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
可憐天下父母心
黎花和冷月同車回到F市。
冷母很會辦事,給花花帶了帶了幾盒燕窩,魚翅;給黎父帶了兩瓶好酒;給黎母帶了一套化妝品。
本來,黎花是想回自己家的。
婆婆給爸媽帶的東西,她想趕在周末給他們帶回去。再說,因為離婚與老媽鬧翻,她也好幾個月沒回娘家,就等着周末回媽家多住兩天,好好與爸媽溝通一下感情。
但冷月不同意。
他不同意當然有他的小九九,因為他要背着花花做一件大事。
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卻冠冕堂皇:“花花,那好酒,好化妝品是媽的一番心意,我們得及時送到,不然,萬一媽打電話過來,以為咱們給貪污了呢!”
黎花一聽,覺得也在理,
再說,她也實在想家了。
在黎花的觀念裏,有父母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上次父母去看她,因為冷月突然闖入被打斷。
她好想靜靜地同父母在一起小住幾日,一家三口,就像小時候那樣溫馨随意。
再如何吵架,兒女與父母也有着割不斷的親情在維系着。血脈情深吶!
黎母正在廚房裏忙碌着做晚飯,黎父看着報紙。就在此時,黎花撥通了電話。
怎麽還不接?怎麽還不接?爸媽在忙什麽?不是出去散步了吧?
心裏像有貓爪在輕輕地撓着,黎花暗自合計,萬一爸媽不在家,不是白白浪費她感情了嗎?
就在黎花急得要掉眼淚時,電話被接起來。
黎花眼底湧上淚水,她掩飾着激動,喊道:“爸,我要回家,我有好消息告訴你們,你們要當姥姥,姥爺了,是龍鳳胎……爸……我想你和媽……”
其實,父母看她那次,就知道她懷孕了,可她還是激動得重複了一遍。
說完,才覺出自己很沒出息,更要命的是,她聲音裏帶着哭腔,這讓爸媽多擔心吶!再者說,那天晚上爸媽去看她,這才多久啊!真是沒出息,自己都是快當媽的人了,還老愛哭鼻子!
就在她泫然欲泣時,一雙溫熱粗粝的手撫上她臉頰。
冷月沒說話,用拇指輕輕幫她擦去淚珠,然後,就目不轉睛地開着車。
車廂裏靜悄悄的,只有舒緩輕柔的音樂在流淌。
黎父挂上電話,把花花的話轉告給老伴兒。
聽女兒說是龍鳳胎,黎母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一轉身進了廚房,偷偷抹眼淚。過一會兒,黎母出來,說:“看好鍋,我炖魚呢!”說着就換衣服。
黎父不解地問:“你幹嘛去?”
“去菜市場,買只烏雞回來,給花花煲湯喝!”黎母換鞋,拿起錢包拉開門。
“媽……”已經到了家門口的花花,與母親走了一個對面,見老媽急匆匆的樣子擔憂問道:“什麽事,這麽急?”
“你媽呀,要去給你買烏雞……”黎父站起身,接過閨女手中的東西,問道:“冷月呢?”
“他單位有事……”梨花想也不想回答。
“有事就在這一時嗎?讓花花一個人拎着這麽沉的東西回家,我看他一點兒誠意都沒有!花花懷的可是他們老冷家的孩子!不是老黎家的!幹脆,孩子生下來就姓黎得了!”
黎花一看,氣氛要變,有暴風驟雨來襲的趨勢。離婚後,老媽對冷月一直不滿,于是,拉住她,撒嬌道:“媽,我想吃小黃瓜,小水蘿蔔……”
說着,還比比劃劃,“啪……”的一下,做了一個“拍碎”的動作,“拌上香油,味素,精鹽,一定很好吃……媽,我們就吃小黃瓜,還不好?
看着女兒挺着凸起的肚子站在眼前,黎家二老什麽怨言和斥責的話都沒有了,一瞬間,以前一切不滿都煙消雲散。
“家裏正好有!”黎母露出笑臉,多雲轉晴,“那就聽我寶貝閨女的……”
“爸,你愛吃嗎?”黎花心疼母親,不想讓老媽在忙碌,回頭問黎父,還不住地眨眼。
“愛吃。。。愛吃。。。只要是你媽做的,我都愛吃!”自己沒做,也就別挑三揀四了,發表意見太多,下次老太婆就不給他做喽。
‘“那就不買了?”黎母回頭,征詢地看向老伴兒。
“閨女不愛吃,就別買了。大熱的天,多油膩呀,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閨女也不是一天吃胖的……”說着,還同黎花交換了個眼神,父女倆會意一笑。
三口人,四道菜,很是豐盛。
“閨女,搬回來住吧,媽每天給你做飯洗衣服。。。”黎母商量花花。
“不用,我現在的房子離單位近,上下班方便……”黎花手裏攥根小水蘿蔔,沾着大醬,吃得津津有味。
“你要嫌家遠,那我就搬過去伺候你……”‘
黎花朝着黎父遞了個眼神,黎父立即明白。
黎母話剛說完,黎父就插嘴道:“那誰照顧我?”
