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上課
第29章 上課
“你當年抛下我一走了之的時候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那你當年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憑什麽來質問我!我不欠你!”
“......”
咔——
莫添磕開顆瓜子,順手将瓜子殼丢到腳邊的小垃圾桶裏,屏幕裏的男女主有多撕心裂肺他瓜子磕得就有多響。
餘光瞟到一個個高少年,他拍掉手上的瓜子屑,喝了口水,朝數學老師辦公桌那邊招了招手:“謝致予,你過來一下。”
謝致予正從數學老師陸朵手上拿過作業登記本。
“去吧。”陸朵也聽見了那邊傳來的喊聲,揮了揮手,讓跟前的人走。
謝致予來到莫添跟前,一句“老師你找我什麽事”還沒問出口,莫添擡手暫停了貫穿心肺的偶像劇,擡眼看向他:“最近還适應吧?”
謝致予瞟了眼屏幕上表情猙獰的演員,聽到問話,才收回視線說:“還行。”
莫添:“還行?”
“挺适應的。”謝致予捏着作業登記本的手垂在校服褲側邊。
莫添點點頭,接着伸手往辦公室後頭的長桌那兒一指,說:“把你們班的暑假天地搬回去。”
“要發嗎?”
“不發,”他點擊播放鍵,灌耳的臺詞從電腦裏傳出來,“先放在講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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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致予點點頭,擡腳往長桌那邊走。
“等會兒,你回來。”莫添又叫住他。
謝致予依言走回來,“還有什麽事嗎?”
“看看。”莫添示意他看電腦屏幕。
謝致予将目光放到流着假淚雙目赤紅的男女主身上。
莫添神情認真地盯着電腦裏的畫面,半晌,伸手一指,問:“你覺得怎麽樣?”
“?”
電腦裏不斷傳來“你知道我愛你我不能失去你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謝致予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斟酌道:“嗯?”
“……”莫添看了他一眼,擺擺手:“果然是無趣的理科男,回吧。”
謝致予:“?”
“……”
莫添轉回去繼續研究偶像劇,沒注意到自己學生走的時候眼神有些困惑和呆滞。
厚厚的一沓暑假天地放在講臺邊上,謝致予把它往裏推了推,轉身面向黑板要寫周末作業時,上課鈴打響,他沒辦法,反手将粉筆丢進粉筆盒,走下講臺。
莫添腳踏進班裏,擡頭看見幾乎占了一面黑板的作業,腳步頓了下,“嚯,你們這作業不容小觑啊。”
底下有人聽到,齊齊籲了一聲。
周緒起帶頭喊了句:“那您就布置少點,給我們減減負。”
一群人齊聲附和:“是啊。”“對啊。”“就是,老師。”
莫添沒有理會,背着手走上講臺,他講課不帶書也不帶教案,上課空手來下課帶着一手粉筆灰走。
“作業的事另說,”他擡手把另一面黑板拉過來,蓋住底下被課代表寫滿了作業的那張,“我們先來聊聊你們的暑假作業。”
他随手拿起幾本蓋在最上面的暑假天地,翻了翻,然後合起來,把暑假天地看得到紙張厚度的側面展示出來,說:“你們看看這兩本有什麽不同啊?”
他又摸了幾本,“再看看這幾本。”
“都看得到嗎?看不到是吧,來,傳一傳,好好辨別一下。”說着就要把手裏頭的幾本遞下去。
第一排的同學尴尬地咳了一聲,沒有接。
莫添沒強迫,又把暑假天地摞回去:“瞧出來沒有。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幾本的厚度有些不一樣啊。”
“難不成,”他拍了拍那沓壘得高高的作業,“是有廠家在生産的時候偷工減料了?”
教室一片寂靜,時不時傳來聲咳嗽,此起彼伏,抑揚頓挫。
跟全班人都在清嗓子似的。
莫添笑眯眯地看着臺下,“你們這是兩岸猿聲啼不住,瞞天過海沒過海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
“......”
