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若是方立平他們過來, 楊鐵頭未必會遲疑。可方晨雨、方彤彤齊刷刷地用期待的眼神看過來,楊鐵頭發現自己說不出拒絕的話。他微微幹癟的唇動了動, 看看方晨雨, 又看看方彤彤,最終還三個小輩面前點了頭。

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楊鐵頭想通了很多事。方晨雨要是沒出息也就罷了, 既然方晨雨是有出息的,他沒必要非要固執己見、絲毫不顧及方晨雨的感受。

方晨雨見楊鐵頭點了頭, 高興地抱住了楊鐵頭:“太好了!”

楊鐵頭繃着一張臉:“多大的人了,還抱來抱去的……”楊鐵頭話還沒說完, 方彤彤也抱了上來。這下楊鐵頭沒聲了, 由着兩個小女娃抱住自己。

沈紹元在一旁看得有點妒忌。他這個妹妹平時和他們都不太親近, 和方晨雨、楊鐵頭才第一次見面就能抱上了。不過他到底是個少年老成的人,倒也沒表露出來,反而笑着看着他們爺孫三人抱成堆。

楊鐵頭終歸還是不自在, 硬梆梆地讓她們別摟着了,趁野山栗剛煮好, 好剝。方晨雨給方彤彤剝了一會兒野山栗,見方彤彤有些吃不下了,就拉着方彤彤出去外面玩。一到外面, 湊上來問東問西的人可多了,方彤彤有些怕人,攥着方晨雨的手掌,掌心微微冒汗。

方晨雨牽着方彤彤的手說:“不怕, 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小鎮沒有城市熱鬧,街上有小孩光着屁股在玩,見了方晨雨都奶聲奶氣地喊“晨雨姐姐”。方彤彤走了一段路就不害怕了,好奇地左看右看。

路上遇到石磊,石磊媽媽讓他扛花生去榨油。石磊也聽說方晨雨家門口停了輛可貴可貴的車。乍然見到方晨雨牽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旁邊還跟着個穿白襯衫的少年,石磊下意識地理了理校服領子,才跑過來和方晨雨打招呼:“晨晨,你是不是要搬去省城了?”

方彤彤小心翼翼地看向方晨雨。

“你們怎麽這麽快知道了?”方晨雨驚訝地問。

“還不是葛志達他們說的。”提到這個石磊就來氣,恨恨地說,“那家夥上學時就和我不對付,聽說你可能要搬走之後還跑來說什麽我們完了,沒了你我們別想賺錢了。”

“別聽他們的。”方晨雨說,“你們能賺錢是你們自己能幹。再說了,我們都考上了一高,高中還是在一塊啊!”

石磊心裏其實也隐隐覺得方晨雨去了省城可能就不和他們玩一塊了,聽方晨雨親口這麽說才稍稍安心。

方晨雨從小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還光着屁股到處走、渴了直接咕嚕咕嚕喝涼水的時候,方晨雨已經能把自己打理得很好,衣服永遠幹幹淨淨、東西永遠整整齊齊,臉蛋也白淨可愛。

省裏每年來人做防疫宣傳,方晨雨總在一邊聽着,平時總記得提醒他們講衛生愛幹淨。有人背地裏說她愛管閑事,方晨雨知道了也不生氣,時間久了,經常和方晨雨一起玩的、願意聽方晨雨話的,都是幹幹淨淨的小孩,連病都少生些。家裏人知道誰和方晨雨玩得好都很高興,好像只要跟方晨雨一起玩就是好孩子。

還是有不喜歡方晨雨的人。比如有人會拿方晨雨沒有爸爸媽媽的事情來說事。石磊小時候不懂事也跟着那些家夥說過一次,後來他看到方晨雨一個人偷偷哭了,就再也不說了。看着每天開開心心、活力十足的方晨雨,也不是真的什麽都不在意、永遠都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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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曾經撞見過方晨雨哭,石磊一直都挺聽方晨雨的話。哪怕他從小天不怕地不怕、連老師都敢頂撞,每次方晨雨一開口他還是立刻住嘴,方晨雨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現在大家都說方晨雨爸爸要把她接去省城住了,方晨雨和他們真不一樣了。

“說得也是。”石磊這樣應着,情緒還是不高。

“你這是去榨油嗎?”方晨雨問。

石磊點頭。

方晨雨見方彤彤有些好奇,領着方彤彤一起去油店那邊。鎮上只有一家油店,許多人都扛着自家花生去油店現榨。守油店的是個老頭兒,姓朱。老朱有點潔癖,油店裏頭絲毫沒有其他油店處處可見的油漬、油渣,只是長期烘炒和榨油牆面難免會熏黃。

今天不是集市日,來榨油的人不多,老朱正坐在那看書,看的是豎排的繁體老書,瞧着頗為老舊。據說老朱小時候念過私塾,看得懂繁體字,也看得懂之乎者也。方晨雨三人跟着石磊往油店走,遠遠就聞到濃濃的油香。方彤彤目光帶着幾分驚奇,忍不住擡眼往裏看。

