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謝引看着站在竈臺邊的陳傷,依然心有餘悸,但他裝得好,除了不說話,看起來像是沒事兒人一樣,不像祁希,都快把陳傷當成了英雄。

“你救了我一命啊,要不是你,我今天這條狗命怕是要葬送在我這兄弟手裏了。”

被如此感謝,陳傷臉上的表情也還是沒有絲毫變化,他看了一眼鍋裏的狼藉,随手打開了抽油煙機,在電機的嗡嗡聲中他轉頭過來看向謝引,雖然沒有開口說一個字,但謝引就是知道他是在問自己:你就是這麽準備請我吃飯的?

直到這一刻謝引才覺得有些羞愧,卻發作不起來。雖然他覺得并沒有到祁希所說的救一命的程度,可陳傷幫忙是真,而且自己的确是在不知廚藝到底如何的情況下去請的。

陳傷如果剛才答應了一起吃飯,那謝引還是會以這種驚天動地的廚藝請。

謝引沒說話,陳傷也沒勉強,将鍋裏的油倒在了旁邊限制的洗菜盆裏,開始洗鍋,謝引看見他的動作到底不好意思讓他動手,邁步走過去:“謝謝啊,我來吧。”

“你今天說得第三次了。”

“應該的。”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吓壞了,謝引現在的模樣沒了之前一點就炸的暴躁,反而看着有點乖,好像這場意料之外的火把謝引身體裏儲存的火藥也一并點燃了。

謝引去接陳傷手裏的鍋,陳傷避開了:“還想再燒一次?”

謝引:“……我今天不做了。”

“你菜都備好了。”陳傷指了指旁邊謝引備好的菜:“這些你打算怎麽辦?扔了?”

謝引沒說話,他也在想這個問題。扔是絕對不能扔的,他鍋碗瓢盆都買好了,他必須得學會。可今天發生的事情怎麽着也得讓他緩兩天才能重振旗鼓了。

“我來吧。”

謝引幾乎懷疑自己所聽到的:“什麽?”

他沒聽清,祁希可是聽得真真的,邁步走過來,扯走謝引還想接手的魔爪,問陳傷:“哥,你會做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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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陳傷淡淡應了聲:“會一點。”

“那也不能讓你做……”謝引不好意思。

陳傷洗好了鍋,重新放在竈臺上:“很快。”

謝引還想說什麽,卻被祁希攔下了:“求求你看在我剛和爸媽團聚沒多久的份上饒了我這一命吧。”

謝引:“……”

祁希死死地抓着他,謝引掙脫不了,就那麽站在原地看着陳傷動作利落地起鍋燒油,爆香蔥姜蒜。看起來實在太游刃有餘了,好像是很簡單的一件事,簡單到謝引躍躍欲試。

但祁希沒讓,他想活。

不到十五分鐘,謝引準備的四個菜就被陳傷炒好端上了桌,他去洗手間重新洗了洗手,說一句‘你們吃’就邁步準備回房間,謝引聞言還沒說什麽,祁希就眼疾手快地攔在了他的面前。

“哥,一桌子都是你做的菜,你回房間留我們自己吃這多不合适,大家都是朋友,搞得你跟廚師我們跟下館子一樣,那你說我走的時候給你多少錢合适?”

陳傷料到了會被挽留,因此也不見意外,淡定自若的準備拒絕,畢竟他幫忙也只是基于自己考慮,不安全,也太吵,自己用十五分鐘換來一片安靜的話,他也認為是個劃算的買賣。只是話都還沒說出口,祁希就将他拉到了餐桌前:

“一起吃一起吃,你別看我臉皮厚,要是你不坐下,這頓飯我是一口也吃不下去,多大臉啊。”

陳傷被迫坐在了餐桌前,視線和謝引撞上,謝引也開口邀請他:“一起吧。”

到了這個份上,再拒絕就有些尴尬了,所以陳傷點了頭,說:“好。”

“這就對了嘛。”祁希笑笑地把酒拿了過來:“我還挺喜歡你這人的,交個朋友呗,尤其是你對我名字好像還挺感興趣的。”

祁希太過自來熟,陳傷一時不适應,謝引見此踢了一腳祁希,祁希跟沒感覺到一樣地拿起酒給陳傷倒,陳傷一開始沒拒絕,但在看清那是什麽酒的時候用手蓋在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上:

“我不喝。”

“啊。”祁希停了動作:“是不是喝不慣白的?那我去買啤的。”

“不用,我不喝酒。”陳傷說:“你們喝就好。”

陳傷堅持,祁希也就沒勉強,從冰箱裏給他拿了一瓶可樂。

一頓飯吃下來,像是只有祁希一個人在飯桌上,陳傷偶爾回答,謝引則像個隐形人,但腿腳很活潑,時不時地踹一下祁希,在他跟調查戶口一樣地問陳傷話的時候。

“哥,你多大了?”

“17。”

“那咱們仨同齡啊,幾月生日?”

“忘了。”

謝引踹祁希的動作因為陳傷的這個回答而頓了一瞬,看向了陳傷。

他沒覺得陳傷是在敷衍祁希,他好像真的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了,因為沒人比他更了解這是怎樣的一種心境,謝引也不記得,他是孤兒,孤兒院登記的日期也只是被撿到的日期,謝家也從未給他過過生日。

祁希視線在兩人臉上游了一圈,轉移了話題。

“你是哪裏人?看着不像本地的。”

陳傷靜默幾秒:“的确不是本地的。”

“來這邊玩兒的?”

