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郁承淵以宗師的視力遠遠看到營地, 驟然将速度提升了些許,直至宗師極限。
以宗師極限的速度趕路,哪怕有半步宗師在場也無法看清他們的身形,自是不會發現穆靳會依靠他趕路。
門簾只是輕微晃動, 下一刻兩人已身處帳篷內。
郁承淵向後退了一步, 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此次天地大禍着實辛苦前輩。今疫情已解, 前輩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剩下的事可交由我等安排。”
“你去安排吧。”穆靳說着三兩步行至桌前, 入座後拿起桌上那攤開的藥方細細的琢磨。
郁承淵不由看向穆靳的面龐,得了佛陀金光他的面色便好上不少, 已不能從表面判斷出他的狀态。“前輩, 江南這次‘七夕雀’徹底消退, 藥方研究可暫緩。”
疫情解決了并不代表這藥方就沒有了研究的價值, 有一些瘟疫會多次出現。若前人研發出瘟疫解決之法,後人便有餘蔭納涼,此亦是善舉。不輸于赈災, 甚至猶有過之。
“我自有分寸。”穆靳看了郁承淵一眼, 複又收回視線。
有一瞬間, 郁承淵感受到了穆靳身邊的能量流轉。
穆靳并不是沒有恢複自身, 而是他恢複自身的方式和他們以為的并不一樣,可以一邊研究藥方一邊恢複傷勢。
這樣一心多用的能力,着實讓人豔羨。這也是宗師之上的特征?!
郁承淵對穆靳越是了解, 他的拜師之心越是堅定。“晚輩多言了, 還請前輩勿怪。”
“不知者無罪。”穆靳随口回複。
郁承淵的告罪本是歉詞, 有了穆靳這一句回應,反倒肯定了他的失誤。
他之前多言本是一片好心,穆靳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或者說察覺到了,只是根本不在意。
郁承淵心下倒沒有類似委屈、失落的情緒出現,若是連這都承受不住還談什麽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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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大方的向穆靳施了一禮。“晚輩這便去安排,先行告退。”
穆靳點了點頭,直至郁承淵離開帳篷,也沒有其他動作。
郁承淵踏出帳篷,視線所見之處,皆是跪伏在地的百姓。
他們嘴中念念有詞,朝着同一個地方跪拜。那個方向,赫然便是之前佛陀出現的方向。
郁承淵掃了一眼周圍,視線接觸到一個人的身形後微微一頓,徑直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佟銳也跪倒在地,口中也同樣念念有詞。不過,他念叨的和百姓們念誦的有很大不同。
百姓們多是自己的期盼和心願,而他則是‘天啊!我剛剛看到了什麽?我會不會在做夢……’諸如此類。
周遭一片祈禱的聲音有幾分嘈雜,很少有人聽清他在說些什麽。只看表面,倒也極為和諧。
“這是在做什麽?”郁承淵在佟銳身邊止住了腳步。
佟銳一擡頭,面上大喜。“程兄弟,你剛剛看到異象了沒。那鳥鳴啊,飛鳥啊,金光啊,最主要的是最後的佛陀……”
郁承淵面色不變,“我向穆前輩請教武學,方才結束。”
不等佟銳說什麽,身邊一個老婦人忍不住開口。“我說小夥子,你在帳篷裏總應該能聽到聲音吧?那麽嘹亮的鳥鳴聲,你一點都沒聽到?還武者呢,怎麽這聽力連我們普通人都不如?!”
郁承淵倒也不惱。“老人家誤會了,為了避免被打擾,我特意用內力隔絕了外界的聲音。”
“隔絕了聲音?哎呀,小夥子你這可是虧大了啊!那勞什子的武學,哪裏比得上神跡啊!”老婦人一聽,忍不住就是用手一拍大腿。“你不知道,剛剛那金光一到,我身上那點子腰酸腿疼的老毛病全都沒了,你不信問問其他人。”
營地中的藥膳可以免疫諸多疾病,對一些舊症卻無奇效。
佟銳接觸到老婦人的視線,跟着點了點頭。“其他的不說,天降的金光确有療傷功效。程兄弟你也知道我早年習武的時候不太注意,身體裏有些暗傷。那金光一過,我這暗傷頓時就沒了,随時可以突破下一個境界。”
“這些小病小災的都不是事!”老婦人一聽有人應和,性質就更高了。“剛剛天上出現了佛陀,那佛陀還擡起了手,手朝前一伸。大家當時都看懵了,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小夥子你猜怎麽着?”
郁承淵順着她的話問了一句,“怎麽?”