“你都退居二線了,單位也沒什麽事,去不去都行,就自己在家弄口吃的,都不會?”黎母聲音揚高,不滿地說道:“年過半百的人了,跟外孫子和外孫女争寵!”
不是跟外孫子外孫女争寵,是閨女不想讓你照顧!老太婆,歲數越大,越沒眼力見了。
“媽,爸……”黎花從小就習慣了父母的相處模式。
母親快言快語,麻利潑辣;父親儒雅穩重,少言寡語。歷來都是母親說十句,父親才有說一句的機會。
外人看來,家裏是母親當家,實際上,遇到大事,還是父親拿主意。小時候,母親沖着父親喊,父親也不回嘴,也不頂撞。開始,黎花以為他們在吵架,後來,就習慣了。這麽多年,父親在言語上經常處于下風,但是,二人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模式。黎花也見怪不怪了。
“誰也不用,我自己能照顧自己,頭三個月都沒問題,以後,更沒事了,況且,我已經一個人生活習慣了。。。”
“不行。。。我還是要過去照顧你,不然,我不放心。。。”
“我看這樣吧?閨女,你配一把鑰匙,給你媽,她沒事的時候,就過去看看,買個菜啊,洗個衣服啊,是不是?白天去,晚上回來,也不打擾你休息。。。老伴兒,你說如何?”黎父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黎母考慮一會兒,點點頭。
黎花盛情難卻,也只好同意。
吃過晚飯,黎花回卧室休息,懷孕後,她很容易疲憊,有時候,覺得靠在随便一個地方,就能睡着。并且,随着肚子越來愈大,壓迫腹腔,晚上睡眠質量也不怎麽好了。
她能做的就是抓緊一切時間,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能睡則睡。
客廳裏,黎父黎母仍舊黎花懷孕的事談論着。
黎母有些不高興地唠叨道:“這個花花,龍鳳胎也不先告訴娘家媽,先告訴婆家媽,還是前婆婆,死丫頭,壓根沒把我這個親媽放心上!”
黎父帶着老花鏡看報紙,無言。
黎母見老伴兒不言語,牢騷道:“你倒說句話呀!”
“我聽着呢!”黎父還是沒擡頭,目光仍舊停留在報紙上。
“沒讓你聽,讓你發表意見!”黎母不悅了。
黎父這才說道:“閨女離婚時,你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她敢回來嗎?萬一她告訴你懷孕的事,你再讓她堕胎!”
想起黎花說離婚就離婚的事,黎母到現在仍舊無法接受:“沒準兒,我真會讓她去堕胎,看現,在她高興的樣子,我也不忍心了!”
黎母絮絮叨叨道:“想起那個拽得二五八萬的婆婆,我就不想讓閨女與他們有聯系……”
“行了……”黎父揮揮手,“你閨女嫁的是冷月,不是冷月他媽,況且,他們不是離婚了嘛!”
黎母愁眉苦臉,有些擔憂地說道:“離是離了,可以後咱閨女一個人帶孩子,那麽辛苦,怎麽辦?”
“那就複婚!”黎父頭也不擡地說。
“那怎麽行?好馬不吃回頭草!就是沖着她那個拽婆婆,也不複婚!開口說話就打官腔,我才不要我家閨女受氣呢!”
“那就再給閨女找個男人,嫁了!”
“那怎麽行?萬一我外孫子和外孫女受氣怎麽辦?”黎母更不同意了。
黎父終于擡起頭,看着黎母,問道:“那你說怎麽辦?複婚也行,再嫁也不行,那你還讓我發表什麽意見?我棄權,保持沉默!”
說着,還舉起手,示意一下,然後,繼續低頭看報紙。
“老黎同志,你又來脾氣了,是不是?”見老伴兒不配合自己,黎母又揚高聲音,眼裏卻露出一點兒笑意。
“我還哪有脾氣?我都被你壓迫一輩子了,有脾氣,也被你修理沒了!”黎父小聲嘟囔着,以示抗議。
黎母站起來,從衣櫃裏掏出一個大包裹,将茶幾拾掇幹淨,拿出一些布頭比比劃劃起來,邊比劃邊說:“要是她婆婆放低姿态,服軟,我還能考慮考慮!”
