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該怎麽辦呢?”
第二十九章 “你該怎麽辦呢?”
一夜無夢地醒來,白桦驚訝于自己似乎每每與李濟州同床共枕都能擁有一場安然無虞的睡眠,其中一半歸功于睡前消耗體力的運動,另一半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從很小的時候起,家庭背景讓白桦很難擁有一段獨屬于自己的親密關系,無論是親情還是友情,他的父母無疑是相愛的,坐擁商業帝國的巨擘之子黃淮笙苦戀舞蹈家蔣婕多年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故事,至今還是B市權貴圈層廣為流傳的一段佳話。
作為二人愛情的結晶,白桦生來就花團錦簇,身邊從不缺熱鬧,卻時常感到孤獨,沒有人能夠完全毫無芥蒂地與他相處。
後來不顧父親反對毅然決然進了娛樂圈,一大票粉絲雪片般洶湧的愛意不再因為他是黃淮笙之子的身份而來,但那也不是一種親密關系,建立在個體與群體之間的情感紐帶如煙花般盛大熱烈,也短暫易逝。
因此他很羨慕隊友白禮生,即便對方與其愛人的感情目前也正處在水深火熱的階段,但能有一個如此具象的人與自己産生牽絆,無論好壞,仿佛生命從此被賦予截然不同的意義,藝術創作者的那些虛無缥缈的泛濫情感,總算得以柔軟着陸。
與此同時,他也欽佩白禮生公然出櫃的勇氣。
顧西恩總是口口聲聲說他叛逆,但潛意識裏,白桦還留存着從小被家族長輩耳提面命規訓出來的克己複禮謹慎自持,使他無法以黃淨之的身份将與生俱來的性取向宣之于口。
這真的很要命,特別是在向來不講規矩放浪形骸的娛樂圈。
記得公司首次給Bathory營銷隊內西皮時,他和白禮生的西皮名沖上熱搜前十的那天,蔣婕深夜打來電話旁敲側擊地試探,大兒子顧西恩挑戰世俗的情感歸宿已經讓她心力交瘁,也因此更加警覺,生怕小兒子“重蹈覆轍”。
他不知道要向誰傾訴,黃淨之這個名字所帶來的種種無形的約束讓他無比壓抑,這話任誰聽了都會覺得矯情。
而如今藏在白桦這層假身份下偷來的另一種生活,才給了他前所未有的輕松與快意。
雙人床的另一半空空蕩蕩,白桦擁被坐起,後知後覺地聽見卧室衛生間傳來淅瀝水聲,卧室窗簾仍掩着,隐約看出外頭天光大亮,時間應該不早了。
震動聲響,白桦偏頭朝床頭櫃看去,他的手機是最新款蘋果藍色的那款,沒另外套殼子,他渴望自由不喜被拘束,連手機也要物随其主。
拿起一看屏幕上顯示着顧西恩的來電,那邊浴室水聲仍在繼續,白桦跳下床撈過睡袍束上,忍着腿根兒的酸軟緩步走出卧室後接起電話。
“喂,哥。”
他開門見山地先叫了一聲,對面卻詭異地陷入死寂。
以為信號不好,白桦看了眼屏幕仍在接通中,走到客廳落地窗邊又喊了聲:“哥?”
“……淨之?”顧西恩的聲音終于響起,卻帶着遲疑的難以置信的語氣。
白桦隐約覺出不對勁,又說不上來怎麽回事,直到他怕李濟州突然出現又回過頭朝卧室門口看去,視線所經之處,地毯上安靜躺着的一只同款同色的手機。
“艹……”
幾乎條件反射地爆出一聲國罵,震驚不會消失,只會從顧西恩臉上轉移到白桦這兒,對面陡然淡定下來,緩緩道:“解釋一下吧,為什麽李總的手機會在你那裏?”
沖完澡從浴室出來,看見雙人床上空無一人的瞬間李濟州還恍惚了一下,認真回憶一番他昨晚是跟白桦在一起的,可現在人呢?
想到對方大概是去了外面的洗手間,李濟州腰間纏着浴巾走到床邊,丢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正亮着屏,像是有新消息進來。
拿起點進微信看了眼,兩道英挺的眉峰旋即不爽地蹙起。
白桦:突然有點急事,我先走了。
“……”
怎麽有種他被嫖了的錯覺?李濟州一屁股坐回床上,怒氣沖沖地拔出語音請求。
響了一下就斷掉了,顯然是被對方挂斷的,李濟州舉着手機臉色陰沉,感到一股史無前例的被冒犯的憋屈。
酒店門前的主幹道,白桦剛攔下一輛出租車坐進去,跟師傅報了地址後馬不停蹄地給顧西恩打了個電話。
對面接起,上來先揶揄:“不會是李總吧?”
白桦深吸一口氣:“說吧,要怎樣你才能替我保密?”
老實講,此刻顧西恩內心也是極其淩亂的,在他過往的認知裏自己這位弟弟可是實打實的異性戀,再叛逆也不過是違背其父意志勇闖娛樂圈,但這麽多年始終潔身自好從不亂搞男女關系,也因此說服黃淮笙與蔣婕二人聽之任之沒有暴力幹涉,可一旦觸及到性取向的問題,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對于整個黃家來說,唯一的繼承人喜歡男人這件事,無異于一場山洪海嘯。
可無論怎樣,他是最沒立場怪罪弟弟的人。
顧西恩摁下雜亂無章的思緒,平複好心情,道:“所以這就是你上回死活不讓我給李總說媒的原因?你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
一個比一個尖銳直白的發問讓白桦實在難以招架,情感經歷宛如一張白紙的他不知作何回答,唯一值得承認的一點是,做/愛所帶來的酣暢快感讓他對李濟州這個人的身體食髓知味,但性能催生出愛嗎,肉體上的契合能激發出情感上的依賴嗎,他一度渴求的親密關系,就是像現在這樣嗎?不知道,不清楚,那些稀裏糊塗的問題,在秘密被撞破後,猝不及防地,接二連三地浮出水面,打得他措手不及。
“我……”
白桦的欲言又止讓顧西恩幽幽嘆息,用過來人的口吻說:“淨之,如果你只是圖一時新鮮,這件事我會為你保密。”聰明如他,顯然連其他地方也猜到了,“李濟州那邊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吧?他對你是什麽态度,也是一時興起玩玩而已,還是——”
白桦打斷:“哥,別問了,我不知道。”
沉默良久,顧西恩再次開口,滿是憂心忡忡:“我只能力所能及地幫你隐瞞,但事情總有暴露的一天,到那時,你該怎麽辦呢,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