屑看自己一眼。

但是，又怎麽樣呢？

他愛聞玺，林冉愛聞玺，不再是逃避的愛，他想勇敢一點，他想改變自己，他錯了，但他真的想改……

所以，可不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一點點希望就好，他一定會緊緊的抓住，不顧一切的回到他的身邊。

聞玺本來應該在第二天傍晚到家，但是由于同事聚餐晚了一點半夜才到家，打開大門就感覺自己家落入了蜘蛛精的魔窟，淵居然在大廳裝了個巨大的投影儀，拉着他的一個小情人親親熱熱的看恐怖片。

燈光幽暗陰森，迎面一個白頭發張牙舞爪的女鬼差點沒把聞玺吓死。

他面無表情的開燈趕人，看着玄關處林冉的箱子終于忍不住笑了。

“你還笑呢？你那個小寶貝兒昨天就開始絕食了，現在都快餓死了，跟你打電話關機，發信息也不回，你是去取經了嗎？”淵摟着人岔岔不平，這大晚上的被趕出去走哪去啊！

聞玺臉色大變也顧不上趕人，急忙就跑上樓去，林冉好像已經暈了，手還死死的抓住床腳的木柱子，好像這樣他才有所依傍，不會被強行拉走。

聞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了，他把人抱到床上，林冉剛開始迷迷糊糊的還很抗拒，奮力睜開眼才看到聞玺就不動了，整個人都卸了力，軟綿綿的攤在那裏。

他先給人喂了點水，就去廚房煮粥，淵那個傻逼昨天帶的粥早就糊成一團還不知道馊了沒，也不知道放個冰箱，長那麽大腦袋全裝漿糊了。

林冉掙紮着下床，緩慢的跟着聞玺，聞玺沉着臉沒有跟他說話，他也不敢靠太近，在廚房門前的隔道門就停下了，撐着身子看着廚房裏的人，聞玺身上是顯而易見的疲憊。

第一次他想對聞玺說這麽多的話卻不知道怎樣開口，這一刻他害怕到無助。

聞玺轉身過來遞給他一杯化了的牛奶熱巧克力，林冉沒有接，一動不動的看着聞玺手腕上的那圈荊棘，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他好像知道了聞玺的意思。

既然你害怕，那就由我來吧，這份彼此的留念既然你不能給自己，那就我來吧。

真的，不要他了嗎……

現在只是出于善良才這樣對他的嗎……

“你可以威脅我，要求我，甚至指責我，但是不能用這種方式，知道嗎？”聞玺把杯子塞進林冉手裏，嘆了口氣嚴肅淩厲的對林冉說。

“我還沒有原諒你，所以以後你要好好表現。”

林冉聽到聞玺的話，愣在了當場，連眼都不會眨了，甚至不敢呼吸。

他知道自己在威脅他，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籌碼，而他，再一次妥協了 。

林冉覺得一切都充滿了不可思議，從他開始絕食的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就變了，他做出這個決定時他潛意識裏把那個人當成了什麽，什麽人才會被用這樣慘烈而不公平的方式威脅到，他又是出于什麽立場用這樣毫無意義甚至帶着賭氣的方式去威脅一個人?

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是依賴?或者是信任?

那他的原諒，是再一次的縱容嗎？

那是不是說明在這段時間裏，被改變的不止是他一個，一次次打破底限和原則的也還有一個人，聞玺才是那個毫無保留的人。

這一刻林冉仿佛透過所有，看到了聞玺那顆遍布傷痕的心，原來他也不是那麽堅強，可以讓自己一傷再傷，只是，他從來不怕，把心毫無防備的交給另一個人。

他，可以保護好聞玺這顆心嗎？

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心裏瘋狂的蘇醒，光亮一點點堆積，他壓抑了很多年的一顆種子在拼命地破土而出，想要生根發芽，他感到不敢相信，還有一點點委屈，那委屈在他心裏積壓了多年，被瞞得密不透風，因為知道就算喧洩了也沒有結果，而今天那些經年累月的委屈終于以這樣一種方式撕開了一線縫隙。

他向着廚房裏的那個人說出了口，你怎麽就不能早一點找到我呢？

我怎麽就不能勇敢一點呢？

那些過去，我都想交給你啊……

那些迷茫到深處的痛苦不堪，原來是可以被開解的，除了跌落深淵，他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

怎麽就沒有早一點遇見他呢？他靠着門痛哭出聲。

迷路的翅膀終于在一個深夜找到了他的天使，将自己完整的打開交給了他，從此，合二為一，再不分離。

夜很深了，兩個人都還沒有睡意，也沒有什麽性趣，只是互相抱在床上依偎着，就像抱一件久而複得的寶貝，小心翼翼，充滿了喜悅和珍惜。

那些求而不得的和那些得而複失的

都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如果那個人是你

我願意一直追尋下去

日日夜夜，永不停息

為了存活，我鍛你如一件武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