“不算。”

“剛來沒多久吧?你要是在這邊無聊的話,可以随時找我,我覺得你和謝引還挺有緣分的,第一次見面就打架不說,送外賣也能遇到,住還住在一起了,這要不做朋友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祁希笑笑:“以後就是朋友了,我沾沾謝引的光,也是你朋友了。”

陳傷短暫的沉默了下來,謝引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在沉默之後說‘好’,但沒有,他坐在那裏眼睛看着某處像是在認真思考祁希的問題,但最後的最後,他只是喝了一口可樂,并沒有應下這個‘朋友’。

他不想和他們做朋友,還是他根本不需要朋友?

“你調查戶口的?”謝引忍無可忍地終于開口:“這麽多好吃的堵不住你的嘴。”

祁希啧了一聲:“那總不能不說話吧?多尴尬啊?”說完又看向陳傷,表情頗為同情地看着他:“跟謝引住在一起肯定很無聊吧?跟個啞巴住一起沒什麽區……”

接下來的話陳傷沒聽到,因為謝引拿了一個饅頭塞在了他的嘴裏。

陳傷看着他倆的動作,不由笑了笑。

他能看出來謝引和祁希的關系是真的好,那種即便踩在對方紅線卻也不會真的生氣的好,親兄弟都未必能做到這個地步。說不羨慕是假的,但陳傷也很明白,他就算同意了做朋友,也絕對不會和他們的相處模式一樣。

自己的性格并不讨喜,也太冷情,時間短或許還會覺得沒什麽,但時間久了,誰都會被凍傷的。

既然注定了是一樣的結局,那還不如不開始。

他也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的時間,社交對他來說是最沒必要的事情,所以那天他聽到謝引對自己說互不打擾的時候,也是真覺得挺好。

這頓飯的最後,陳傷一滴酒也沒喝,祁希和謝引倒是你來我往地喝了不少,喝法也很有意思,可以一句話也不說,只憑借一個眼神就碰杯,嫌對方吵了用酒堵,嫌對方太悶也勸,美齊曰不說話那還不如喝酒。

最後祁希喝多了,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謝引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只是坐姿相比與剛吃飯的時候要更板正得多,像軍姿。

大概是醉了,不然不會就這麽直直地盯着陳傷看。

喝醉以後總會暴露較為真實的一面,陳傷不會逗喝醉的人,尤其是不熟悉的人,他覺得謝引也未必想讓自己看到他那一面,起身說了句‘回房間休息吧’就轉身回了房間。

陳傷沒有喝酒,一方面當然是覺得那酒太貴自己還不起,另一方面他也的确還有事情要做,怕喝酒耽誤。此時回到房間,也不過剛剛在書桌前坐下,試卷還沒打開,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陳傷看向門的方向,靜默幾秒還是走過去開了門。

門外站着謝引,他大概已經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倚靠在門口的牆壁上,用比剛才更直接的目光盯着陳傷。

“看什麽?”陳傷被盯得時間久了,有些不太習慣,問他。

“你做飯很好吃。”謝引開口,語調和平日裏有些不同,要慢一些。

這是真醉了。

“還行。”陳傷說。

謝引的視線依舊沒有收回,話說得也更直白:“我不太喜歡你。”

“我知道。”

“知道個屁。”謝引罵了句髒:“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你嗎?”

陳傷覺得這個問題似乎并不難理解,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方式很難讓彼此看順眼。

“因為我揍了你?”

謝引搖搖頭:“那件事你沒錯,揍我也應該。”

這句話倒是讓陳傷有了明顯意外的表情,也對他讨厭自己的理由有了一些好奇。

“我給你道歉了,也道謝了,你沒接受,你小心眼。”謝引說:“我不喜歡小心眼的人。”

陳傷想起了那次送外賣,自己下樓後在手機上看到的道歉。他倒不是有意不理,只是在他想要回複的時候有客戶來了電話,挂電話的時候手機死了機,強制關機也不好使,等他讓手機重新工作之後,聊天頁面早就被系統關閉了。

也是因為自己沒有及時回複,所以陳傷在知道謝引是自己室友之後會去給他買藥。人販子的事情說到底他也是好心,只是沒分辨出來罷了,也算不上是他的錯,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給自己道歉說明也不是什麽壞小孩兒,買藥也是為了回應他的道歉。

只是他不愛會說話,謝引也沒能知道他送藥的舉動是為了什麽。

“我不是有意的。”陳傷沒有多餘的解釋,只說了這麽一句,但醉酒的謝引并不在乎:“但你今天主動幫我了,我覺得你好像也不是特別小心眼。”

陳傷不知道該回複什麽,就那麽看着他。想他明天還會不會記得今天跟自己說的這些話,希望記不得吧,謝引也應該是不想記得的。

說完了想說的,謝引沒有再說話,但也沒走,依然那麽靠着,幾秒之後甚至還閉上了眼睛。陳傷還有事情要做,也擔心他就這麽睡着再摔倒,想要提醒他去卧室裏睡,可話還沒說出口,謝引倒是呢喃了一句,說:

“你房間好涼快。”

陳傷看着他,沒有聲音。

“我房間裏好熱,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謝引皺着眉:“煩死了。”

沒有空調有多悶熱,陳傷是知道的,可他似乎也幫不上什麽忙,好在謝引沒有為難他,靜靜的靠了一會兒之後就轉身回了客廳,在沙發上躺下了。

躺下後呢喃的那句話陳傷也聽清了,他說:“我早晚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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