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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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仰起笑得直捶牆:“你到底跟你爸怎麽了?寧可受這氣,也不肯搬回去。”
陳路周剛收拾完東西準備出門,黑色挎包松松垮垮地斜背在身上,他拿過一旁的膠布,清瘦的手骨節将白紙摁在門上,說:“你覺得我爸怎麽樣?”
“雖然看着嚴肅,但一直對你很好啊。就是思想有點迷信、封建。”
陳計伸确實迷信,身邊常年跟着一個風水大師,為他命是從。陳星齊小時候夜裏總哭還斷斷續續發燒一個多月,專家看了都說沒問題,後來聽長輩說可以找偏方試試,于是就找到那大師,他說陳星齊八字太小,十四歲之前多災多難,有個辦法就是認親,認個八字大的“娘”可以幫他擋災。連惠女士說什麽都不同意他認娘,最後大師又給了個辦法,那就認個八字大的哥哥也行,也能擋。于是,就認下當時符合一切八字條件、無父無母的陳路周,然而陳計伸夫婦內心大概過意不去,主動提出要領養陳路周。
那時陳路周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壓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這個家庭收養。
不過他們一直待陳路周視如己出,并不是為了維護模範企業家的形象而故意展現出的舐犢情深,是真的打心眼兒裏對他好。陳星齊從小到大挨過不少板子,陳路周是連雞毛撣子都沒挨過一下。家裏兩個男孩子,一般總是小的惹事生非,但是家長們還是會睜只眼閉只眼叫哥哥讓讓弟弟,陳計伸不一樣,走過來不分青紅皂白直接給陳星齊一板子,警告一句沒事少招惹你哥。所以陳星齊一直對他哥又愛又恨。
陳計伸對他幾乎是無條件的溺愛,反倒是連惠女士對他更嚴厲些,對他還算有要求。陳路周呢,雖然嘴欠,但是打小就有分寸,知道什麽玩笑話能開,什麽玩笑話不能開。
在最早陳計伸的生意還沒做那麽大的時候,他經常被一些別有用心的叔叔阿姨在飯桌上帶水帶漿的調侃,路周長這麽帥,幹脆就別讀書了,倒插門給咱們市裏那首富的女兒做女婿呗,你爸爸就能少奮鬥幾十年呢。
這話聽一次兩次,他也就算了,後來時常有人這麽開他玩笑,陳路周也煩了,陳計伸當時氣得要掀桌,當場就要跟這些人斷絕來往,但那時陳計伸剛入市企業家工會,到處都需要打點關系,陳路周怕他得罪人就把場圓了。他也知道首富看不上他們家,于是一邊給陳星齊剝螃蟹,一邊插科打诨地把球踢回去:“好,那就有勞您給岳父遞個信,我等他下聘。”
這話聽着吊兒郎當但還挺客氣,又不失禮貌,甚至直接把話頭堵住。因為也沒人敢真去提,畢竟陳計伸那時候事業剛起步,首富哪能看上他們家。之後,陳計審對他更是疼愛有加。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陳路周的童年并不缺愛,六歲之前,福利院院院長和護工們對他也格外偏愛,六歲之後在陳家,陳家夫婦對他也算是百般呵護,他就是被泡在蜜罐子、被人用愛灌溉大的小孩。
直到前不久,他為了複習方便在學校附近租房子,高考前一晚回別墅拿換洗衣服,聽見陳計伸和連惠女士在卧室裏大聲争吵,他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麽會被收養。
但盡管如此,陳路周還是沒覺得有什麽,因為這十幾年他們對他足夠好,那麽最開始那個或許不是那麽善意的理由他可以原諒。
他從來都很好哄的,相比較別人嘴裏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感受,這十幾年的疼愛保護都不是作秀。
陳星齊當時站在他背後,小心翼翼地輕輕叫了聲哥,生怕他會因此而不高興,卻沒想到陳路周靠着走廊牆,在黑暗中反手扒拉一把他的腦袋,低頭看着他柔聲說:“下個月就十四歲生日了?沒關系,快過去了,哥哥祝你以後順順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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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齊眼眶就紅了,然後裏頭的聲音斷斷續續又傳來,是陳計伸的聲音,“這不是你當初收養的時候就答應我的嗎,等他高考結束就送他出國,我知道路周一直都很懂事,但是你不覺得他現在鋒芒有點太強了嗎?如果留在國內上完大學,我擔心他以後跟星齊争家産。”
陳路周确實忘了一點。陳計伸到底還是一個保守封建的父親。
早年事業沒這麽興旺的時候,确實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事業越做越大,他那點骨子裏就根深蒂固的守舊思想就像爛在牙龈底下的蛀蟲,總要開始發臭。
……
“他打你了?”朱仰起難以想象陳計審這麽好脾氣居然會動手。
“嗯,”陳路周頭也沒擡,“呲啦——”用嘴咬了一段膠布下來,聲音冷淡,眼皮也沒情緒地懶懶垂着,“我說我給他寫保證書,實在不相信我就簽合同協議,他說他不是這個意思。我說您放心,您養了我這麽多年,以後還是會給您養老送終的,他以為我咒他死呢。”
“老陳還是格局小了。”
“但我挺理解他,好不容易出人頭地,當然是想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親生兒子,說實話我也沒怪他,我氣的是我自己,十九歲了,他媽還不會自己賺錢。”
“所以,你現在坑你那個傻弟弟的錢?”
“怎麽說話呢,”陳路周瞥他一眼,“對我老板客氣點。”
“……”朱仰起正要開口,微信又響起。
陳路周都知道是蔡瑩瑩,最後咬了一段膠帶下來沾在手裏準備貼最後一個角,聲音冷淡下來,“過分了吧,不許我跟徐栀說話,你倆倒是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