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下第一的逆襲(8)
天下第一的逆襲(8)
姜夏望着手中的發帶。
天機門裏,弟子的束發發帶只可以交給餘生另一半。
她擡眸,去看這少年。
狹長鳳目,鼻梁高挺,薄唇緊抿,生而一張高嶺之花的臉。
“不行。”姜夏斷然道:“我不能糟·蹋你。”
桓鏡怔了怔,而後是真真切切笑了,“權宜之計,你懂嗎?”
“我不懂。我只覺得,終身大事不能拿來開玩笑。”姜夏鄭重地把發帶還回去。
“你真是…”桓鏡拿回那雪白的緞帶,恨不得鎖眼前小姑娘脖子上,勒死這個腦子不轉彎的。
“算了。”他深吸一口氣,對姜夏說:“你不必管,我自己去找公子說。”
“喂…”姜夏看着少年絕塵而去的背影,小聲叨叨:謝謝。
但你能成,算我輸。
夜裏的雲端之上格外清冷。
桓鏡以為,萬無一失。
可那樹屋裏端坐着的少年公子久久未言,只一心描摹宣紙上的輪廓,真真正正工筆畫,萬分細致。
桓鏡隐約覺得那輪廓有些熟悉,卻一時聯系不起來。
終于,公子擱下筆墨,淡淡擡首,說:“不行。”
沒有理由,沒有解釋,就是不行。
桓鏡卻想問個為何。
寥落燈影,那狐貍面具下的少年彎了眸子,含着笑意:“換個人吧,只有她不可以。”
“不必了。”桓鏡拱手告退,始終不明白公子何意。
身後,待無人時,那天青薄衫的少年才終于解開狐貍面具,露出一張稍顯疲憊和不悅的臉。
俊俏至極,也蒼白至極。
因為長期不見日光,也因為宮中有戴着人·皮·面·具僞裝自己的死士,楚懷瑜在修羅門便從未以真容示人,也鮮少人知道,當朝的廢物太子,是修羅門年輕有為的主人。
此刻,這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冷了臉,連天生上揚的唇角都抿了起來,劍眉蹙起,笑眼冷漠。
他漂亮的手指從宣紙上的輪廓摩挲而過,莫名就很生氣。
就像他中意的,被人觊觎了。
楚懷瑜甚至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就像小時候母親還在時,如果她對白夜比對自己好,他也會生悶氣許多天。
那時候,阮白夜那個家夥就會拿着老陳醋壇子在他面前晃悠。
小醋壇小醋壇的叫着。
再後來,父皇首·級被國師桓容斬下,楚懷瑜性情大變後,阮白夜便不這樣叫他了,他們之間,不知不覺生分了很多。
從前一起長大的情誼也變了。
從朋友,到主仆。
少年公子煩惱地收起畫卷,在暼見角落那一句“衆生皆苦,非我一人”時,心緒才稍稍安寧。
想到這裏,楚懷瑜又順手拿起影子們送來的暗中記錄。
翻到與姜夏有關時,果然,那一沓沓連貫如連環畫的紙上,畫了桓鏡陪她坐在慎刑司門口,也畫了他把她公主抱在懷裏。
楚懷瑜心裏剛壓下去的那點氣,莫名其妙又騰騰騰起來了。
夜風泠泠,星辰廖廖。
姜夏靜靜在慎刑司門口坐了一晚上,桓鏡來勸也不走。
直到阮苓被放出來。
多虧了白夜,整整一夜的酷刑後,她還能活着出來。
只是臉上血色全無,軟綿綿倚在兄長白夜身邊,看見姜夏,她做的第一件事卻是用滿是血污的手掀開她頰邊碎發,看見那道姜夏自己劃的疤越來越淺後,才松了口氣。
姜夏卻不知該說什麽了,那句阿姊就堵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她心中有股怒意,似要噴薄而出。
為了不傷及這些為她好的人,她沒事人般走遠,卻在到後山演練場時,實在忍不住了。
體力那五十年的內力就那麽爆發,來勢洶湧,她不過拔出身後雪白長刀一掃,滿山高樹就被這股內力橫截而斷一半,甚至還殃及到了附近練功的其他備用殺手,一個比一個吓得夠嗆。并都暗中發誓,接下來的大血洗,惹誰都不要惹這個“砍樹機”。
姜夏不知道的是,因為她這場無形裝逼,讓她輕易在第一次血洗中留下來,不用殺別人,也不用被別人殺。
