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等到宮中再次傳出是鎮北侯派人找到了雪蓮草,這才把齊王世子救回來的消息時,楚楚因着風寒病了好幾日的身體,總算是慢慢好了起來。
這些日子,楚楚病的糊裏糊塗的,娘親來了好幾次,楚楚都是昏睡着的模樣。
這日是個久違的好天氣,楚楚在見瑤的照顧下裹着厚厚的虎皮毯子,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初露梢頭的春花。
“見瑤姐姐?”
已經是初春了,楚楚還是被見瑤塞了個湯婆子,這回的風寒可把見瑤吓壞了,府醫說還是因為楚楚前些年都好好的養着,如今身上的病和心中的病一起發了出來,自然就不可收拾了。
楚楚連着做了幾日的噩夢,夢中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亦或是前世是真,今生才是假。
在夢中,她迷茫着走了許久,像是在白雪皚皚的雪山上,明明是冰冷的天氣,楚楚看見自己穿着一襲白衣,卻被雪浸染了,她腳步不停,就一直走着,走着……
漸漸的她發現,她遇見的所有人都看不見她,甚至從她的身體中穿過,于是她發現,自己似乎只是一個幻象。
眼前一個恍惚,楚楚看見了在榻前仍舊不省人事的裴容,蒼白的臉色,慘白的嘴唇,還有滿是血腥味的四周,她分不清這是在哪裏,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只能一直叫着裴容的名字。
“裴容——別死好不好——”
“裴容——對不起——”
“裴!容!”
身體中從骨髓裏傳來的刺痛感,楚楚想走近了抱住他,可每走一步卻是像針紮一般,腳下明明是平地,卻像是布滿荊棘。
楚楚擡眼看去的時候,榻上躺着的裴容手指似乎微不可見的動了動。
“裴容!醒來吧!”
楚楚心急如焚,像繼續往前走着,身上的疼痛卻是越發明顯,心口就像是用尖刀刺進去再翻轉了數圈,抽出來時還帶着 滾燙的心口血肉一般。
“裴容!”
醒來的時候是在深夜,楚楚被見瑤抱着,見瑤也流着淚,只因府醫昨日已經說了,若是楚楚次日還不醒來的話,那便是真的沒了求生的想法。
見瑤心疼極了,自己親眼看着長大的姑娘,怎麽就沒有了活的想法呢?
見瑤眼睛眨也不眨,就一直在榻邊看着楚楚,若是說了夢話,見瑤就緊緊的牽着楚楚的手,見楚楚的手冰涼了許多,見瑤就讓見露灌了許多湯婆子,又怕被子太重壓着楚楚,只好自己用身體抱着楚楚,緊緊的抱着,一刻也不敢松開。
只怕松開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還好,楚楚總算是醒來了,醜時剛過,見瑤看着楚楚睜開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摸了摸楚楚的臉。
“姑娘,姑娘你終于醒了。”
楚楚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旅人,見瑤給她端來水,小口小口的哄着她喝了半杯,楚楚就喝不下去了。
“見瑤姐姐——”
再次聽到楚楚的聲音,見瑤幾欲落淚,“姑娘,您可算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見瑤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楚楚只知道昏昏沉沉是一日,昏昏沉沉又是一日,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看着見瑤臉上止不住的淚,楚楚擡起自己許久未動的手,擦了擦見瑤臉上的淚水。
“別哭,楚楚都好了,楚楚會好的。”
見瑤擦幹了淚,又把楚楚的手放進了被褥中,“會好的,會好的,見瑤相信姑娘一定會好的。”
楚楚睡得多了,這次真正的清醒過來反倒是有些餓了。
“見瑤姐姐,楚楚餓了。”楚楚語氣怏怏道。
“好好好——姑娘餓了就好,小廚房裏的米粥都還熱着呢,姑娘先躺會兒,奴婢馬上就回來。”
見瑤去了小廚房讓見露把米粥再熱熱端進來,又打了熱水想讓楚楚擦擦臉。
楚楚乖得很,見瑤就像小時候一樣幫楚楚擦擦臉,擦擦手。
楚楚清醒了許多,臉上雖然還沒有血色,但至少沒有泛着青色的白了。
見露也沒睡,姑娘沒醒,見露偷偷躲在小廚房裏哭了好幾回。
一聽見瑤說姑娘醒了,忙在米粥裏加了些紅棗,桂圓,想來姑娘在病中應該也沒什麽胃口,放些甜口的給姑娘甜甜嘴兒。
一進門,見着在榻前坐起來的姑娘,盡管見露告訴自己一會兒進屋了見到姑娘千萬不能哭,可是等見露進了門,瞧見姑娘坐在榻上對自己笑着的時候,見露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哭腔,“姑娘,見露伺候您喝粥。”
楚楚這才知道這次把身邊的人是真的吓到了,哄完見瑤哄見露,楚楚有了些許力氣,喊道:“見露姐姐哭鼻子啦,那快讓楚楚給姐姐擦擦臉,這是什麽呀?好香呀?”
