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反擊

反擊

導演沒有喊停。

攝影機紅燈閃爍。

“啪!”

春央毫不猶豫,幹脆利落地扇回去,俏臉粉怒,嬌音冷然,“裝模作樣!就憑你,也配和我搶梅岱哥哥!”

聶冷霜懵了,鬓邊發絲淩亂地貼着,擋不住泛紅的面頰,回過神,她厲聲尖聲,“你敢打我!”猛撲過來,巴掌用力揮下。

春央靈巧閃開,一臉驕縱嚣張:“你算什麽東西!本小姐打的就是你!”

聶冷霜徹底爆炸,場面越來越亂,眼看就要失控——

“咔!”

一聲令下,助理紛湧上前,拿冰水幫她倆敷臉,刺痛傳來,聶冷霜抖得不成樣,“滾蛋!制片人!馬上讓她滾蛋!”

“啊?”春央眼睛睜圓,水瓶貼着臉頰輕輕滾,“為什麽啊?”

“憑你無故打人,違反劇組紀律!”

“什麽…”春央小臉漲得通紅,眼睛湧起淚水,“我哪裏…我怎麽打您了?剛剛不是在拍戲麽?”

“導演沒喊咔,我怎麽敢停,只能順着人物的性格往下演啊……”

“而且…而且冷霜姐您沒借位,選擇了真打,所以…所以我當然覺得這場戲要真打呀…”

“什麽?您說…我們剛剛不是在走劇情?可是…可是不走劇情的話,您打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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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人員大多是“橫漂”,混跡片場多年,什麽明争暗鬥沒見過?所以,明眼人早就看出,這事純粹是聶冷霜借戲打人,卻反被打臉,所以惱羞成怒。

再看兩個當事人——

聽到她的哭訴,聶冷霜的臉色當即一沉,怒氣勃發,反觀春央,抽泣哽咽着,嬌怯可憐。

新人不容易啊。

數道憐憫目光撒到春央身上。

秦冬眠翹腿坐着,閑散模樣——怎麽就沒人發現,那個嬌嬌垂淚的小可憐兒,眼裏全都是快意和狡黠呢?

估計,她心裏早就樂開花了。

果然,午飯時間。

春央一鑽進保姆車,就開始笑,嘻嘻哈哈,眉眼晶瑩。

秦冬眠夾了塊生菜,淡淡看她:“把她打了,你有這麽開心?”

春央瞪着他,蠻不忿的模樣:“把她打了,你有這麽不開心?”

秦冬眠:“……”

舉手投降,“和我沒關系。”

見他識趣,春央滿意的一哼。

不是想利用角色扇我耳光嗎?好,那我也借戲中人的手,給你一巴掌。

姑奶奶雖然不欺負人,也不會讓人給欺負了。

痛快!

春央一時開懷,笑容過大,扯到腫脹的腮頰,痛的皺眉去捂。

然後,輕輕的,手指被溫熱的掌心攥住,從臉頰移開,冰水隔着塑料瓶貼過來,涼沁入心,忍不住一“嘶”。

“啊呀呀呀——好冰!”

“忍着。”

男人擡眸,壓在眼底的寒意冷冷掃來,凍的人一哆嗦。

“疼…”春央鼻音濃稠,水潤潤的杏眸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看不出來啊,你腦袋上畫個王就能稱霸叢林,居然還點了怕疼這個技能?”

“唔。”嘴唇輕抖,發出些含糊的音節。

眼睛閉着,眼睫猶如受驚的蝴蝶,忽閃不止。

她這人,平日極喜歡碎碎念,滿嘴跑火車,要是拿去發電,能頂十座三峽,而現在嘴角抿着,一個單詞都說不出,應該是真的疼狠了。

只能——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

春央:“?”

秦冬眠嗓音冷清,語調低柔,不緊不慢把三個和尚沒水喝的故事講完了。

然後,解釋說:“小時候每次摔跤,把膝蓋撞破,奶奶就會給我講故事,比呼呼管用——還是,你也想要個呼呼?”

