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翁月恒雙手環搭着尹振臨的脖子,在他懷中聽他心跳快速又猛烈,她貪戀着這樣的溫度和氣息,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尹振臨抱着她在雲臺門上了馬車,車廂裏攏了暖爐點了熏香,惬意得很,翁月恒還是緊緊抱住他的腰不放。

以前沒發現她天生神力,遇着事兒了,懼得狠了力氣也變大了,尹振臨被她勒得翻白眼兒,不得不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開。

懷裏的人毫無反應。

尹振臨眼見就快要背過氣去了,沉聲令道:“撒開。”

這回有了反應,人往懷裏再拱了拱,手是松開了,腿還交纏着,咕哝着讨好賣乖,“夫君,腿放不下來,抽抽了。”

翁月恒不敢擡頭,也能想象到跟前兒那張面帶菜色的臉。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走了什麽背運,三番兩次地身陷險境,他政事巨萬,回回要來搭救她,心裏有氣也是應當的。

她縮了縮脖子,谄媚道,“夫君,下回您有危險的時候,換妾身來救您。”

尹振臨照着她腦袋就糊了一巴掌,“還有下回?”

翁月恒心虛地嗫嗫了下,不敢搭話了。

尹振臨連着大喘了好幾口氣,“今兒是怎麽回事?你怎麽跑到那種地方去了?”

翁月恒從豐嬷嬷來招她開始講起,說到進坤寧宮的時候停下了,往他懷裏更縮了縮,牽着他的交領子拉了拉,“夫君,妾身有錯,您罰妾身罷。”

尹振臨唔了一聲,沒開口。

坤寧宮裏肯定有尹振臨的人,賢妃侄女兒的事兒瞞是瞞不住的,幹脆壯着膽子胸脯一挺,認就認了,“皇後殿下想為您置次夫人,妾身心裏頭不願意,在那兒裝聾作啞,最後萬歲爺一來就給您攪糊了。那參知政事家的閨女是真的生得挺美的,是妾身對不住您。”

翁月恒認錯态度極好,“夫君,您別生氣了,仔細氣壞了身子。您要真的想置妾室,妾身下回進宮請安時在娘娘跟前兒提一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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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竟然覺得委屈了,摸出帕子自個兒抽噎了起來。

她心下做好了決定,但凡尹振臨透露出一絲一毫要她張羅納妾的由頭,她就放聲嚎哭裝瘋賣傻,決不讓他得逞。

威風凜凜的提督大人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會栽在她這種人手裏,一時沒忍住高聲喝她,“就你一人便給我惹了多少麻煩!再來一個,我怕是活不到而立了。”

翁月恒冤枉得直癟嘴,“小王爺這事兒真不能怨妾身。”想起荊順王爺,心肝兒又是一顫,“夫君,您之前讓曹公公給妾身的是什麽毒藥?會不會真把小王爺給毒死了?”

毒殺親王,那可是全家掉腦袋的要命大罪,哪怕尹振臨位高權重,運作起來也是麻煩事一件,鬧不好還要連累翁家老爺奶奶。

就翁月恒那顆騾子心,尹振臨生怕她哪天氣性上來了自個兒灌毒,讓曹忠騰給她包了一袋胡椒面兒鬧着玩兒。不過糊弄她這事兒不好跟她明說,尹振臨忽然氣節上短了一截兒,含含糊糊混過去了,“藥性不強,興許是……死不了的罷。”

翁月恒越想越心驚,伸出食指按住鼻子,臉上憂慮不已,“妾身方才也吸進去了一些,回去也得找大夫來瞧瞧。”

尹振臨随口哦了一聲,像是在入神欣賞坐墊褥子上的花樣。

翁月恒捂起嘴驚叫一聲,“桃翠呢?就是給我領路那小宮女子,她沒事罷?”

她老愛一驚一乍草木皆兵,尹振臨面上十分不虞,“不成器的東西,我去的時候癱坐在門口,整個兒吓傻了。雖然這回清清白白什麽事兒也沒有,總歸于你名聲有損,她知道得多了不是好事。”

這套說辭翁月恒懂,尹振臨要處置桃翠了。宮裏頭的主子要打發知內情的宮女子,一般就是一碗藥咕嘟咕嘟給灌下去,是死是啞全憑主子是不是善性兒。她扒着肩低聲哄,“夫君,桃翠跟小王爺不是一夥兒的,您就饒她一命罷?”

犟驢蹄子偏偏生了軟性子,什麽阿貓阿狗她都要求情,天生難擔大任。尹振臨皺起眉不看她,“沒有她你也不會上那種地方去。你也別求情了,我算她沒起壞心眼子,人拉出去杖斃了就算了,留個囫囵屍首,不上刑。”

翁月恒急得要掉真眼淚了,“妾身這回沒值錢的消息再問您換命了,要是向您許諾旁的東西,您是頂頂尊貴的人兒,妾身有的東西怕是您還瞧不上,這下子可怎麽是好!”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焦灼難安,思來想去,若說女子有什麽東西最值錢,不就是身子麽!小王爺能饞她,說明她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罷?腦子一充血,擡頭湊上前捧起臉,動作行雲流水,吧叽就往尹振臨頰上印了個紅印子。

兩個人都怔住了。

翁月恒好不容易止住不抽筋的兩條腿又開始打擺子,話也說不利索了,“我,我,我這是豬油蒙了心,您千萬別惱!”

