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太子和二皇子的争鬥,在朝堂上便是兩個派系的争鬥。

立嫡立長,其次立賢,最次立愛。

盡管兩位皇子暗地裏再激烈,可這樁無頭案既然交給了他們,那就肯定是要找出一個替罪羊來。

不過三日的功夫,便找了個不大不小官職的人出來頂嘴,那人被找到的時候也已經吊死在房中了,只有臨死前寫的認罪書。

整件事看似平靜無波瀾,可是那句箴言仿佛刻進了每個親眼見過的人心中。

宮中人人自危,而宮外,齊王府的喜事辦起來了。

齊王嫡次子迎娶長樂郡主,親上加親,喜上更喜,鎮北侯府自然也是接了帖子,只是鎮北侯在城外練兵,鎮北侯夫人和楚楚前去赴宴。

楚楚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的石榴裙,外面還披上了一件青色的外衫,裙上用金線繡出一叢百合,發間楚楚帶着月白銀扣百合簪,親了府中和娘親見過了齊王妃,楚楚并未看見裴容,鎮北侯夫人還要和幾位其他府上的夫人細聊,讓楚楚見過禮後便由侍女引着去了齊王府的園子裏,今日宴請賓客極多,楚楚帶着見瑤,挑了個人少的避雨亭,歇息了下來。

“姑娘,可是在等婉姑娘?”見瑤看着楚楚止不住的左右看着,猜測說道。

“不知婉姐姐今日來不來呢,前些日子聽說傅叔父的病又嚴重了,爹爹還親自去探望過,只是擔心我身子弱,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那姑娘這是在等誰?”聽到了楚楚的回答,那見瑤就不明白了,姑娘這究竟是在看何人?

見瑤話音未落,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人。

裴容穿着青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了些許銀色镂空的木槿花鑲邊,腰系玉帶,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冠交相輝映。

楚楚只見他步調閑适的走向自己。

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見瑤姐姐,看,等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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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瑤看到走過來的齊王世子,又看了眼自家姑娘今日穿的,第一次覺得自己給楚楚配的衣服算是配錯了,索性低下了頭,走到了亭外站着。

“世子哥哥——”楚楚也發現了,自己今日穿的,和裴容穿的衣袍顏色一樣。

“楚楚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叔母呢?”

楚楚指了指前院的方向,“娘親在和幾位夫人聊天,我不耐煩聽,就出來坐會兒。”

今日本應是裴容陪着裴瑜去接新娘,只是裴容對齊王說自己剛從戰場上下來,恐身上的血氣未散,怕是不能同裴瑜一起接親了,齊王還沒說什麽,齊王妃先應了,畢竟長樂有了身孕的事情還只有自己知道,可不能讓一個剛從戰場上回來的人沖撞了自己的乖孫兒。

而剩下的幾個兄弟又都是庶子,于是便定了下來讓裴瑜自己去接新娘,裴容反而得了個清閑。

“世子哥哥,看到當弟弟的都成親了,世子哥哥羨不羨慕。”

楚楚這話是真心的,如果裴容有了心儀的女子,楚楚一定會幫着撮合他們。

裴容的眼神讓楚楚卻有些不懂了,“怎麽了?世子哥哥,是楚楚說錯什麽了嗎?”

裴容的眼神轉瞬即逝,“沒有,楚楚還是第一次來王府吧,怎麽樣,要不要哥哥帶你逛逛?”

楚楚并未多想,“好,只不過世子哥哥能別帶楚楚逛園子嗎?從宮裏逛到鎮北侯府,楚楚算是逛夠了。”

不去園子,齊王府中倒也沒有什麽玩樂的場所。

“那帶楚楚去書房,新畫了一幅畫,給楚楚看看。”

“好啊。”

一對身影從近道去了裴容的書房,楚楚前世來過這裏,猛然一踏進,一股恍若隔世的錯覺。

就像是上一秒楚楚還靠在裴容的懷中,兩個人執筆作畫,琴瑟和鳴,把閨房之樂的樂了解到了極致。

而這一秒,楚楚卻是今生第一次踏進這熟悉的地方,裴容還在一邊說道:“我剛回來,書房裏有許多東西都還是幾年前的。”

楚楚看向了案前,裴容新畫的荷花圖。

荷花亭亭玉立,嫩蕊凝珠,片片荷葉,像撐開的一張張綠傘,有的輕浮于湖面,有的挺立在碧波之上,似層層綠浪,如片片翠玉。荷花柔得似棉,靜得若水,仿佛都能聞到清香陣陣,沁人心脾。

左上角題了一句小詩: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是裴容的字跡,這些年來楚楚和裴容通過無數次書信,裴容的字跡,楚楚再清楚不過了。