老朱放下書,擦了擦手,默不作聲地幫石磊稱重。一般來說三到五斤花生才出一斤的油,不過農村用油都省,石磊扛這一麻袋花生榨出來能用挺久了。

老朱沉默着把花生倒到炒籽鍋裏烘炒。

老朱從不說話,有人說他是啞巴,有人說他年輕時曾和人打賭,賭輸了,一整年不能說話。沒想到一年還沒過去和他打賭的人就去打鬼子,死在了外頭。人都死了,賭約自然不用守了,大夥都去讓他說話,偏他本人性格古怪,誰喊他他都不吭聲,時間一久竟是幾十年都沒再開過口。這油店原本也不是他的,是他那朋友的,幾十年來機器換了幾回,老朱還是一直守着。

炒籽鍋是平底的,顆粒飽滿的花生倒進去,均勻地躺了滿了鍋底。老朱手法娴熟地控制着烘炒溫度,不一會兒屋裏就飄滿了濃郁的香味兒。這烘炒溫度太低不行,太低了油不香;太高了不行,太高了油色不好。想要榨出色香味俱全的好油,這頭一步就得控制好。

“真香。”連沈紹元都忍不住誇了一句。

“朱爺爺榨的油最好最香了。”方晨雨笑眯眯地介紹。

烘炒結束就可以榨油了,烘炒好的花生被老朱不緊不慢地倒進進料口。這機器是新換的,不是老式的手搖榨油機,人不用太費力,就是耗電。老朱不在意耗電,多也榨少也榨,只榨幾斤油也願意開機。機器一開,螺旋軸轉個不停,很快把花生裏豐富的油給壓榨出來。

金黃的花生油很快從出口流了出來。

“這還是毛油。”見方彤彤看得目不轉睛,方晨雨給她介紹,“過濾一下更好看,黃澄澄的,可漂亮了。不過以前很多人不願意浪費,直接拿了毛油就走。”

方彤彤點頭。

在旁邊看了這麽久,方彤彤站得有點腿酸。方晨雨牽起她的手和石磊道別。走出油店,方晨雨問沈紹元:“……那個,你說的院子要多少錢呢?”

沈紹元說:“六萬塊。”這價錢挺實惠的,那麽大一個院子,房間很多,中間的園子還挺大,環境好,離學校又近,沈紹元覺得挺值得。要是正常買賣,應該會比這價錢稍稍高一兩萬,但院子的主人不差錢,還是原價賣出。沈紹元怕方晨雨住着不踏實,補充道,“這錢不用媽出,我自己就能拿出來。”

方晨雨算了算,賣掉那塊“一絲翠色映滿綠”得了五萬塊,外公治病前後花了一萬六,還剩下四萬。留一萬下來以免外公複查出什麽問題,剩下三萬可以拿出來買院子。自家出了錢,外公住着會比較舒坦。方晨雨說:“這錢我和外公出一半,我們合買好不好?”

方晨雨一直有自己買房子的打算,只是錢總是攢不夠,所以沈紹元提出這樣的提議後方晨雨立刻心動了。哪怕只能先買一半,也算是有了自家的房子!最要緊的是,外公也願意去住了!

方晨雨很開心。

沈紹元卻有些吃驚。他說:“外公剛做了手術,還能拿出三萬來嗎?”沈紹元對鄉鎮的情況還是挺了解的,這邊能出個萬元戶就很了不得了,更何況是三萬!

方晨雨沒辦法,只能把何老帶自己去賭石的事情說了出來。

沈紹元吃了一驚:“居然還有這樣的事。”他有些唏噓,“我聽說過你說的這個人,如果他真的是‘何百萬’的話。他之所以被稱為‘何百萬’是因為他賭石曾賭出百萬天價,正是因為他那次解石解出頂級翡翠、賣出了天價,現在賭石市場才越來越熱門。後來也不知為什麽,他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不少人都說他曾發誓再也不賭石了。”

“何爺爺人很好的。”方晨雨說,“我給他錢他不要,不過我送吃的給他他會吃。爺爺不喜歡賭,我沒敢把這件事告訴爺爺。”

“你有錢的話,合買也挺好。”沈紹元同意了方晨雨的提議,“關峻給我分析過,未來錢肯定越來越不值錢,房價卻會慢慢漲起來,早點買點房子不會虧。對了,如果我們把那棟房子買下來的話,我們和關峻可以當鄰居。關峻說他和曦曦見過你幾次,你記得他嗎?”

沈紹元這麽一說,方晨雨也想起來了。她知道那個可愛的小女娃叫曦曦,卻不知道她哥哥的名字。原來他叫關峻?

方晨雨說:“記得的,他妹妹很可愛。”

方彤彤抓着方晨雨手掌的小手不由收緊了一點。

方晨雨轉頭一看,對上了方彤彤黑溜溜的眼睛。喲,小家夥好像吃醋了!方晨雨立刻彎身抱了抱方彤彤,誇道:“彤彤最可愛。”

方彤彤伸出小胳膊抱住方晨雨,腦袋在方晨雨懷裏蹭了蹭,臉埋在方晨雨懷裏小聲地、軟軟地喊:“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沈哥:嫉妒

關哥: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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