楚楚的聲音雖然虛弱,但至少是有了些許力氣,慢慢養起來就會好的。
見露擦了擦淚,小心的喂給楚楚碗中的粥,“慢些喝姑娘,裏面給姑娘加了喜歡的桂圓。”
楚楚許久未進食,第一口嘗到的是苦澀的味道,慢慢才嘗到了後面的甜味。
吃完了一碗粥,楚楚才感覺自己的全身都暖和了,“見瑤姐姐,如今幾時了?”
見露進來的時候聽着外面的打更人剛好打了三聲。
“寅時剛過,姑娘吃飽了嗎?”
楚楚點了點頭,離天亮還早着,楚楚睡得多了也不想再床上躺着,“見瑤姐姐,給楚楚拿本醫書來吧,楚楚想看。”
見瑤有些拒絕,自家姑娘身子都還沒好,怎麽就想着要看書呢,難不成真要當個女神醫不成。
“見瑤姐姐,楚楚睡不着,楚楚就想看看書,不費神的,見瑤姐姐給楚楚多點幾盞蠟燭就不傷眼睛了。”
見瑤什麽時候不答應過楚楚,給楚楚拿來了她未看完的醫書,又讓見露去給楚楚多灌了幾個湯婆子,點了好幾盞蠟燭,把屋裏都照得通亮。
看着見露把楚楚的腳邊,肚子上,和手上都塞了湯婆子,見瑤又讓見露一會兒去給夫人傳個消息,這些日子鎮北侯府人心波動,時夫人也偶爾會被召進宮中,楚楚那日高熱不退,還是時夫人拿着帖子去找了太醫,太醫院的院正親自來看過了。
而京中伴随着齊王世子在邊關生死未知的消息傳開的同時,齊王的嫡次子裴瑜在京外不遠處的州府,成功把在周邺的最後一批軍火給轉移了過來,這裏是他們不為人知的地盤,裏面的軍火器械皆有,門口更是有齊王重金豢養的死士把守着。
這些時日裴容和九牧都不在京中,而當時由裴容親自簽下的憑證是三萬軍火,要是一下子運出來,勢必會引人注意,因此裴瑜才在齊王的示意下,假意被趕出京城,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幫齊王辦事,此事若成,齊王妃也有了底氣能讓齊王廢了裴容的世子之位,讓裴瑜成為世子,齊王妃一直沒有放棄過。
裴瑜笑着站在山前,看着沿着河水盤旋的蜿蜒山脈,似乎都能看見那不遠處的京外城牆。
明日,他便能回京了。
兩年,當真是太久了,這京中也許久都未聽說過裴瑜的名字了。
時夫人一早就聽說楚楚醒了過來,走進院子瞧見楚楚在榻上一邊有見瑤翻着醫書,一邊有見露拿着糕點,時夫人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剛醒來怎麽就急着看書?仔細眼睛。”
楚楚聽見了娘親的聲音,擡眼正好瞧見娘親走了進來,驚喜的喊道:“娘親,您怎麽來了。”
時夫人坐在榻邊,看着楚楚仍舊蒼白的臉色,眼中閃着心疼,嘴上卻說着:“看楚楚睡了這麽久,不知道的還以為娘親在府中養了只小豬呢。”
楚楚笑着被時夫人摸摸臉,還調整了一個更好的姿勢讓娘親摸摸臉頰。
“好了,楚楚醒來就好,今日德妃娘娘下了帖子請娘親進宮,今日也是信報傳來的日子,宮中的消息跟快些。”
“那爹爹,娘親——”
楚楚想着在邊關的爹爹,和如今生死未知的裴容,若是今日的軍報不好,那時夫人或許就回不來了。
此時此刻,宮中喚鎮北侯夫人前去,未必不是一個下馬威。
楚楚有些緊張的拉住了娘親的手,“娘親今日能不去嗎?”
時夫人眼神仍舊溫柔,卻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楚楚也知道時夫人不能不去。
“那楚楚陪娘親一起去。”
楚楚想起在夢中的場景,瞧見的似乎在榻上快要醒來的裴容,莫名的,楚楚相信,此時此刻,裴容一定是清醒的。
就像如今的她一樣,做了一場噩夢,噩夢醒來,百病皆散。
楚楚相信裴容,更相信自家爹爹,征戰二十餘年,鎮北侯絕不是坐以待斃之人,運籌帷幄,峥嵘男兒,這才是沙場将士的本色。
看着面前娘親滿臉都是不同意,楚楚更加堅定了自己必須随着娘親一起進宮。
在如此危機的時刻,楚楚絕不能坐以待斃,或許,宮中的貴人會是鎮北侯府的另一個突破口,更何況,前些日子找人查了裴瑜的行蹤,居然什麽都沒查到,楚楚絕不相信這一年多來,裴瑜就真的安分守己的呆着京外。
那才不是裴瑜。
“娘親,您就應了楚楚吧,楚楚做了個夢。”
做了個夢,可以說是楚楚和娘親的暗號了,時夫人自然也聽懂了楚楚的話,見楚楚已經決定好了的模樣,時夫人也沒了辦法,只好叮囑見瑤給楚楚穿的厚些,千萬別把風寒加重了。
就在鎮北侯府外一輛馬車駛向宮門的時候,一匹棕紅色的馬自城外而來。
命運,在此刻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