春央:“……”

忽然她僵硬着脖頸,轉臉看秦冬眠,嘴角抽了抽,“說起奶奶…我才想起來——”

秦冬眠:“……”

方才的得意一掃而光,春央撲到鏡子前,哀嚎:“完了啊!第一次見你爸媽,我頂着個巴掌印?”

秦冬眠唇角彎了一個弧度。

杏眼惱怒:“都怪你!”

秦冬眠莫名:“和我有關系嗎?”

“當然!聶冷霜處處針對我,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小妖精!”

秦冬眠:“……”

下午場趕完,兩人去找導演請假。

一聽是見父母,他樂呵呵的準了,還頗感動地拍了拍秦冬眠的肩,“蜜月都沒過就進組,這份人情,我記着呢。”

回酒店的路上,兩人最後一次“串供”。

“紀念日?”

“3.15打假那天。”

“……國際消費者權益日。”

春央哎呀一叫,“你說的那個太書面語了,別扭。”

秦冬眠:“……那麽太太,咱倆是怎麽認識的?”

一根根掰手指,背給他聽:“大三那年校慶,秦老師作為知名校友,回校演講,我負責接待,然後,秦老師對我一見鐘情。”

“嗯,大事件時間表。”

春央笑臉輕仰,“2月北海道玩雪,4月吉野賞櫻花,6月紅海潛水,11月冰島看極光——”

“停停停。”秦冬眠叫住她,“誰讓你修改标準答案的?”

春央蔫巴巴的,重新答題,“2月哈爾濱玩雪,4月武大賞櫻花,6月三亞潛水,11月漠河看極光——秦老師,不是我說,您這旅游路線未免也太省事兒了…”

秦冬眠淡淡“嗯”道:“感謝祖國,地廣物博。”

春央:“……”

繼續一問一答。

見她臉帶緊張,手指絞起,秦冬眠笑着安慰:“放心,我爸媽性格溫和,很好相處。”

頓了頓,又說:“演戲而已,你扮演和我一見鐘情的春央,表情到位,把臺詞說清楚,不難。”

春央明燦燦的笑容微黯。

窩在椅子裏,悶聲悶氣,“哦。”

秦冬眠看她一眼,“怎麽?”

她櫻唇微咬,片刻無言,最後車窗半降,扭臉去吹風,“有點悶。”

胸口像壓了塊重石,喘不過氣。

怎麽回事…石頭從哪兒來的…

心裏百轉千回。

也許,也許和蹦出孫悟空的那塊一樣吧,千年萬年,輪回歷轉,注定了,它就應該在那。

·

剛下車,谷茂春的電話來了,“接到咱爸咱媽了哈,兩個小時後到。”

“別緊張。”

“我不緊張。”

“不緊張你同手同腳?”

春央:“……”

她扭頭,瞪着他,露出虎牙,超兇:“我樂意!”

偏和他作對,同手同腳的走回房間,同手同腳的進浴室洗澡,同手同腳…

小心翼翼取出遮瑕膏,仔細地塗。

秦冬眠全程圍觀,眼底眉梢忍着笑,搖了搖頭,走進衣帽間。

正在挑襯衫,客廳傳來嬌軟的一聲嚷:

“你爸媽喜歡哪樣兒的啊?端莊秀氣?明豔活潑,還是純真爛漫——”

拿了件灰藍色,對鏡比一比,“随意,反正你都信手拈來。”

春央,着名戲精,變臉界的諾貝爾,每天好幾個人設,跟精分似的。

渾身熱熱鬧鬧的勁兒,好像永遠用不完。

得到誇獎,她更加神氣,“那我就十八般武藝齊上陣,給二老耍一套花槍!”

可真等他們趕到秦家父母入住的酒店,乘坐電梯往上升時,春央又開始同手同腳。

“別緊張,保持微笑。”

春央深呼吸:“秦老師——”

“叫我冬眠。”

男人嗓音清清淡淡,卻聽得春央臉紅心跳,扭扭捏捏,片刻靜默後,輕輕開口,“冬…”

幾乎是同時,“叮——”一聲,電梯打開。

把女人甜軟的尾音覆蓋。

·

門鈴一響,蕭麗君抱着碩大花束,興高采烈地開門,笑臉相迎。

歡喜的一聲:“铮铮!”

