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冷不過人心

最冷不過人心

“齊叔叔,他已經可憐的,你別傷害他了……” 梁捷捂着耳朵,看到張一帆的樣子,大叫了起來。小梁捷也是被咄咄逼人的齊骁給吓到了。

梁風索性放下手裏的孩子,上前拉住齊骁,把人往自己懷裏拽。

“你冷靜點。”梁風的聲音很溫和,還是擔心的。

齊骁是根本不管梁風的勸阻,不停地掙紮着要去讓鬼徹底消失。“梁風,你他媽的別多管閑事,這人就是自己找死。”

齊骁用了最大的力氣掙開梁風,正要沖向張一帆,發現自己的衣角被梁捷抓住了。

“齊叔叔,別傷害他,你明明比他還難過,別傷害他……”小梁捷被齊骁吓哭了,眼淚一直往外冒:“齊叔叔,你難過的話,我和爸爸,都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梁捷說完,突然“哇——”地大哭了起來,小孩子是敏感的,好像張一帆和齊骁心裏的那些悲傷,他都能感受得到似的,哭得那麽傷心。

“小捷……” 齊骁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吓到孩子了,臉上流着血的樣子還很狼狽,轉身半跪着抱住了小梁捷,心疼得厲害:“對不起,我不該吓你。”

“齊叔叔,他不是壞人。”

“嗯。”

“齊叔叔你也不是壞人。”

“嗯。”

“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喜歡這裏。”

“小捷,你和爸爸先回家好不好。我去幫他找想要見的人,然後再來找你玩。”齊骁見不得梁捷哭,但這個鬼不能留在這裏,江雲和周泰現在的情況都不好。

“不行,爸爸說齊叔叔如果又幫鬼實現願望會對身體不好的,所以,我們一起回家。”梁捷一直拽着齊骁的衣角要讓人和他一起回家。

齊骁看了看在房角的角落裏縮成一團發着抖的張一帆,又轉頭看了看安靜地站在門口很久沒有說話的江雲,最後眼神停在梁風的眼睛裏。

男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裏的意思是讓他跟着回家。

“呵呵,真有趣。”

說話的人是張一帆,他突然大笑了起來,身體劇烈地晃動,紅紅白白的東西,從他變形的腦袋裏流出來, “你看起來還挺幸福的嘛。”

他說話的對象是齊骁:“有個情人還帶着孩子,買一送一。我告訴你,最冷不過是人心,等他新鮮勁過去了,玩膩了一腳踹了你,我倒要看看你到時候可憐的模樣。”

齊骁聽着,眼神暗了暗,突然有了什麽想法:“張一帆,你想看我可憐的樣子嗎。這樣,你放過周泰和江雲,你和我走,我答應你幫你去找那個男人,若是找不到,你能看到我被抛棄後歇斯底裏要死要活的樣子,也不吃虧。”

冷靜下來思考的齊骁意識到張一帆的情緒裏除了怨恨也會有嫉妒,每一個得不所願的人,都是看着別人的絕望和失敗而暗自療傷的。

“齊骁,你不用這樣,我和周泰都是欠你的……”在門口安靜着的江雲突然開口了,聲音是嘶啞的充滿了疲憊。

“周泰是喜歡你的。不然他不會和你生活這麽多年都由着你。他對我,只是良心上過不去,這麽多年了,我早就變得面目全非,他喜歡的那個人,老早就死了。”齊骁背對着江雲,話說得很平。

齊骁再一次接近張一帆,和他只有半米的距離,伸出自己的右手,看着他。“我用我的右手和江雲的換。”

在梁風和江雲的眼裏,齊骁只是蹲在我是的角落裏伸出一只手輕輕地說着什麽。

只有梁捷看到了,那鬼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一點點地變成了一道白煙吸進了齊骁的袖管裏。

“江雲,看看你的手。”齊骁終于嘆了一口氣,站起身,開口問。

江雲把右手從兜裏拿了出來,拆開繃帶,吃驚地說:“青紫色消失了。”

他話一說完,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醫院看護打來的,周泰醒了。

齊骁了然地笑了笑,就要走。

梁風抱起梁捷,問道:“小捷,那鬼去哪裏了。”

“去了齊叔叔的手裏了。他好怕齊叔叔的,但是還是去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梁捷挺疑惑地說。

梁風皺着眉,抱着梁捷跟着齊骁離開了周泰的房子。看得出來那人是很讨厭在這裏逗留。梁風并沒有經歷過感情上的波折,卻能感受得到過去和現在的齊骁的心裏都還是有疙瘩的。

齊骁要自己打車回家,梁風硬拽地把人拉進了自己的車裏。也沒有什麽話,開車回了城北。

梁捷一路上都不敢怎麽說話,因為爸爸擺着臉開車,齊骁的臉色也不好。于是小孩子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後座上,看看自己的手,又擡擡自己的腳,很是無趣。