很快,第一次大血洗。
三千留二千,從“煉獄”裏出來後,石門一隔,一千具白骨就留在了裏面。
姜夏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差點吓壞了阮苓和白夜,就連不愛多管閑事的鏡長老也過來了。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的,人群一個接一個,在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時,少年便放下了矜持,想走近,卻被白夜橫手一擋。
“我說了,她還小。”護妹狂魔阮白夜接着念:“小桓鏡,不要皮。”
那邊,阮苓已抱住了自家妹妹,卻發現她神情恍惚,手指縫裏盡是泥土。
總愛想多的阮苓便忍不住又要流淚了,覺得妹妹是靠吃土活下來這七天的,心疼得不得了。
姜夏卻回過神,扯出一個苦澀至極的笑容,她說:“阿姊,我埋了七十七個,剩下的,埋不完了。”
“埋不完了……”
她喃喃念着,用她那失水過多,可憐巴巴的小嗓子。
姜夏以為,她會适應的,可終究還是高估了一點自己。
看着那些小小的孩子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相繼倒下,她內心深處便沒來由覺得悲哀。
輕輕推開阮苓,姜夏想一個人靜一靜,卻沒走幾步就失去力氣。
被白夜攔下的桓鏡想去扶,卻看見那瘦小的女孩子握着刀單膝跪地,又堅定地自己站了起來。
望着她的背影,白夜說:“別過去,她總該,要長大。”
自然,這一幕又被修羅門的影子記錄在冊,呈到了公子的桌案上。
楚懷瑜輕輕翻看,不知為何,他感受到畫面上的悲涼。
感受到那個女孩子的掙紮,這讓少年覺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可那天後,他明顯發現,從前那個伶俐的孩子話越來越少,只是沒日沒夜地練功,不要命般,誰也攔不住。
因為姜夏深知:優勝劣汰,适者生存。
她唯一能做的是——足夠強,讓人忌憚,如此便可免厮殺。
在有選擇的餘地裏,沒人會啃她這塊硬骨頭,她也不用去殺別人。
就這樣,第二次大血洗于一年後同一天如約而至。
姜夏在歷經十二次生不如死的經脈逆行折磨後,終于迎來這天。
不知是她忍受力變強了,還是功力越來越深厚,總而言之,這樣月圓之夜的痛苦,她已經麻木了。
在這個過程中,有白夜的幫助下,姜夏也找到了治療之法。
其實很簡單,把那五十年至陰的功力通過雙·修渡給男子就好了,再之後,利用阮苓身上那只雄蠱王,引出她體內的雌蠱王,身體便不會再有問題。
但引出蠱王的前提是,她失去功力。因為蠱王生性擇強而居。
姜夏卻萬萬做不到。
雙·修什麽的,下輩子吧。
她倒是淡定,卻苦了公子。
總是戰戰兢兢,沒來由的,聽到雙·修兩個字就不舒服,倒也沒表露出來,只是給桓鏡布置更多的任務,讓他越來越忙。
楚懷瑜有時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
只是近乎本能的,從心的,這樣做了。他想,他為了培養一把好使的“刀”,可真是煞費苦心。
對,只是這樣而已。
站在姜夏的角度,
第二次大血洗,不過爾爾。
兩千進一千,在“煉獄”裏待了七天,沒人敢動她眼前的一滴水和一口食物,這一年裏,這“砍樹機”越來越逆天,隐隐有追趕桓鏡長老的趨勢,他們誰也不會冒這個險。
這一次,姜夏卻是淡然了很多。
其實她的內力還是會出現時有時無的情況,只是她很好地把這種情況藏了起來。
——廢物的自我修養,第二式、面對衆人的試探,無形裝逼。
假裝,永遠都很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