莫添:“廠家生産了二十來本殘次品一下都到咱們班來了。咱班多大的運氣啊,這種可能都遇上了。你們覺得可能嗎?”
場面有些尴尬,高二一班集體沉默。
半晌,一個聲音開口:“那必然是可能的。”
莫添看了眼那人,說:“也是,畢竟廠家還漏了生産你這本。你說是吧,周緒起?”
“.....”被點名的人當機立斷一拍大腿,非常果決:“那可不!”
莫添笑眯眯地看着他。
“咳咳咳!”班裏的咳嗽聲大了起來,咳着咳着演變成了噗嗤噗嗤。
“咳咳哈....”高二一班集體憋笑憋得有點辛苦。
莫添見他們這樣,也沒再逗他們,揮了揮手,“行了,不逗你們玩了,沒意思。”
“下課把你們的殘次品都拿回去。”他拍了拍手邊的“殘次品”。
說完,拿起粉筆開始講課。
周六上午最後一節課,上完就放假回家了,因此高二一班所有人都精神得很,課上無比積極,課堂氛圍非常活躍。
臨下課的最後幾分鐘,莫添做了這堂課的收尾。
他問:“你們知道《蜀道難》的創作背景嗎?”
一堆小孩拖着聲音說:“不知道——”
他并不意外,把用過的粉筆丢回盒子裏:“給你們科普一下,主要有四種說法。第一種說法認為李白寫這篇文章是在向房琯、杜甫二人表達擔憂之情,希望他們早日離開四川,免遭劍南節度使嚴武的毒手;也有說法認為李白是為躲避安史之亂逃亡至蜀的唐玄宗李隆基而作,勸喻他歸返長安,以免受四川地方軍閥挾制;第三種說法則認為李白是在諷刺當時蜀地長官章仇兼瓊想憑險割據,不聽朝廷節制。”
教室內靜悄悄的,空調機呼呼地向上吹着冷風,冷氣順着天花板蔓延整個室內。
講臺上莫添身後黑中透出點墨綠的黑板上蒼勁有力地寫着,蜀道難三個大字。
“但以上三種說法經後續多方驗證,皆不符合史實,”他手撐着講臺,“是以第四種說法才是大衆認可的、具有可考性的。”
他接着說:“這篇文章很可能是李白于天寶元年至三載,身在長安時為送友人王炎入蜀而寫的,目的是規勸王炎不要羁留蜀地,早日回歸長安。避免遭到嫉妒小人不測之手。”
底下的孩子們都安靜地聽着,莫添直起身子,看着他們笑了,說:“你們有沒有發現,無論哪種說法,都突出一個‘難’字。這篇文章的題眼同樣是難——蜀道難,人生難。”
“《蜀道難》以描述蜀地環境惡劣過渡到末尾點出小人惡劣,”他說,“李白的寫作手法值得我們大家參考。”
講臺下,坐在座位上的孩子們都擡頭看着講臺上,莫添轉了話題:“你們知道,為什麽我會在開學第一周帶你們學習這篇課文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們,蜀道難。”他頓了頓,“李白勸王炎,前路艱難,你且快快離開吧。但王炎或許有不得不去蜀地的理由,他有自己的考量。李白作為好友能勸一句前路艱險,卻不可能代替他去感受。”
“此外,李白寫的是人生前路,你們背的是題目考卷。《蜀道難》固然是你們學習道路上的一道難關,但請珍惜這道難關,因為跨過之後,沒了課本題海,你們面臨的是真正的蜀道難人生路。”
“我希望語文在你們眼裏,不止是一個數字,也不單是一道難題,”他說,“無論是詩詞歌賦,亦或是文章經典,都應該是前人敘出後人未走的路,後人看清前人歷經的橋。希望你們看待學習,能保持激情,尋找樂趣,無論是哪一科,無論你喜歡與否。”
一長段話說完,莫添停下來,突然很生動地挑了下眉:“當然,以上都是屁話。”
全班哄笑。
“沒有人會喜歡學習課本,沒有能對日複一日的日子保持熱情。我當學生那會兒也很讨厭學習。我相信,你們在座的絕大多數人不喜歡學習甚至于是嫌惡學習課本,我們作為老師勸告你們要擁有對學習的熱情,但你們很難做到,就像木炭灰燼即便是遇上大火也不能再燃。”