尹振臨久久沒有動靜,像入定了一般。

這可怎麽辦?翁月恒噤了聲一動不敢動,暖爐也救不了她那顆直冒冷汗的心。

良久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是我大意了,以為沒人在宮裏敢動你。”

他內心裏是自責的,翁月恒心窩子一酸,勉強穩住嗓音,“妾身不怕,您會替妾身讨回公道的。”他不發火了,翁月恒松了心,輕輕把頭擱在他肩頭上,“要不您在萬歲爺那頭使使勁兒,把小王爺撅到沙漠裏和陳大人一道數蘿蔔坑?”

“讓他上邊陲掙一圈軍功回來?”尹振臨冷嗤一聲,“就他那扶不上牆的爛泥樣兒,攻完城了再給他一柄刀,他都砍不下敵軍頭顱來。”

朝上的事她一竅不通,呆呆的道了聲哦,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麽報一箭之仇。

尹振臨撫了撫象牙扳機,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桃翠就罷了,她要是能指認出給你們指路的嬷嬷,就饒她一命。小王爺膽大包天招惹你,死不足惜,絕沒商量。”

皇上都得看尹振臨幾分顏色,荊順王爺非要在老虎頭頂上薅毛玩兒,救是沒得救了,翁月恒也不是誰都要求情的主兒,聽話地颔首低聲道:“全憑夫君作主。”

人是一定要死的,畢竟是玉碟上的人,如何運作還得細想想。尹振臨沉思着出了神,無意識間擡手一摸,食指正碰在方才留紅印的地方,觸感獨特,垂下手指腹間撚了撚,望着那抹嫣紅兩眼發愣。

翁月恒羞得面紅耳赤,側臉躲着避着又帶上些隐隐淡淡的期待,“夫君?”

外頭傳來長長一聲“籲”,馬車适時地停了下來,車把勢高聲通禀道:“提督大人,夫人,到府門口了。”

尹振臨清了清嗓子,眼神四處亂飄着不看她,“我還要回宮裏,你自己可還成?”

翁月恒漲得滿臉通紅,自己掀開車簾,撩起裙裾頭也不回地跳下了車,“不礙的,夫君自去罷。”

尹振臨斜靠在框上,緘默着看她狂奔而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放下車簾,淡淡吩咐道:“走罷。”

第二日一早,彈劾小荊順王爺的奏折如同雪花般飛向案頭。欺壓良民,搶占民宅,強搶民女,罪狀數量之多,性質之惡劣,簡直罄竹難書。

內閣六部商量好了一道上奏,擺明了是要置人于死地,皇上還想掙紮掙紮,眼珠子咕嚕一轉,決定走懷柔路線,改打感情牌,醞釀一番情感含淚哽咽了嗓音,“朕知道老三罪無可恕,但他畢竟是老王爺留下的唯一骨肉,若是輕易治了死罪,朕将來泉下無顏面對皇叔啊!”

若是将世上不希望荊順王爺死的人排個先後次序,皇上定然能躍進前三。荊順王爺為人雖不着三不着兩的,玩兒上可是個無人能敵的行家裏手,得皇上心意的玩物幾乎都是荊順王爺搜羅了送進宮來的。

尹振臨長跪在栽絨毯上,淡漠的語氣模棱兩端,“全憑萬歲爺定奪。”

皇上抱肘看着案頭上堆積如山的奏折,瞄着尹振臨的顏色,稍斟酌了幾刻,“荊順王恃恩生驕,恃寵放曠,縱私欲,罪行實屬罄竹難書,今起革除所有封號,貶其為庶人。提督以為如何?”

尹振臨似乎全然未覺皇帝探究的眼神,伏身長長一拜,高呼了一聲“陛下聖明。”

禦案後的皇帝一愕,昨日荊順王爺對提督夫人翁氏犯下的惡行他早已聽聞,即便是未遂,也能算得上是奪妻之仇,以他對尹振臨的了解,尹振臨對小王爺定然是起了必殺之心的,沒理由這麽輕而易舉就退讓才對。

尹振臨果真不再提此事,轉而談起了和瓦虜國太子議下的互商事宜。

好像是真板上釘釘了,皇帝長籲了一口氣,随便聽了幾句就借故把尹振臨打發出去了。

尹振臨垂首告退出來,抱臂站在卷棚邊上望天,皇帝只好吃喝玩樂,政事上一概不問,凡事只能看到眼前,想不長遠。

荊順王爺這個人,人嫌狗不待見,平素作惡多端,想除之而後快的人大有人在,之所以沒人動手不過是因為襲的親王爵位。一旦從宗室玉牒上除了名,動起手就沒什麽顧忌了。

若是皇上下令賜死,還能讓荊順王爺最後一程走得體面順當些。讓尹振臨下手的話,恐怕要讓小王爺後悔來到這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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