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
（下）
黑衣男子依然故我。
——但這一次，坂田銀時凝聚目力卻已辨認出男子身穿的那身黑衣…其實是真選組的制服。
那麽，銀時微皺起眉：這家夥也是真選組的人？
他想能更細致地看清楚男子的面容；
但是因為當前光線昏朦加上距離阻隔——
坂田銀時只能依稀看到那男子的黑長劉海、
在随着他的動作不斷在他白亮額前飛揚浮動的影像…
而這男子本身——坂田銀時卻覺得-他其實應該更像是一道迫于夜空更驚于夜色的黑色閃電——
而那黑發男子的行動、也的确疾如電閃。
他依然無視坂田銀時的存在以及對他的觀察；
只緊盯住自己下方奔跑着的監察員小子的行進路線抿緊嘴角；同時手起炮落，例不虛發——
占據屋頂制高點、居高臨下地準确阻擊着街道上的巍兵隊對監察員小子的追趕；
并且明顯已打亂了巍兵隊那原本密不透風的整體布陣排局……
但這時，依然跌坐中似乎忘了起身的坂田銀時：也終于發覺到一個嚴重問題——
“喂…”
他再次向對面屋頂發聲；但語調音量已明顯變客氣也弱小了很多：“……你、你該不會——是單槍匹馬就敢來放炮吧——？”
男子不答；緊鎖眉宇專注加速手上動作、一并發出炮筒中最後剩餘的兩發炮彈；
而坂田銀時則在心中發出苦笑。
——其實，剛才在巷子裏高喊-叫人抓高彬…不過是坂田銀時虛晃一招的聲東擊西之計。
他從沒期望過能在此時此地：真會有空降救兵來支援自己；可竟意想不到的是：這位“救兵先生”還真的降臨了！
——但是——
銀時迅速掃視一遍這位先生身前身後、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周圍整體環境——
終于再次肯定到：這位“救兵先生”：也是跟此時陷落敵陣中的自己一樣：也是在一個人戰鬥——全無後援！！
不禁捂住眼睛……跌坐屋頂的坂田銀時開始覺得頭疼。
而對面的男子卻驀地收手；目注下方……然後一絲不易覺察到的微笑、逐漸浮起在他唇角。
——那個笨蛋監察…終于在炮彈全部打光前順利逃出去了。
（幸好、幸好你沒有因為我的指令而殒身于此——）
…在今日巡街工作即将全部結束時、無意中發現監察員小子跟蹤的身影。
因為忽然直覺不放心，便攜帶上武器随後跟來；
——卻萬萬沒料到：竟會遭遇巍兵隊重現江戶！！
但是，第一直覺想到的僅是：當務之急是要先安全營救出監察員小子。
——至于其它…黑發男子當時既無暇細想；現在也仍覺得都可以繼續一概無視忽略…可是——
他忽又想起：在他剛趕到的那一瞬裏：自己觸目所及第一眼所遠遠瞥見的那一幕情景：
——在真選組監察、即将被巍兵隊群魔撲噬那千鈞一發的當口：
那個銀白卷發男子突然從巷內沖出來、拉住監察要救走他……
黑發男子停立屋頂呼出一口含帶煙圈的白氣；不自覺也松開了緊鎖的眉宇。
從肩上取下已成空的炮筒拄置于地；
——第一次，他正式轉頭：舉目向對面屋頂看去……卻突然身形凝頓。
而與此同時，正以手掩目的坂田銀時也驀地于手掌下重睜紅瞳——
…頭戴滴血圖案面具的巍兵隊員們現身在坂田銀時身後。
至少一個中級戰隊的數量。
每一個人都步法穩健，無聲而又迅捷靈巧地移動着身姿；
在對目标步步逼近的過程中，也自然形成對其翼後三方合圍的掎角之勢、攻守呼應；也一擊必殺——
（…是“血泣”。）
坂田銀時認得是他們的腳步。
——巍兵十三隊中專事殺戮的精銳屠手——
坂田銀時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他慢慢放下遮蔽紅瞳的手掌……突然：
