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忽然出現的極端天氣, 一定不正常。

鹿知微心裏出現一種詭異的直覺，覺得忽如其來的天氣異變是沖着她來的。

大家都沒有發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 忽然聽不見鹿知微的心聲了。

鹿知微跟系統說：【你知道你一直是漏風的嗎？】

系統：【宿主放心，我已經去做了升級修複, 現在沒有人會聽見你的心聲啦。前提是我們還能活着見面, 世界正在崩塌中。】

鹿知微透過窗戶看了眼外面的雷暴, 跟雷劫似的。

現場燈光在“滋——”的一聲後, 閃了兩下徹底熄滅，整個場館陷入了一片黑暗。

話筒也已經失效, 工作人員無奈之下，拿着大喇叭喊：“保持冷靜！請先留在原地不要動，我們會陸續開啓救援，保證每一個人的安全！”

“姐——你別怕！我馬上過來！”

鹿以澤摸着椅子，挪到了裴時昱的空位上。

他擔心手亂抓會吓到他姐，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拍個不停。

鹿知微拍拍他的手背：“你別慌，我在。”

鹿以澤立刻反手抓住鹿知微的手, 聲音還在抖：“姐你別怕啊。”

鹿知微：“……”

說不好是誰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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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鹿知微很希望他能放手，這極端惡劣的天氣很明顯是沖着她來的，她如果一直在這裏的話, 恐怕會連累所有人。

但如果她能抓着世界意志的親兒子裴時昱, 可能又是另一種情況。

下一秒，蘇瑪麗也帶着哭腔, 摸到了鹿知微的旁邊。

蘇瑪麗的重心放的極低，幾乎是爬到了鹿知微的旁邊, 嘴裏小聲喊：“老板，老板, 你在嗎？”

鹿知微伸手去夠她，聽到聲音有點偏下，又怕不小心戳着她的眼睛，動作放得極輕。

鹿知微一頓，說：“你先等一下。”

她摸到手機，打開手電筒，并将手機調整到飛行模式。

她摸到蘇瑪麗的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邊，說：“沒事了，別怕。”

同時，裴時昱大喊提醒衆人：“可以使用手機手電筒照明，務必将手機調整為飛行模式，以免引來雷擊！”

他說話時的氣息也不太穩定，聽聲音來源，并不在舞臺中央，恐怕是剛剛摸黑在舞臺上奔跑了一小段。

也不知該誇他是愛給他的勇氣，還是該說他為愛短暫失智。

鹿知微輕輕嘆息一聲，跟蘇瑪麗說：“跟我在一起恐怕會更危險，你在這裏等着。”

蘇瑪麗也是世界主角之一，世界意志不會對她不利。

蘇瑪麗聲音顫抖但堅定：“老板，我想跟着你。”

蘇瑪麗直覺鹿知微是要去做什麽事，無論她做什麽，蘇瑪麗都想跟着。

鹿知微只能嘆了口氣：“那行吧。”

“我也要一起！”

鹿以澤握緊了鹿知微的手，生怕她把自己丢下了。

鹿知微勸說：“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裏。”

鹿以澤說什麽都不肯放手，無論如何都要跟她一起走。

鹿知微無奈之下，只能把兩個人都帶上。

場館裏陸陸續續亮起來手電筒的光芒，場館被照得半亮。

很多人的手機并不在自己手上，放在了助理身上，各家工作人員也都在忙着找自家的老板或是藝人。

有人提醒說：“不用開這麽多手電筒，節約用電，大家相互扶持！”

鹿知微不理會，她拿着手電筒，站起身，一手牽着一個，準備往外走。

裴時昱氣喘籲籲地跑到她面前，阻攔住她的去路：“你不要亂動，在這裏等一等，你會沒事的。”

鹿知微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電筒的光線直直照在他的西裝上，上面的絲線和碎鑽閃閃發光。

鹿知微：【系統，他還能聽到我的心聲嗎？】

系統：【聽不到哦，升級之後可是嚴格質保！】

鹿知微淺淺露出一個笑容：“你放心，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吵架的。”

鹿以澤和蘇瑪麗同時露出茫然的表情，吵架？找誰吵架？

這又不是人為斷電，總不能去找積雨雲吵架吧？

只有裴時昱知道，鹿知微根本就沒想回來。

鹿知微一下子就能看破他沒有求生欲，同樣，裴時昱也能看穿她的意圖。

他們其實是同類。

裴時昱之前一直活在固定軌道裏，在冥冥之中不知道什麽力量的引導下，他仿佛不該存在意識，不該存在思維，他只能重複地去做那些無意義的事。

比如花錢，比如賺錢，再比如引人注目的花錢和引人注目的賺錢。

他就像是一顆閃耀的螺絲釘，只能做這一點點事情。

但是鹿知微出現之後，他的活動軌跡稍微拓寬了一點點。

一點點，再多一點點，感覺只要和鹿知微一直待在一起，就可以擁有自己的時間。

然而還沒等到這一天，世界意志就想來對鹿知微下手了。

裴時昱意識到了，鹿知微也意識到了。

裴時昱甚至覺得，會不會是因為自己的高調表白，才讓鹿知微置于危險境地。

裴時昱想說“不要去”，但是他說不出口，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聲。

鹿知微說：“正好，幫個忙，這兩個人幫我照顧一下。”

