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b老天

第18章 b老天

“商哥,在這裏停就可以了。”周緒起下了摩托。

商闊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公路:“确定?”

“嗯,”周緒起說,“還有一段路,我走回去就行。”

“外套我不拿走了。”他把外套脫下來,塞在摩托車上。

“那行吧,注意安全。”商闊沒再說什麽。

“回到家報個信兒,我先走了。”商闊一向灑脫,說走就走,他還沒來得及說再見,眼前的摩托車已經不見影子了。

一騎絕塵的殘影一閃而過,周緒起搓了搓臉,在原地神經病似地上下跳了兩下,忽然感覺一陣輕松。

好像他騎上摩托的那一刻,整個靈魂都充盈完整了。

簡直不可思議。

殘缺的靈魂忽然健全了。

右轉拐了個彎,一家羅森出現在眼前,亮堂堂的微暖色系的燈線從玻璃粒子裏滲出來。

便利店的店面寬敞洪亮,種類齊全。

周緒起拉開掩着的玻璃門,随着一聲機械的“歡迎光臨”,一擡眼間,和暖色燈光下一雙薄眼皮、沒什麽情緒的眼睛撞上。

謝致予好像也愣住了,輕微地眨了眨眼。

眼眶有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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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被誰欺負了似的。

他看着眼前紅眼眶的人,一時間不知道找什麽反應。

門外的人走了進來,順手把玻璃門掩了。

他看着穿着工作服的謝致予,剛想問一句“你在這兒”,又及時收了回去,朝他眨了下左眼:“好巧。”

這人怎麽總是朝別人抛媚眼。謝致予面上不動聲色,回了句“嗯”。

在貨架上随便挑了盒盒飯,然後在前臺要了個蜜汁雞腿。

謝致予目光落到正在付錢的人握着手機的手上,指關節被凍得有些泛紅。

“再要瓶這個。”周緒起又去拿了瓶礦泉水。

加熱好的盒飯從微波爐裏拿出來,遞過去時,謝致予問了句:“你不冷?”

他接過溫熱的冒着香氣的盒飯,冰涼的手指在盒子外捂了捂,說:“還好,剛騎完車回來是有點涼。”

謝致予看着他,眼神冷冷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想什麽呢?”

“在想誰大半夜四點騎車。”

周緒起給他逗樂了,曲指啪地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你忘了?我——富二代啊。”

“富二代飙車不就得大晚上麽。”

“是不是挺對?”周緒起回答完,又問。

謝致予:“......”

一手端着盒飯,一手拎着雞腿和礦泉水,由于不太方便,手指緊緊扒拉着裝雞腿的紙袋,裸露的小臂微微爆出幾道青筋。

找了個玻璃窗的位置,放下東西還沒坐穩,眼前便籠罩上一片黑。

“?”他緩緩打出個問號。

扒拉下罩在頭上的東西,發現是件外套。

“你.....”話還沒問出口,轉身走掉的謝致予聲音傳來:“不用謝,兒子。”

“草。”周緒起被他一聲“兒子”給整笑了,揚聲問了句:“欸,兒子,你什麽時候下班。”

“五點。”那邊傳來。

黑色的棒球服還留有上個人的體溫,周緒起把外套穿上,瞬間被熱度包圍,摁開手機看了眼屏幕:四點三十二。

外頭街道黑漆漆的,遠處有幾盞白色的路燈亮着,顯得整條冷清的街道更寥落。

天地之中,只餘便利店前被透過玻璃窗的暖調燈光打落的那四方地面彰顯溫情。

周緒起用塑料勺子攪和了一下飯菜,辣牛肉的味道飄了起來。

這個時間段店內的人少,來店裏的人也可以說是少之又少,過了十來分鐘,才從門口進來個人。

站在收銀後的人低垂着眉眼将客人挑選好的商品一件件過機,嘴裏念出個數字,手示意了一下掃碼付款的機器。

身板兒筆挺,個子又高,往那兒一杵,是個忒紮眼的收銀小哥。

周緒起三兩口把手裏的東西吃完,視線飄向那忒紮眼的收銀小哥,久違地生出點熟悉感。

他初中那會兒年紀不大,沒關系沒成績證明很難找到類似家教那類按時算錢多的活兒。這種情況下,最多多找些兼職,像便利店收銀之類的。這些兼職多少是不敢征用年紀比較小的童工,所幸那時候個兒已經長得挺高了,一米七幾,口罩一戴,愣說自己已經成年了完全沒問題。

中考後,有了中考市一的成績證明,托校內老師介紹到補習機構做補習老師。

此外,初高中校內獎學金助學金等一系列錢財來源,讓他和周池一路扶持着坎坷地走過那麽多年。

剛才他一打開門和謝致予對上眼的那一刻,讓他恍惚回憶起之前他站在收銀臺後看着形形色色城市裏忙碌的行人拉開或推開玻璃門進出的場景,或者是周池舉起厚厚的傳單遮擋足以令人眩暈的太陽的樣子。

不過是幾天的時間,周緒起再回想起來,感覺這些生活仿佛已經離自己很遠了。

形形色色客人進門的姿态被機械地掰成一塊白板;不久前還在和他争論初中物理題的小男孩的臉也被無情的抹除;甚至連眼前這盒辣牛肉的味道都擴散成一張大網,細細密密地吞噬掉周池在廚房暖色系燈光下翻炒出來的家常菜的香味。

周緒起攤開手掌,看着手心的紋路走向,他驚覺:他正在被這個世界同化。

收銀臺處掃碼機滴滴聲傳來,他擡頭看向那個眉眼淺淡的少年。

謝致予,好像是他和原來世界唯一的聯系了。

周緒起掐着點在貨架上拿了個飯團和一瓶新的礦泉水去前臺結賬。

“你家住這附近?”