“沒多久就有守在山下的衙役上山,說那佛陀一指頭過去,淹沒我們幾縣的大水退了!全退了!”老婦人說着面色一肅,“我佛慈悲,看不得我們這些人受苦,特意出手搭救。”
“聽起來當真了得。”郁承淵很是配合。
“來,我給你詳細說說神跡……”老婦人不厭其煩。
郁承淵視線落在老婦人身上,像是在認真傾聽。
“小夥子,雖說你這次錯過了神跡,但也別灰心。只要你從今日起和我們一樣一心向佛,說不準日後也能有看到神跡的機會。”老婦人描述完神跡,還不忘語重心長的開口。
郁承淵點了點頭,随後看了老婦人一眼。“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小夥子你盡管說!”老婦人對郁承淵的印象顯然不錯。
“老人家你願意告知我神跡我自是感激,大家日後若是都如此這般傳揚也不知是好是壞。”郁承淵說到這裏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不用老婦人反駁,一旁一個武者高聲喊了一句。“怎麽說話呢!傳揚神跡讓人信仰我佛怎麽會是壞!我佛定能感應到我們的虔誠之心,想必會有更多獎賞降下!”
周圍的人視線都被吸引了過來,看向郁承淵的視線有幾分不善。剛剛經歷了一場神跡的他們,可以說的是佛門最忠誠的信徒。有人說宣傳佛門神跡不好,那豈不是在說佛門不好?
“程兄弟。”佟銳也有些擔憂。他沒有像百姓們對佛門那麽熱切,但顯然也對其有了一定認同。實在是那神跡,讓人無法不認同。
“這位兄臺既然是一位武者,想必也知道武者等級再高,所能調動的力量也有限度,可以調動天地之力的宗師亦在此列。”郁承淵看向剛剛說話的武者,“我們神話中的神佛極為強大,但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力量的極限?”
“有極限又怎麽了?那可是神佛!”這位武者性格顯然很直,沒有領會郁承淵的意思。
“如果力量有限,神跡福澤肯定也是有限的。信徒們太多,誰能得到福澤、誰得不到福澤就不好說了。”佟銳看了郁承淵一眼,眼眸中有幾分驚嘆。若不是現在有那麽多人在場,他肯定要向郁承淵比個大拇指。
佟銳之前接到命令,引導營地的輿論。若是可以打哈哈掩飾過去就掩飾一下,如果不能掩飾就往好的地方引導。但是沒人告訴他,如果是神跡該怎麽做。
他之所以懷疑自己在做夢,也有之前接到命令的原因在。如果他不是做夢,那豈不是說明大人和佛陀可能有些關系,可以提前探知?!
不過別管是夢裏夢外,既然接下了任務,一定要做!
這佛陀異象對他們的确有好處,百姓們也不會有什麽針對朝堂的輿論。但若是讓別國确定了他們國內有佛陀存在,那樂子可就大了。
神話故事有很多,之前多數都是假的。對外說佛陀臨世,他們第一個想法肯定是不信。
但江南那麽多人,如果統一口徑,再以他們身上災病全部消失的事實來證明……定然會有人會信。
只要有一個身居高位的人相信,就會為他們崇國帶來些麻煩。
佟銳也在想,要怎麽避免這些人将消息傳出。
不需要所有人都改口,只需要大部分人都願意隐藏起來,其他人在周遭的牽扯之下,也不會翻起什麽風浪。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在郁承淵出現之前,佟銳并想到什麽可靠的辦法。
此時看郁承淵雲淡風輕将他煩惱的事的解決了,他頓時心生崇拜。
“這……”武者一聽佟銳的話,微微愣了愣。随後他便漲紅了臉,指着郁承淵開口,“你不要危言聳聽。”
郁承淵搖了搖頭,“我只提醒一句,究竟如何還是你們來決定。”
如果郁承淵堅持,其餘人不一定願意相信。他表現的那麽随意,一副根本不在意這些人怎麽做的樣子,反倒讓周遭的百姓忍不住心思。
“我覺得小夥子說的有一定道理。”最開始與郁承淵交談的老婦人忍不住開口了,“我們剛剛都看到了佛陀,佛陀籠罩的範圍并不廣。”
“我剛剛就想說了,那金光只散落在我們營地這邊!”聲音從人群後方傳出。
“真的假的?!”還有人不願意相信。
佟銳說了一句,“真假還不好判斷?差個武者去一趟旁邊的郡縣不就水落石出了嗎?直接走官道,也就三五日的路程。”
剛剛反駁郁承淵的武者主動站出來,“我去!”
“你小子到那裏可不要直接問‘你們得沒得到佛陀的恩澤’,去找個醫館問問這兩日的病人多不多,就穩妥了!”老婦人連忙開口。
“我懂了!”那武者說去就去,已經走出了人群。
“小夥子多謝你提醒了。”老婦人掃了一眼人群,“大家應該都知道怎麽做了,是吧?!”
“知道知道!”出于對佛陀的尊敬,他們自然不會開口說不宣傳神跡,不過看面色便知道他們心中的想法。
郁承淵将衆人的面色收入眼底,心下滿意。
引導輿論之事,郁承淵原沒想過親自下場。不過世事無常,他反倒成了最适合開口的那個。事關緊要,郁承淵當然不會因為自持身份而延誤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