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局
聞槳從陽臺進來, 見江沅握着手機站在桌邊一動不動,好奇的湊了過去,拿肩膀撞了撞她肩膀, 嘀咕了句, “你怎麽了?”
“啊?”江沅回過神,又看了眼對話框裏梁欽發來的消息, “沒事。”
過了會,她看着聞槳, “聞槳, 上次班會你記了輔導員聯系方式沒?”
“沒記啊, 我當時手機沒帶,抄在手上回來一洗就沒了。”聞槳彎腰收拾髒衣服,擡頭看她一眼, “怎麽了,你要請假啊?”
“嗯。”
江沅把手機丢在桌上,從櫃子裏拿了幹淨衣服,沖進浴室花了幾分鐘洗了個戰鬥澡。
出來的時候, 聞槳坐在桌邊吹頭發,看她頂着一頭濕發,問了句, “要吹嗎?”
江沅搖搖頭,拿毛巾揉了幾下後,随手把毛巾丢在一旁,從抽屜裏拿了鑰匙和公交卡, “槳槳,我家裏有點事要臨時回去一趟,這幾天軍訓我應該不會參加了。”
“好,要我幫你請假嗎?”
江沅想了下,“不用,我等會找別人要一下輔導員的電話,自己請吧。”
“那好,你回去慢點。”
聞槳和江沅都是平城本地人,只不過不住在同一個區,江沅說回家,她也沒多想。
江沅出了宿舍樓,掏出手機給江母發了消息後,給梁欽打電話。
漫長的嘟聲過後,聽筒那端“咔——”一聲,電話被接通,梁欽的聲音從裏端傳來出來。
“喂。”
江沅喉間哽了哽,“梁欽,沈漾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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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來龍去脈很簡單。
沈漾今天打比賽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在狀态,被對面連抓三局,導致WATK以1:4的慘烈戰績輸給了對手。
戰隊上一任AD詹渝的粉絲炸了,不停的在現場帶節奏,在WATK戰隊出會場的時候,一位粉絲直接拿手上的燈牌朝沈漾砸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腦袋上,當場就見了紅。
梁欽嘆了聲氣,語氣有些傷感,“我們回來聽為哥說才知道,漾漾他父親心髒不太好,一直在生病,甚至在前幾天還住進了ICU,情況也不怎麽樂觀。”
“漾漾他也是不想讓我們擔心,也一直都沒說,這幾天我們忙着訓練賽,也沒怎麽顧及到他的狀态。”
聽他這樣一說,江沅倏地反應過來為什麽他總是看一些關于心髒類的書籍,鼻尖突如其來的酸澀,她吸了吸鼻子,緩了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他現在在哪?”
“第二人民醫院。”
江沅抿着唇,“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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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到市二院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情,她下了車,掏出手機給江父打電話。
晚上九點多,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江父正在辦公室寫報告。
他瞥了眼來電顯示,停下筆,笑着接通了電話,“今天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又沒錢了?我跟你講我可沒錢啊,錢都給你媽了。”
“……”
電話那頭江沅的聲音帶着哭腔,“爸爸——”
江清河一愣,連忙改口問道,“怎麽了?是不是軍訓太累了?早知道就讓你媽給你開張證明了,這麽大熱天,別把人曬暈了。”
剛進了電梯的江沅哭笑不得,吸吸鼻子整理好情緒,緩了會後才啞着聲音說道,“我來醫院了,找你有事,你在辦公室嗎?”
“在,你過來吧。”
“好。”
挂了電話,江沅靠着電梯轎面,斂眸看着不停上升的數字,想到沈漾,心頭又湧上一層愁雲。
……
五分鐘後,江沅敲了敲江父的辦公室的門。
靜默片刻,裏面傳來沉穩有力的一聲,“請進。”
江沅擰動門把,走進去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低低喊了一聲,“爸爸,我想請你幫個忙。”
聞言,江清河眉頭一蹙,“怎麽了?”
“我有個朋友的父親住在心內的重症監護室,但是他不想讓我們知道這件事,我又很擔心他。”江沅舔了下唇角,試探性問了句,“爸,你等會能不能幫我去看看?”
江清河遲疑了聲,問道,“朋友男的女的?”
“……這重要嗎!”
江清河輕笑一聲,了然道,“你朋友是那個叫什麽沈漾的吧?”