“梁風,我要回魁元樓。”安靜了很久,齊骁發現車子一直往城北的方向去。

“和我們回去,明天我送你去找張一帆的老師。”

“不用了,那鬼在我身上,我怕對小捷不好。”

“齊骁,那鬼在你身上,若是你有什麽異樣需要有人看着你。“

“我沒事的。送我回魁元樓。”

齊骁堅持要回去上班。他看到梁風轉了方向盤,以為那人是要往城西的方向開。梁風卻把車開到一棟公寓前,讓自己在車裏等,和梁捷一起進去了。

齊骁沒多想,只是在車裏發呆,自己的右手變得和江雲那時候一樣,烏青的黑,卻不痛。齊骁看了看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其實鬼比人重感情,為了能見到心愛的人,連最恐懼的人都願意去接觸,那時候為了見兒子的許飄和現在手上的張一帆,都是重感情的鬼。可能,人都是死去了才懂得珍惜那份在生前看得太輕的感情。

張一帆說得對,最涼的,還是人的心。

梁風沒多久就回來了。只有他一個人。

“小捷呢?”齊骁問。

“小捷先讓他爺爺照看幾天,我陪你把這件事解決了再來接他。”梁風沒看齊骁,轉頭倒車,開出了車庫。既然那人要回魁元樓,也就由着他。只是他放心不下,這種狀态下的齊骁,一個人。

“你睡一會兒,很快就到了。”

齊骁的臉上僵了僵,紅一陣,又白了一陣。然後很聽話地讓整個人都松了下來,靠在窗邊睡了過去。

這一天,是太長,也太累。

……

第二天,江雲和周泰都給齊骁打了電話,齊骁沒接,只是讓電話響着。

對那兩個人,曾經的怨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越來越淡,如今發自真心的,是希望那兩個人能好好地過下去。這麽多年過去了,受傷的人,背叛的人,犧牲的人,都被時間打磨得沒了脾氣,折騰不起,只想着,平平靜靜地活着,就好。

齊骁的手用紗布包了起來,自然是不能自己開車。

那個化學老師已經不在原來的那所中學任職了。張一帆自殺的事情,查出了真相,那個人是主動離職,學校裏都沒有留下他離職後去向的記錄。

梁風和齊骁又分頭找了好幾天,都是音訊全無。

梁風擔心齊骁的手,那人卻幾天了也不去醫院檢查,依舊每日白天睡覺,晚上上班,唯一的不同是,齊骁的右手入夜後會隐隐有着燒般的疼痛。可能是那鬼,見不到曾經的愛人,太失落。

那天晚上,齊骁在辦公室艱難地用左手打着文件,右手突然劇烈地疼了起來,張一帆,竟然自己從右手出來了。

那鬼就是變成的原來的樣子,安安靜靜地在齊骁的辦公室裏飄着,看看齊骁又望望窗外,失望的情緒到處蔓延着。

齊骁看到鬼,打開抽屜拿出了白狗給他的那個丸子,掰了一半遞給張一帆。

“若是不想痛苦,就把這個吃下去。”齊骁的語氣很柔和,他知道張一帆的本質并不壞,很多時候,只是被蒙蔽了心智,自己走不出那個死胡同。

其實那個丸子齊骁也不知道該怎麽用,卻本能地覺得這丸子能救張一帆。

“好好地去投胎,重新來過。下輩子堅強點,別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的。男人,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齊骁友善地示意那鬼快點吃。

“我怕,下輩子還是會……”張一帆伸手接過,只是盯着丸子發呆。

“下輩子怎麽樣還不知道呢,明天會怎麽樣,我也不知道。若能記住什麽,就把這輩子的勇敢記住。不是每個人都能勇敢地死去,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為了心愛的人去接近害怕的人。這點我挺佩服你的。那天發生太多事,對你很兇,其實後來挺後悔的。你只是個孩子,和曾經的我很像,卻比我勇敢。”這番話說得真切,齊骁揚起一抹笑,帶着漂亮的酒窩。

他已經不記得當時的自己為什麽想死而沒有死去。是因為對死的恐懼,或者是因為那時的自己還對生有着渴望,還會僥幸地期待着,未來,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張一帆看着齊骁,閉了閉眼睛,咽下了那個丸子之前,輕輕地說了句:“謝謝你。”

齊骁看到那鬼原本殘破不不堪崩裂的腦袋一點點地恢複到生前的模樣,清秀的張一帆,是很好看的人。那人的眼神裏原本有的各種神采一點點消失,變得純粹。

那孩子朝着齊骁笑得很幹淨,很好看,擡起手揮了揮。

漸漸地消失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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