“…喂、卷毛”
坂田銀時一頓；然後擡頭：
只見對面屋頂上那個一直無視自己存在的黑發男子，此刻終于正面正視自己問道：
“——你現在還能站起來嗎？”
不待銀時回答，男子徑自放開手上拄持的炮筒；
然後以一種全然放松下來的姿态、抽出了他腰間懸挂的佩刀——
帶出一種如閑庭觀花般的神态；
面對面、
他舉刀遙指向坂田銀時身後的巍兵隊“血泣”；吐掉了一直咬在嘴裏的香煙蒂：
“如果你還能站得起來的話卷毛…”
黑發男子淡淡說：“那你就快逃吧。”
語畢，坂田銀時視野內男子的身影突然從對面屋頂上消失。
——而下一瞬間、兵器交擊聲即從銀時身後響起——
一時間，坂田銀時還沒反應過來；
直到被刀光擊飛的“血泣”隊員的軀體重重跌落到銀時腳邊後他才意識到：
——那個黑發家夥從對面飛過來為自己挺身擋敵……
——他此刻正在自己背後：以他自身的刀與血肉之軀-在保護自己！！！
坂田銀時猛然回頭——身後也正響起黑發男子一聲斷喝：“你還不快走！！”
…想回答、卻反而抿住唇角。
——在感覺到自己眼眶已濕潤的一瞬間裏…坂田銀時含笑拔出腰間木刀、一躍而起；返身也直沖入身後戰局——
“哇…哇、哇——”
隐身在另一處屋頂上；
以帶有夜視功能的望遠鏡偵查戰況的巍兵隊高級幹部的口中、連連發出難以置信地抽氣驚喘……
“加派人手！除了駐防小隊、其他人全去支援！！”
——坂田銀時，前巍兵隊-第十三部隊隊長。
高彬晉助的身影，慢慢從高級幹部身後方的屋脊後走上來。
——寧以天下換一人，不以一人換天下。
第十三部隊-全隊只有這一個人；
而這“一人之隊”的戰鬥力，卻抵得上巍兵隊其他十二隊全部戰力的總和。
地上布陣的巍兵隊員們在高級幹部的指揮下奔忙；
前赴後繼地趕赴坂田銀時與黑發男子所在的屋頂；他們不斷加強重圍，卻也不斷被擊破擊落——
高彬緩緩停身；
舉目眺望那方屋頂上正破空而起的兩道刀光；如兩條蛟龍般交錯縱橫、而擋者披靡……
——突然，心口傳上一股恍惚。
他低下頭去，又仰起頭來：鏖戰仍在膠着；而自己此時腳下與頭上的世界、卻感覺都仿佛已離開他很遠很遠。
高級幹部汗流浃背，再也隐藏不住身影。
他不禁丢開望遠鏡，顯得手足無措地也拔出刀來……
但是，卻遲遲不敢随同其他繼續沖鋒陷陣的隊員們、也揮刀上前——
高彬從身後輕瞥了瞥他惶恐畏縮又尴尬的背影一眼；
然後又側目看了看遠處戰團中那一黑一白、兩個戰士；始終彼此互為依靠互為護衛的身姿——
那雙身影，在愈見激烈愈見兇殘的對敵漩渦裏、反而也愈見分明鮮活了起來。
——沒有血腥能玷污；沒有殘暴能摧毀；
高彬了解：
那兩人在此刻因同仇敵忾被締結下的這份羁絆；也是全世界最義無反顧、生死與共的歃血為盟——
【你若不離；我必不棄。】
【你若不棄；我必不離。】
“…今晚，到此為止。”
巍兵隊首領-高彬晉助忽然向巍兵隊高級幹部下令道：“——傳令撤退。”
當那個逃出去的真選組監察員小子，引領着真選組員們再趕回來為黑發男子解圍時：巍兵隊已然全數撤離。
——來時無影，去時無蹤；只徒留屋頂上奮戰過後的黑白兩人與遍地狼藉。
黑發男子以長刀拄地支撐住身體；
用另一只手從衣袋中翻出煙盒湊到嘴邊；
但就在剛叼上其中一根香煙的瞬間、他整個人仰倒了下去——
一雙手臂從身後及時接住了他。
“…喂、監察小子”
坂田銀時懷抱住黑發男子昏厥的身體，
問此時也趕到近前的真選組監察員-山崎退道：“這家夥…”
“——他叫什麽名字？”
三日後。
警察廳-長官辦公室。
“…原來如此。”
合上報告書，