“……”
“有一次上班不小心看到你倆一起遛狗,”江清河啧了聲,“再加上你媽上次提到他,就留意了。”
“……”
江清河翻了翻手邊的報告,繼續擡筆寫,語氣舒緩,“他父親已經脫離危險了,只不過需要留在ICU觀察幾天,大體上沒什麽事。”
頓了片刻,他繼續道,“不過那小子今天過來的時候,腦袋不知道被什麽砸了個洞,傷口還挺深的,縫了好幾針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沅總覺得江父在提及沈漾受傷的時候,語氣好像有點……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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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從江父那裏問到沈漾父親住在哪間病房,從辦公室出來,在走廊外來回走了幾趟,猶豫了片刻後,還是上了樓。
她到ICU病房外的時候,沈漾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身上還穿着WATK的隊服,外套被他擱在随意的丢在長椅上,一只袖子垂在地上,随着走廊時而穿過的風擺動着。
他靠着身後的牆壁,長腿敞着,微揚着頭,阖着眼,左額上蒙着一塊紗布,隐約還能看見有血跡從裏面滲透出來。
頭頂慘白的白熾燈籠罩在他頭頂,襯得他整個人都了無生機。
江沅在原地站了一會。
良久,她沉默着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輕聲道,“漾漾。”
沈漾聽到聲音,睜開眼坐直了身體,額前的碎發随着他的動作垂下來遮住了眉毛,卻遮不住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裏藏着的憂愁。
他開口,聲音沙啞無力,“你來了。”
江沅眼眶一熱,垂眸落在他擱在膝蓋上的手指,指縫裏有暗紅色的血跡,手背上和胳膊上還有幾道細細小小的刮痕,她擡眸看着沈漾,“這怎麽弄得?”
他沉默片刻,猶豫了會還是誠實的答道,“散場的時候,粉絲不小心抓到的。”
江沅一怔,想到當時的場景,一時沒忍住,眼淚順着臉頰落下來,滴在他手背上。
沈漾被手背上的溫度灼到,喉結輕滾了下,抿着唇什麽也沒說,擡手在她臉上擦着,動作溫柔。
“這是什麽粉絲啊,比賽輸了又怎麽了,怎麽能打人呢……”江沅吸了吸鼻子,帶着哭腔抱怨,“誰不想贏比賽啊。”
沈漾揉了揉她頭發,低聲道,“我沒事。”
“你等我下。”
江沅擦了擦眼睛,站起身迅速的跑下樓,過了會,沈漾看見她拿着棉簽和紅藥水從電梯裏走了過來,重新在他跟前蹲下。
“指甲縫裏有很多細菌,要消毒。”
她拆了一瓶紅藥水,拿棉簽蘸了點,小心翼翼的抹在他胳膊上,“漾漾。”
“嗯?”沈漾斂着眸,目光落在她頭頂的發旋上。
“你還記得我之前讓你聽的緊箍咒嗎?”
“記得。”
“那你背給我聽一遍。”
沈漾斂眸回憶了會,啓唇背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時,照見五蘊皆空,度……”
他停了下來,想了半天。
過了會,他無奈的笑了聲,“後面的記不得了。”
“我有。”江沅擦完他胳膊上最後一道傷痕,把藥瓶和棉簽放在一旁,掏出手機,找到自己之前收藏的語音,點了播放。
沉穩古板的男聲伴随着悠長的鐘聲從手機的聽筒裏傳了出來。
“……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兩個人靜靜聽完這條語音。
江沅收起手機,擡頭看着沈漾,“那你還記得你聽完這條語音後,我跟你說的話嗎?”
沈漾微怔,沉默片刻,沉聲道,“記得。”
她說——
漾漾,記不得緊箍咒沒關系,我們可以一遍遍聽。
比賽也一樣。
任何事都一樣。
最重要的是開心呀。
這些話,他一直記着,從未忘記。
“漾漾,你不是神,所以你會犯錯,會失敗。”江沅舔了下唇角,眼睛濕漉漉的,隐約有些泛紅,聲音低淺有力。
“但你在我心底,是全世界最好的漾漾,獨一無二的。”
沈漾垂着眼,密長的睫毛忽閃了兩下,在眼斂下方大下的陰影也随之動了動,胸腔處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酸澀意從四肢百骸傳出來,他無意識動了動垂在膝蓋的上的手指。
下一秒。
他擡手攬着江沅,略一用力,将她往自己懷裏帶了點,腦袋擱在她頸窩間,幽深雙眸裏藏着一簇明亮的光。
沙啞無力的聲音裏帶着點委屈。
“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