裴時昱搖了搖頭，堅定說：“你跟我一起，你會是安全的。”

話音剛落，窗外電閃雷鳴，狂風呼啦啦地撞擊窗戶，發出驚人的哀嚎聲，就像是在反駁他剛剛說的話。

閃電的光在一瞬間把鹿知微的臉照的煞白，仿佛她根本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鹿知微指着窗外，說：“這個暴雨如果一直不停的話，這裏會形成洪澇災害，場館會被淹，如果你硬要保下我的話，這裏除了你們幾個——”

她本想脫口而出的“主角”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鹿知微只能改口換詞：“除了你們僅有的幾個被眷顧的幸運兒，死傷會非常慘重。”

鹿以澤看向同樣茫然的蘇瑪麗，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明明說的都是中文，但鹿知微和裴時昱之間的對話仿佛開了加密一般，根本聽不懂。

裴時昱臉上也逐漸變得失去血色，但倔強道：“不對，應該還有其他的解決方案，一定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

鹿知微莞爾，她很清楚，從這一刻開始，她就是人形天災。

她走到哪裏，災害就會出現在哪裏，直到她從這個世界消失。

系統看着滿屏的紅色警告，也無能為力。

裴時昱拉過她的手腕，說：“賭一把，我和你一起。”

鹿以澤和蘇瑪麗正想跟上，裴時昱回頭呵斥他們：“你們在這裏等待救援，車的座位不夠，沒有你們的位置。”

鹿以澤和蘇瑪麗面面相觑，鹿以澤問：“你會開車嗎？”

蘇瑪麗搖搖頭：“不會，你會嗎？”

鹿以澤：“……只恨我沒有考駕照。”

如果鹿知微不肯帶上他們，他們還可以死乞白賴地跟上，但是裴時昱的這個理由實在是太合理了，他們甚至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大概過了三分鐘，鹿以澤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氣急敗壞：“我這腦子怎麽就沒轉過來呢？副駕駛和後面三個座位，擠一擠是能坐下四個人的！”

蘇瑪麗看向外面的瓢潑大雨，問：“你有傘嗎？”

鹿以澤：“我可以淋雨。”

蘇瑪麗：“那我們現場找一個會開車的司機，追車還來得及。”

兩個人一拍即合，說走就走。

剛走到門口，只聽“啪”的一聲，場館裏的燈亮了起來，窗外的雨也停了，月亮偷偷冒了頭。

除了地面上的濕漉痕跡，根本看不出剛剛下了雨 。

鹿以澤和蘇瑪麗都看愣了。

鹿以澤也不管現場發生什麽情況，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我反正要去找我姐，你随意。”

蘇瑪麗也小跑着跟上：“我也要跟着我老板！”

兩個人抓了張四寧這個冤大頭來開車，同時附贈了非要跟着看熱鬧的賀宴齊。

張四寧啓動車輛，問：“你們知道他們往哪走了嗎？”

鹿以澤和蘇瑪麗面面相觑，顯然兩個人都毫無頭緒。

鹿以澤說：“我姐應該會回家，去主宅。”

蘇瑪麗：“但是郊區的別院更近吧？”

一直毫無存在感的賀宴齊開口：“朝着天氣最極端的方向去。”

鹿以澤被他吓了一跳，再加上他的反駁，頗有些惱羞成怒：“你什麽時候出現的？”

賀宴齊：“一開始就在了，從你們演偶像劇開始。”

鹿以澤：“……？什麽偶像劇？”

賀宴齊沉默不語，看向窗外。

剛剛他們分明都站在賀宴齊的座位旁邊，愣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賀宴齊的存在，這群家夥可真氣人。

周圍一片都是晴天，甚至一定區域外連下雨的痕跡都沒有，這莫名其妙的雷暴天氣是否過于荒謬？

張四寧嘴裏沒句正經話，這種時候了，還不忘開玩笑：“你姐是得罪哪位天神了？”

鹿以澤正急得不行，他這句話無異于火上澆油。

他正想發火，又想起來張四寧是車上唯一一個會開車的人，生生将火憋了回去。

張四寧沒意識到自己在人家雷區蹦迪，還想着緩和車上氣氛，說：“人家娛樂圈都只有什麽雨神，你姐都能當雷神，多酷啊。”

他還想再調侃兩句，賀宴齊生怕鹿以澤要跟他同歸于盡，及時出聲阻止：“閉嘴吧，我還不想跟你們一起車毀人亡。”

張四寧：“？”