警察廳長官-松平片粟虎從辦公桌後的座位上擡頭、看向在桌前挺身恭立的山崎退：
“事件經過我大致上都了解了；只是，有個問題你的報告裏尚未說明。”
松平片粟虎問山崎：“——山崎監察員：你為何要跟蹤萬事屋老板？”
夜晚，歌舞伎町-紅燈酒店。
松平片粟虎跟澄勢大姐頭面對面分別端坐在長條餐桌兩邊；
他們各自身旁預留的座位都空空如也。
靜谧良久，澄勢慢慢地呼出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松平片粟虎微微低頭：“不好意思，這次是我們失禮了。我沒想到十四會派人去調查銀時。”
“…這不奇怪。”
澄勢緩緩開口：
“土方副長，
大概是很不滿意被你硬叫他去跟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做‘聯誼’；
但是他又不便回絕你這位長官；所以只好自己想辦法先去摸摸底了。”
“…讓他們聯誼，是想讓他們能交個朋友。”
“如今時勢動蕩，風雲暗湧；你的歌舞伎町，我的警察廳都孤掌難鳴。只是…”
咬住雪茄深吸了一口，松平片粟虎吐出一個長長的煙圈：“終究是兩條不同道路上的人。”
“——警察廳-真選組副長；巍兵隊-第十三部隊隊長……果然：還是不适合做朋友啊。”
真選組屯所，副長獨立寝室。
額纏繃帶的土方十四郎從枕上慢慢張開巒藍色的眼眸…卻直望入一雙深邃的紅眸中。
“！！？”
震驚之下他下意識要伸手取刀；卻發覺自己被對方以絕對禁锢的手法控制住肩膀關節、根本動彈不得。
“…別動，你已經昏睡三天了。”
“現在阿銀只是想看清楚土方副長的樣子；不會傷害你的——”
不待土方回話；
架身在土方上方，
将平躺在被中的土方整個人都困在自己身下籠罩範圍內的坂田銀時；一手扣着被中土方的肩關節，
另一手則撫上土方的臉頰輕撥開土方額鬓間的發絲…完整地露出了他的額頭與一雙眼眸……
坂田銀時微笑道：“…原來，副長的眼睛長得這麽漂亮；眼眸的顏色也好溫柔哦~”
——不用照鏡子，土方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定臉紅了。
但這不是因為感到羞赫而是憤怒。
土方繃緊身體咬緊牙關；
用一雙被怒意點亮的熒光藍眸從下方狠狠看住坂田銀時、咬牙道：“你”
——可沒等他說出“你快放開我”時、坂田銀時卻突然收手退身。
土方一愣；随即也急忙手撫肩膀、勉力從被中撐身坐起……
卻發現這個剛剛還在無禮壓制住自己的銀白卷發男子，此刻卻完全轉換成另一副模樣：
——他畢恭畢敬地以一種鄭重其事的神态、正襟危坐在自己的床鋪前方-重新面對自己。
土方怔了怔；
忽又看到那頭銀白卷發上下一動…是坂田銀時向他颔首施禮——
“你好，初次見面；我的名字叫坂田銀時。”
“——？”
“26歲。目前在歌舞伎町從事萬事屋工作；至今未婚，一直單身中。”
“……”
對視土方那張清俊如雪的臉龐與疑惑藍眸；坂田銀時平靜而真摯地說：
“所以，土方十四郎：——現在以結婚為前提：我們正式交往吧。”
土方十四郎手按肩頭整個人凝住。
——然後，從真選組屯所內爆發出一聲響徹夜空的驚吼：“你說什麽——！！！？”
（…今天就是周五了；不知那兩人……到底有沒有見上面呢？）
擦幹最後一只洗淨的瓷碟，将它在櫃中歸放好後；
準備結束今天營業的居酒屋老板，看了看餐臺前落空的座位……搖搖頭；
伸手關上了燈。
【-銀魂架空向.平行線.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