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陳傷說了好,也當真做到,自那天開始,兩人別說有什麽交集,謝引就算是見他一面都難。
幾天下來,拜房間隔音不好所賜,謝引也基本摸清了陳傷的作息,一個他理解不了的作息。
陳傷每天淩晨四點左右起床,洗漱之後就出門,一直到下午四點左右回來,期間并不會出現在出租屋。即便是回到家,也是去衛生間沖涼洗漱,之後除了用衛生間并不會離開主卧。
熱到做不下去題的時候,謝引也偶爾會想陳傷到底在做什麽,他覺得就算是着急用錢,送外賣也用不着淩晨三四點出門,更何況下午到晚上這個時間段,明顯要比他淩晨送單送的多。
但不管陳傷在做什麽,這樣規律的作息對謝引來說都不是什麽壞事,這是最理想的出租狀态了,他甚至覺得如果陳傷可以一直這樣,別說三個月了,就是住在一起三年,他也不會說什麽。
尤其是陳傷還很講衛生,每次用完洗手間和浴室都會收拾幹淨。抛開自己不喜歡陳傷這個人以外,簡直是神仙室友了。
謝引對這個房子還是很滿意的,除了……太熱。
申城這幾天連續突破高溫,今天甚至有40度。風扇成了擺設,身上的汗沒斷過,他就算再自律,可還是影響了做題的效率,他恨不得住在洗手間的花灑下面。
手機上的天氣預報往後七天氣溫最低也沒下36。他甚至開始考慮祁希的提議,覺得自己是不是要買一臺空調裝上,可看看銀行卡裏的餘額,想想大學之前的花銷,覺得自己是在想屁吃。
不是沒想過去祁希家裏住幾天,緩過這幾天的高溫再說,可祁希父母因為他高考故意交白卷的事兒終于意識到有些事情不能再等,在祁希開學後也紛紛從外地調職回來搬到一起。
這樣一種情況下謝引不可能去打擾。
謝引心情燥熱的做不下去卷子,掃了一眼時間已經下午3點50分,再有十分鐘陳傷就要回來,他熱得一動不動就那麽靠坐在椅背上企圖心靜自然涼。
門口傳來開門聲的時候他閉着的眼睛輕輕顫了顫,沒睜開,繼續思考剛才那道奧數題。但他發現自己解不下去,腦子裏想的都是祁希買來放在冰箱裏的冰鎮可樂。
喉結滾動,謝引吞咽了一口口水,起了身。
開門的前一秒他聽到門外傳來響動,便停下腳步,估摸一下時間,陳傷大概是要進去衛生間洗漱。果然下一秒謝引就聽到了衛生間開門關門的聲音,一直到有水聲傳來,他才走出了次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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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害怕和陳傷打照面,而是他覺得這樣的碰面還是能避則避。
從次卧走到廚房要經過主卧,陳傷沒有關門卻開着空調,絲絲涼氣從門口湧出,在這個動根指頭都能熱出一身汗的氣溫裏簡直帶着致命的吸引力,謝引甚至覺得冰箱裏的可樂已經不重要了,他能在這裏站到天荒地老。
陳傷沖涼應該沒有那麽快的速度,謝引靠在主卧門口的位置,心想等浴室的水聲停了自己再離開也不遲。
人在舒服的環境裏很容易放松下來,即便謝引想要提防着陳傷,可在被高溫折磨了幾天又身處空調下的現在,謝引的神經也不免慢慢松懈,思緒不由的又跑到自己剛剛解了一半的題上。
他解題解的認真,等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有些過于放松的時候已經晚了,衛生間早就沒了水聲,門也在下一秒被打開。
他就那麽直直的和陳傷撞上。
或許是沒想到謝引會在自己房間門口站着,陳傷愣了一下,但也不過0.01秒就又恢複了不近人情的冷漠。
“我要用洗手間,你太長時間了。”謝引說。
“哦。”陳傷視線在他耳朵上掃過,淡淡應了句:“現在好了,你可以去了。”
他明明還是那副似乎什麽事情都不會讓他情緒起伏的模樣,可謝引就是覺得自己被看穿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要等着用洗手間,他知道自己在這裏只是蹭空調。謝引有些郁結,可偏偏發作不得,他的淡然讓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謝引咬了咬牙,邁步去了洗手間,洗手間照樣被收拾的很幹淨,謝引明明不想上廁所,卻還是進來洗了個臉,聽到門外傳來關門的聲音他才重新走出去拿了可樂,回到房間。
他發誓,自己哪怕熱死都不去他房間門口吹空調了。
稍晚一點的時候謝引終是在家裏忍不住出了門,順便解決晚飯。
搬來之前的确是打算要自己做飯的,無奈最近申城的高溫讓他的計劃被擱置,他可不想熱暈在出租屋裏。好在菜市場附近有很多小吃,衛生條件雖然不太好,但勝在價格便宜,謝引一日三餐基本都在這裏解決。
一份炒餅沒吃完,謝引打包帶回去準備當明天的早飯,室外也很熱,但沒有房間裏的憋悶,謝引一邊慢悠悠的走一邊在心裏背誦《滕王閣序》,背完的時候差不多也到了小區門口,然後他看到了站在那裏的謝嘉南。
謝引不知道才十歲的他是怎麽找到這裏的,但到底是找過來了。
謝引沒躲,躲過今天還有明天。他沉着臉走過去,看着謝嘉南看到他像個鹌鹑一樣的瑟縮不安,卻依舊站在原地沒躲,直到謝引在他面前停下腳步,他才擠出個自以為自然的笑來,甜甜的喊了聲:
“哥。”
“我說沒說過我不是你哥?”謝引并不理會他明顯的讨好,壓着脾氣:“回去!”