另一邊，裴時昱開車，鹿知微坐在副駕駛，她的裙擺有點大，擠得副駕駛滿滿當當。

兩個人都有點狼狽，雖然頭上沒淋雨，但車一直在暴雨區行駛，仿佛怎麽也開不出這片暴雨。

裴時昱把車開得很慢，暴雨開車視野很差，且他生怕副駕駛撞上了哪裏。

他一點都不怕自己出問題，但是生怕鹿知微遭遇不測。

裴時昱心裏慌得不行，但是表面強裝鎮定，還在反複念叨：“你別怕，一定不會有事的。 ”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鹿知微，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窗戶被裴時昱鎖上了，鹿知微敲了敲車窗，仿佛在跟外面的不知道什麽東西在搭話：“別藏着掖着了，出來談談吧。”

裴時昱心裏一驚，又把車速稍稍降了一些。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如注。

在她說完話之後，車外的雷鳴聲轟隆隆在頭頂炸開，聲音似乎比剛剛大了一倍，像是在發脾氣罵人。

鹿知微：【你不準備說話嗎？】

系統幾乎是立刻給出應答：【我沒有可以說的。】

鹿知微：【但你并不是我原本的系統。】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才辯解說：【我只是做了升級，并沒有發生改變。】

鹿知微表情沉靜，開口：“我以前有個系統，不過它腦子不太好使。”

裴時昱一下子就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現在沒有系統了？”

系統見瞞不下去了，幹脆承認：【你是怎麽發現的？】

鹿知微沒有直接回答它的問題，慢條斯理，娓娓道來：“它給我布置了一堆任務，我都沒有按照它說的去做，但是它也不能拿我怎麽樣。不過它也沒什麽用，是個可愛的廢物。”

系統聽不懂她話裏的感情，也不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對于它們這些系統來說，更新疊代是很常見的事情，它想不明白鹿知微到底是從哪裏發現不對勁的。

鹿知微：“所以現在可以談了嗎？”

暴雨仿佛變小了一些，但是路況依舊堪憂，裴時昱甚至有種風在阻止他前進的錯覺。

車載電臺“滋滋”響了兩聲，替換成了機械音：“我是主腦的分系統3249號。希望二位能配合我的工作，完成殺毒任務，以維持小世界的正常運轉。”

裴時昱皺着眉頭：“不可能，她不是病毒。”

系統說：“放心，‘鹿知微’不會死亡，只是會清除某些不良思想。”

不等鹿知微開口，裴時昱比她還激動：“你說得倒是輕巧，被剝奪思想之後還能是她自己嗎？那和提線木偶有什麽差別？”

他已經當了很多年的提線木偶，好不容易從這種狀态之中掙脫出來，現在再讓他回去？那怎麽可能！

他寧願同歸于盡，也不想再回到那樣無趣的生活裏了。

系統：“她本就不屬于這裏，你不要強求。”

裴時昱見車已經開到郊外，油門一踩：“我偏要強求！你如果對她下手，我也不準備獨活！”

鹿知微：“……”

好感人的殉情宣言。

如果主角不是她就更感人了。

鹿知微陷入沉默，此刻心情非常複雜。

這不是她一開始的打算。

她是想跟系統談判一下，分析利弊，最好有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

比如送她去其他世界養老。

最好是個正常點的世界。

再比如給她一筆封口費，讓她早點離婚找個地方躺平當富婆。

她考慮過許多方案，沒有一個方案是跟裴時昱殉情。

她甚至覺得裴時昱可能被黑客程序入侵，甚至是被奪舍。

系統顯然并不想答應裴時昱的要求，同樣也不想讓裴時昱真的死掉 。

裴時昱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主角，如果他出問題了，世界也會随之崩塌，這不是系統想要看到的局面。

但系統判定裴時昱的情緒過激，并不适合溝通。

系統回歸到鹿知微的私聊中：【你可以平和的溝通嗎？】

鹿知微：【我有一個有趣的想法，你想不想賭一把？】

系統沒有立刻給出答複，強行使裴時昱進入休眠狀态，同時将車輛暫停在原地。

鹿知微挑眉：“我可不會開車哦，沒辦法幫你收拾殘局。”

系統沒有說話，它使用能量改變裴時昱的狀态，已經算是違背條例，但是事急從權，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

裴時昱雖然昏睡在駕駛席，但車輛卻再次啓動起來。

系統：【我會将他送到住宅，你要負責将他背到床上。】

鹿知微：【我背不動。】

系統：【我會幫你。同樣，我願意接受你的方案。】

鹿知微挑眉。

系統：【你的弟弟們正在追車，馬上就會失去目标，可能會給你打電話，請你務必敷衍過去。】

追着極端天氣的這一車人，眼睜睜看着目标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一車人都傻了眼，張四寧油門踩到底，順着路往前開。

賀宴齊最先開口：“它不像是離遠了，更像是變小然後消失了。”

一車人都不敢再出聲，不敢細想是問題解決了，還是人被解決了。

直到張四寧抵達岔路口，問：“左還是右？”

就連鹿以澤都沒辦法給出回答，這是完全陌生的路線，根本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裏。

兩邊的公路都是濕漉漉的，所以也分不出來到底哪邊才是正确答案。

張四寧等不到回答，又不想在這耽誤時間，幹脆随便選了條路沖了過去。

徹底丢失追查目标。

鹿以澤猶豫一會兒，撥通了鹿知微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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