然後,目光瞬間被兒子身邊的女孩兒勾住——

小臉精致,杏眼幹淨明澈,俏生生地站在那兒,美得仙氣缭繞。

偏偏她還笑得甜,眼睛彎成俏皮的月牙,乖巧喊人:“媽。”

“哎哎乖。”蕭麗君把花送進她懷裏,笑眯眯的:“央央,謝謝你來當我們的孩子。”

小而圓的粉色花朵,熙攘擠在一起,熱鬧可愛,開成了一片緋雲。

——美人櫻,花語:家庭和睦。

蕭麗君笑着站在一邊,安心和愉悅寫在臉上。

而且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曾經在哪裏擦肩而過。

“謝謝,謝謝媽。”春央深吸氣,睫毛忽閃,極力不讓眼裏的溫熱流淌出來,“爸爸呢?”

“他啊,一下飛機就去買鍋碗瓢盆,說要給你們做頓好吃的。”

春央一怔。

搬去秦冬眠公寓那晚,他也是這樣,沒說幾句話,就問她餓不餓,然後走進廚房,熟練地做出三菜一湯。

原來是遺傳。

溫情的,充滿煙火氣的家庭。

讓春央無比豔羨。

這是上天給她的彌補嗎?一時間,思緒飄遠。

蕭麗君提聲沖着廚房喊,“老秦!麻溜兒的,孩子們來了!”

裏面高聲應了:“好嘞,馬上!”

秦冬眠嘴角淡笑,“央央,你先陪媽說會兒話。”說着,往廚房走。

春央乖乖跟着:“我也可以幫忙。”

卻被蕭麗君攔住,親親熱熱地攬着她坐到沙發上,一臉神秘:“奶奶還給你帶了件禮物,想不想看?”

“嗯!”春央驚喜起來,“是什麽呀?”

一本相冊。

少年清隽,靠窗倚立,他微微低着頭,垂頭看書。陽光灑進來,勾勒出幹淨清俊的線條,鼻梁窄挺,眼眸是偏淡的茶色,周身落滿光芒。

大概是歌劇院門前,男人拾階而上,仿佛被人輕喚了一聲,回眸看來,被鏡頭定格。他身穿淺灰羊絨大衣,濃黑頭發盡數梳到腦後,露出冷豔眉骨,唇線分明,鼻梁像刀脊,眸光浸了月色,莫名讓人覺得冷而遠,熙攘來往的人群、背後的璀璨霓虹,全部成了喧嚣的陪襯。

還有張照片,只有一雙眼睛,狹長深邃,眸光淡淡,像籠着一層冬天水面的冷霧…

......

春央攏了下發絲,手背觸到臉頰,才發現自己的腮正燒得發燙。

她心口亂跳,卻佯裝鎮定,繼續翻看。

卻漸漸感覺有些異樣,于是快速往後翻到底,心中疑惑不已:“媽,怎麽沒有冬...冬眠小時候的照片兒呀?”

“是沒有。”蕭麗君笑眼溫和,“這是铮铮的隐私,你悄悄地問他去,讓他自己告訴你——哎?铮铮,怎麽了?”

春央擡頭,只見秦冬眠大步走來,眼神蓄滿風雷。

“發生什麽——”

話未說盡,他遞上手機,屏幕裏,正楷加粗的标題徑直撞進春央的視線:

“聶冷霜複出發布會正在直播中!”

“女神的初戀——校園 ‘意難忘 ’,他是誰?”

“複出之作遭遇戲霸,有苦難言,聶冷霜現場垂淚。”

“聶冷霜臉頰紅腫,指印分明,疑似遭到掌掴。”

“據知情人爆料,春央在片場大耍威風,主演紛紛避其鋒芒。”

“任君期發聲:出來道歉吧,冷霜和大家都能原諒你。@春央”

“#春央滾出娛樂圈#登頂熱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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