謝引不願多說邁步回小區,謝嘉南疾走兩步攔下了他,唯唯諾諾的解釋道:
“哥,我知道爸媽做的這件事不對,我也知道你現在很委屈很火大,你要是心裏還有火,就打我罵我吧。我也不是求你原諒他們,我就想以後能偶爾過來看看你,行不行?”
“你別趕我。”謝嘉南說:“別不要我。”
謝嘉南小心翼翼的去抓謝引的手,卻被謝引錯身避開,看怪物一樣的看着他:
“謝嘉南,你讓他們去醫院給你挂個腦科吧!他們教了你這麽多,你在我身上演什麽兄弟情深的戲碼?要我說多少遍?我不是你哥!還有,別再在我面前提他們!那是你的父母,不是我的。”
這句話說完謝引就轉身離開,情緒又因為想起了很多不爽的事情而有隐隐失控的趨勢。
他這些日子一直都沒想起謝家來,因為沒什麽可想的,那裏留給自己的沒有一天的好回憶,忘了最好。他原本以為自己也是真的忘了,卻又在看到謝嘉南的時候明白有些事情根本忘不掉。
謝嘉南沒有離開,好不容易找到人他不願意輕易放棄,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只是才走了沒兩步就被謝引發現,他看着眼前回過頭的人就知道他生氣了,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謝引就壓抑不住的吼出聲:
“滾——”
謝嘉南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動,也不敢再吭聲。靜靜地看他幾秒到底不敢再惹他不痛快,小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看到謝嘉南這模樣,謝引就知道這小子肯定還會再來,突然覺得很無力。他寧可謝嘉南是和養父母一樣讨厭自己的,可不知道哪裏出了錯,這個弟弟一直很黏他,哪怕他的父母并不喜歡他這麽做。
謝引未必不清楚在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情是和謝嘉南沒有半毛錢關系,謝嘉南也很無辜,可謝引就是做不到平心靜氣的面對他。
只要看到他有些事就不得不想起來。
謝引一直看着謝嘉南在視線中消失不見才嘆了一口氣準備往小區走,卻在轉身看到便利店門口站立的那個人時怔了一下。
陳傷站在那裏。
他手裏拎着一個袋子,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大概是都看到也都聽到了,因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終于不再是一貫的無動于衷,而像是迫于無奈而看了一場無聊且劣質的演出,而參與出演的主角還是一個人人厭煩的熊孩子。
謝引尚未平複的脾氣在這一刻似是找到了一個新的出口,譏諷的笑了聲:“滿意你偷聽到的故事嗎?”
陳傷的外形是那種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是好脾氣的人,沖動暴躁一點就炸才是他的風格。謝引問的陰陽怪氣,期待能打一架。
但陳傷沒有。
他像是沒聽到這句話,更像是沒看到這個人一般的收回了視線,徑直從他身邊走過,那漠視的态度是不想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這無疑是在謝引頭上又添了一把火。
陳傷腿長腳長,謝引在二樓的樓道裏才追上他,抓住他的肩膀還沒開口說就被陳傷反握住手腕直接壓制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後背砸到牆上,痛得謝引咬了咬牙。樓道裏東西太多,碰到了一旁的紙箱子,噼裏啪啦的掉了下來,但誰也沒去看一眼。
謝引反應也是快的,上半身被壓制住,腿卻當機立斷的擡起踢過去,可陳傷也不是吃素的,在他踢過來的前一秒踹上了他的小腿骨,将他的動作踹了回去。
“艹。”謝引疼到罵了句。
“你本可以不疼的,是你自找的。”陳傷淡淡看着他,在謝引出口之前又截斷他的話:“最後跟你說一次,別把你莫名其妙的火氣發在我身上,你也打不過我。”
陳傷放開了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超市袋子,邁步上樓。
“喂。”謝引出聲叫他。
陳傷停下腳步,站在比他高半層的樓梯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神色淡漠像是第一次見面。
謝引沒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問:“你憑什麽那麽看我?”
或許是他的問題太跳躍,陳傷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麽。
是在便利店門口自己看着他的那個眼神。的确有所不同,但陳傷沒打算解釋,也跟他解釋不着:
“我看誰都一個樣。”
陳傷說完沒有再停留,邁步上樓,謝引也沒再攔他,就那麽靠着牆壁看着窗外想事情入了神,直到天色漸漸暗沉下來,直到單元門被再次打開有腳步聲上來,他才動了動近乎麻木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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