謝致予頓了下,說:“不算。”

“騎車半小時吧。”

他揚了下眉,想說也不怎麽近啊,後面又覺得确實不遠。

“那你下班後回家?”他問。

謝致予用一種“不然呢”的眼神看着他。

“欸行,”周緒起把熱好的飯團和礦泉水塞他手裏,說,“你在這兒等會兒我。”

他強調:“別掃車啊。”

出了店門,又轉身說了句:“東西塞你手裏就是給你的。”

謝致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通交待,又垂眼看了眼手裏透出熱度的飯團,最後把兩樣東西放到一邊,脫下工作服和下一班的人交班。

站在店門口不到兩分鐘,輕微的轟鳴聲從馬路邊上傳來,一陣強光哧溜一下閃在路邊,他一擡眼,看到周緒起正伸長腿撐着地,整個人跨坐在摩托車上,車前亮着燈。

朝他吹了聲口哨:“過來,送你回家。”

謝致予一下給他這架勢搞愣了,站在原地好半晌才走過去。

“幾分鐘就能給你送到。”周緒起把腳剎打了,想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還給他。

謝致予一把給他攔住了,看了那酷炫的車頭一眼,問:“你....飙這車啊?”

“不然呢?你以為是什麽?跑車?”周緒起說,“富二代沒滿十八,考不了汽車駕照。”

“cool吧?”

“酷。”

“我以為富二代都不遵守交通規則。”謝致予又說。

周緒起樂了:“那不能,富二代也是人。”

說完,視線落在謝致予手裏的飯團上,摸了把飯團,說:“塞給你了,你不吃,現在都涼了。”

然後沒再說什麽,拍了拍身後:“上來。”

謝致予穿着簡單的短袖T恤和長褲,上來扒拉了下周緒起要脫掉外套的手,言簡意赅:“穿着,給我擋風。”

“成,坐穩咯。”周緒起“嗚呼”了一聲,擰動車把。

車身颠了下,謝致予一下撞上身前人的背。

風呼嘯而來,天還未亮,馬路邊的路燈卻足夠亮,車燈已經關了。路上幾乎看不到車,在極速流逝的風聲中掃視,只能看到路邊的環衛大叔,身旁停着輛垃圾車,拿着掃把和簸箕在清理着城市的地面。

周緒起:“你怎麽值夜班?”

謝致予聽着風聲,片刻,回答道:“和人換了班。”

頓了頓,又補充了兩句:“本來是值白班的,但是今晚值夜班的人臨時有事,說上不了,他和我換了。”

“嗯。”

“怎麽問這個?”謝致予說。

周緒起笑了兩聲,說:“問這個很奇怪嗎?你問我為什麽問這個才奇怪。”

也是,這個還在上學的年紀周末碰到同學在便利店值夜班多少有點奇怪。

身後沉默了,周緒起才接着說:“我其實就是想說,找兼職最好找白班。雖然我們還年輕但是也不好這麽糟蹋身體。”

風聲太大,謝致予湊近他耳邊聽了半天才聽了個大概,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沒什麽區別。”

“什麽?”周緒起沒聽清。

“我說,沒什麽區別,”謝致予聲音很緩,“值白班和值夜班對我來說區別不大。”

周緒起偏了下車頭,謝致予下意識拽緊了他的外套。

“其實.....”感受到拉力,他緩緩開口:“我第一次騎這車。”

“?”謝致予懷疑是風聲太大他聽岔了,“你說什麽?”

周緒起笑起來,扯着嗓子複述了一遍。

路邊的景象紛飛,謝致予拉緊前面人的衣角,停了半晌,才冒出句:“這車速是不是有點快了。”

“哈哈哈哈.....”周緒起樂不可支,敞開的外套向後翻飛。但他只敢笑兩聲,因為風會灌進嘴裏。

速度突然猛地提了個檔次,謝致予說:“悠着點。”

“我不想和你一起車毀人亡。”

周緒起樂了兩聲,說:“放心,我亡了都不會讓你亡。”

“.....”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周緒起停了車,問:“是這兒吧?”

“嗯。”謝致予下了車。

“行,你快回去吧。”周緒起說,“一晚上沒睡不累?”

聽者看了他一眼,反問:“你不也一晚上沒睡?”

“不一樣,”他說,“我那是玩兒,你這是勞心又勞力。”

周緒起把車停在路邊,看着眼前人的背影越走越遠,長腿支地,用從商闊那兒順來的打火機燃了根煙。

他初中壓力大那會兒就學會了抽煙,和周小少爺精細的名牌不一樣,抽的都是從灰撲撲的狹窄小商店裏買的雜牌。味兒嗆得很,但越吸越上瘾,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多少能緩解些壓力。

遠去的背影被吐出的煙霧包裹,煙霧消散後,人影兒也不見了,被煙霧吃掉了似的。

某一刻,仿佛在謝致予身上看到了他自己。

最後一口煙霧散失在風裏,摩托車的轟鳴聲重新破開風聲,向來時的方向駛去。

不為生計操心的生活怎麽樣?

爽嗎?

他不知道。

摩托上的人揚起一只手,在空中一劃拉,對老天爺比了個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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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緒:這都能遇上

小謝:又是你…

(命定的緣分啊~)

評論海星摩多摩多

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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