字如其人,用來形容裴容再合适不過。

端正平穩,放縱流動,比楷書放縱比草書收斂,流暢率意,生動活潑。

就像是,裴容這個人一般。

楚楚閉着眼都能知道,書房的博古架上都是往些年裴容從各地收藏來的珍藏品。

最上面的一層擺着一個羊瓶,是裴容十歲的時候舅舅送給他的,他珍藏至今,楚楚擡眼往上去,果然瞧見了那個熟悉的羊瓶;還有出生時母妃給他戴上的金鎖,上面用玉鑲嵌着,刻上了裴容的生辰八字;一串五帝錢,據說可以用來擋災擋煞。

楚楚看着熟悉的物件,感嘆道:“世子哥哥,你的書房真好看,不像我的書房,只有書,其他的就什麽都沒有了。”

裴容不由的失笑,“書房裏有書才正常呢,時常在信中聽楚楚說又看了好些醫書,要不要給我把把脈,看看我的身體怎麽樣。”

楚楚沒想到裴容會說這種話,自己雖然跟着府醫學過幾年,自己看過的醫書也不下百本,可從未真正診斷過病人,或者說,她學醫,本就是為了害人,這雖然是實話,也是楚楚必須要學的,她得讓自己的命握在自己的手上。

可裴容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楚楚也只能硬着頭皮給他把了幾息。

“世子哥哥身體甚好,正是成親的好時候。”

此話一出,楚楚只覺得書房裏的氣氛都凝固了,連站在書房外的見瑤都覺得有一陣涼氣湧上來。

“世子哥哥——”楚楚試探性的喊了一聲,“怎麽了,是楚楚說錯什麽了嗎?”

裴容并未直接回答, “那楚楚呢,可有鐘意的男子了。”

“沒有。”楚楚回答的很快,“楚楚不想嫁人,想永遠陪着爹爹和娘親。”

裴容想過楚楚的無數種回答,可獨獨沒有想過這種。

一輩子不嫁人,也沒有鐘意之人。

裴容只覺得自己的喉間都有些發緊了,“楚楚年紀還小,不着急,可不要早早的就說出不嫁人這種話。”

可楚楚臉上坦然,“世子哥哥,楚楚已經很認真的想過了,若是出嫁,說不定我識人不清,到時候的下場呢,可若是嫁了一個我不愛的人,那我也肯定是不會欣喜的,那又有什麽意思呢。”

楚楚說的顯然都是已經在心裏想過千萬遍的話。

裴容給楚楚遞來了一杯茶,“那若是有一天,楚楚遇到了鐘意的人呢?”

“不會的。”

一句話,蓋棺定論。

外院的聲音越發的大了,想來時間差不多了,是時候出去了。

裴容收斂了自己心思,帶着楚楚又去了外院,時間剛好,新娘剛被新郎牽了進來。

楚楚瞧着裴瑜臉上的欣喜之色,只是不知道有幾分是真,又有幾分是假。

裴瑜身穿一襲紅色蘇繡的錦袍,上面繡着金絲雲紋頭上戴着束發嵌寶紫金冠,腰系五彩蠶絲白玉帶,足蹬青緞白底小朝靴。

周圍的人都歡呼着,楚楚看了幾眼,便跟裴容分開,走到娘親身邊去了。

鎮北侯夫人看楚楚的興致不高,臉上明顯是疲倦,身後的見瑤也隐晦的搖了搖頭,鎮北侯夫人什麽話都沒說,只牽着楚楚的手,兩個人一起坐在了被安排好的位置上。

楚楚也不知道怎麽了,一瞧見裴瑜,心裏的那些陰暗的想法全都跑了出來,楚楚甚至想用自己随身攜帶的藥包下進水源中,這麽荒唐的想法僅僅只出現了一瞬,也足夠讓楚楚心驚了。

如果有一天,裴容知道了自己并不如他想象的天真善良,那該怎麽辦?楚楚不知道。

這齊王府就好像把前世的楚楚給囚禁在了這裏,楚楚不受控制的會想起自己在裴瑜的小院中艱難生存的時日,也會想起齊王府裏的每一個對她抱有惡意的人,每一句能刺痛的她的話。

楚楚以為這些痛苦都随着她的重生被自己遺忘了,可是沒有,那些痛處依然存在,在楚楚踏進齊王府的那一秒,在楚楚和裴容在書房說出那些話之後,心口的痛意更明顯了。

司禮官在遠處唱和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楚楚有些想不起來自己當初和裴容的婚儀了,當時的她心中并沒有嫁給心愛之人的喜悅,她苦惱過,謾罵過,可最終也妥協了,她以為裴容也是不愛她的,兩個不愛的人,卻成為了彼此在這世間最後的依靠。

楚楚低喪着臉,一直到出了齊王府才好些。

“楚楚——楚楚——”

身後是裴容追了出來。

“世子哥哥?怎麽了?”

裴容拿出方才兩個人看過的那副荷花圖。

“今日招待不周,此圖就算是賠罪了的,楚楚可千萬要收下。”

楚楚親自抱着畫卷,上了馬車。

緩緩打開的時候發現裴容在上面又加了一句詩。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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