“最後做個總結,”他說,“剩下的兩年高中時光學習之路定然不輕松,特別是到了高三。對于你們這個年紀來說,高考就是懸在脖子上的鍘刀,咔噠一刀下來,你就不知道你去哪裏了。但這也是美好的時光,你們正當年,正青春。你們的壓力來源于父母家庭老師同學,同時你們知道你們無需真正直面生活的真正壓力。不直面生活的壓力,無需考慮活下去的苦難,你們永遠有退路。”
“李白不能代替王炎,也不會有人替你們去感受人生。”
“珍惜這段時光,好好學習,好好玩樂,別急着長大。”
“時光很快,”他說,“前路艱難,萬忘諸君心緒仍堅。”
叮鈴鈴——下課鈴乍然驚擾了一室寂靜,站在講臺上的人揮了揮手:“語文沒有作業。周末愉快!”
“......”
莫添走出教室幾秒後,第一排的同學推開蓋住作業的黑板,嘩啦一聲,教室才沸騰起來。
男生多的班級遇上放假這種天大喜事,班裏鬧騰得不像話。某些興奮的喊叫大概可以形容為返祖現象。
表面上看來,大家并沒有被剛剛課上莫添的話影響到,或者說那種影響是潛意識的。班裏的同學們該幹什麽幹什麽,練習冊卷子滿桌亂飛,嬉笑打鬧的聲音沖出教室門和教學樓裏其他班級重疊在了一起。
謝致予走上講臺,拿了只白粉筆開始寫數學作業,一筆一劃,是和在紙上寫的一樣規整漂亮。
周緒起發了會兒呆,教室裏鬧哄哄的,仿佛一切外物都被抛了出去又驟然回落。他戳了戳前排的許孟,又叫過彭經延。
“怎麽了?”
“我軍訓暈的那次,聽說那幾天晚上是你們來守的夜。”他說。
“嗯。怎麽了?”許孟看着他。
“謝了啊,兄弟。”周緒起說。
“不客氣不客氣,”許孟嘿嘿笑了兩聲,“你這會兒這麽鄭重....”
他頓了頓,脫口而出:“不會是想請客吧!”
他和彭經延對視一眼,接着說:“哎喲,這怎麽好意思呢。”
“別了別了,要不還是別了。”
“......”周緒起說:“瞧把你能的。”
“嗐,可不是嗎!”許孟一點也不謙虛。
謝致予寫完作業回來,許孟招呼說:“予哥,緒哥請客吃飯,要不要一起?”
“?”他看了眼旁邊問,“什麽時候?”
周緒起想了想,“晚餐吧。”
“在哪裏?”
“不知道,看你們決定。”他說。
問題又抛了回去。
“想吃什麽?”
這一問出來,一群大老爺們犯了難。
“火鍋?”
“這大熱天的,吃個屁的火鍋。”
“日料?”許孟往貴的裏想。
彭經延皺起眉:“我不喜歡。”
“海鮮?”
“我們這邊哪兒有可以吃海鮮的地。”
何複站在他們桌子旁,想了想,冒出句:“燒烤怎麽樣?好久沒吃了。”
四下沉默了,許孟一拍手,“可以!我家附近有家特好吃的燒烤!我們去那裏吃,使勁兒吃!”
“行,”周緒起說,“你們敞開了吃,我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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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莫:無趣的理科男
小緒:無趣的理科男
小謝:你倆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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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反季節更文,所以之前有把暑假作業寫成了寒假作業,已改已改
還換了個設定,把初版高二十個班改成了十六個班
補一句:關于蜀道難創作背景皆來源于搜索浏覽器
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