“親家母夠放低姿态了,她是當領導習慣了,舉手投足間難免會帶點兒官派,咱閨女嫁過去這幾年,也沒同公婆住在一起。
何況,咱閨女的工作也夠讓人不省心了,咱閨女幹的是什麽活,你不知道?成天與死人打交道,費力不讨好,還經常得罪人,人家老冷家不也沒說啥嗎?人家也算民主,尊重閨女的選擇,若是換了別人,早就讓閨女換工作了!”
“你總是幫冷月他媽辯護,她總是對的,我總是錯的!看她好,年輕時,你怎麽不追她?”黎母有些心不甘,埋怨道。
黎父無奈回嘴道:“你又開始胡攪蠻纏了吧?你說,當初,你把我盯得死死的,就像蒼蠅盯上臭雞蛋似的,我還哪有機會去追別人?”
得住機會,黎父開始大吐苦水:“被你拐到手了,本以為,能當家作主,可是,如今,我這個戶主的權利,還是被你架空了……”
“哪有?我們不是分工明确嗎?我管小事,你管大事……當初我們說好的……”黎母小聲辯駁。
“問題是,我們在一起半輩子,咱家也沒啥大事啊?就連花花出嫁,咱家買房,都算小事,你說,咱家還有啥大事 ?”
聽老伴兒吐苦水,黎母呵呵笑起來,“我不是想讓你省心嗎?你說,你堂堂一個教授,是文化人,搞學問的,怎麽管柴米油鹽嘛!”
“哼,說得好聽,你就是強勢慣了,追我的時候,對我百依百順,把我騙到手就變臉了……”
黎母被逗笑了,她驕傲地說道:“老東西,取笑我,是不是?我看上你,是你的榮幸。沒有我,哪有我這聽話懂事的法醫閨女?”
自說自笑,還很滿意,像是聯想道什麽,問:“你說,花花和冷月離婚,是不是在家裏争權鬧的?花花的脾氣有些像我,她也想在家說得算。可是,冷月不像你呀,不能任花花擺布,所以,就鬧倒了離婚的地步?”黎母發揮着豐富的想象力,尋找着女兒離婚的蛛絲馬跡。
“夫妻關系是兩個人的事,別人都查不了手,父母也一樣……”
黎父放下報紙,一副要深談一番的樣子,說道:“老伴兒,你要客觀地看待問題。以後,說話注意點兒,別老欺負我。你說,我要像你一樣,歪三倒四,那我就可以理解為,你對親家母的不滿源于,你沒嫁給親家公,你是吃不到葡萄酒說葡萄酸,我這麽說,你會高興嗎?”
“他?”黎母眉頭一挑,不屑地哧了一聲:“要我嫁他?那我早就被氣死了!看看他,天天拉拉個大長臉,跟驢臉似的,還時常見不着一個人影兒,哼,我可沒冷月他媽那麽好的耐心。我這輩子啊,做得最正确、最英明抉擇,就是我選了一個好男人!”
黎母沉浸在往事中,為自己的選擇沾沾自喜。
對女人來說,男人就是股票,是垃圾股,是潛力股,還是績優股,那就憑個人的眼光了。她的老頭年輕時,就是潛力股,如今,成了績優股。當然,那是她自己認為,換成別的女人,沒準還嫌他老頭是垃圾股呢!所以說,這股票價值的定位,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标準。
黎父放下報紙,笑了。
“這話我愛聽!被你欺負一輩子,也認了!”
玩笑話是玩笑話,黎父随即正色說道:“老伴兒,孩子們的事,我們少摻和,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複婚我們贊成,閨女再嫁,我們也別反對,只要咱閨女覺得幸福就成!”
黎母嘆氣一聲:“其實,我一直覺舉得冷月這孩子挺好的,從小看着他長大,跟咱閨女也算青梅竹馬,可是,怎麽說離就離了呢?”
黎母搖頭,百思不得其解,也許真的事有代溝了,孩子們的事,老人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在那艱苦年代,也沒幾人離婚吶,不也都過了挺好的?怎麽現在生活好了,吃好穿好了,還整出這種幺蛾子了呢?
“花兒她爸,有一次,我親眼看見冷月與一個女孩子在一起,手挽着手,很親熱,我都沒敢對咱閨女說呀……”
“也許是親戚……”嘴上替冷月開脫,黎父心裏不是滋味兒起來。
老伴兒不會說謊,想起自己寶貝閨女為冷家懷着孩子,孩子爹還在外邊逍遙,任哪個當父母的都意難平。
“親戚也不該那麽親昵呀!那膩膩歪歪的樣兒,看着我氣不打一處來,我真想上去打得冷月滿地爪牙,可是跟蹤半天,卻讓我跟丢了!”想起那天的事,她就恨得牙根直。
“你別沖動,也別告訴咱閨女,眼見不一定為實。孔子還有誤會顏回的時候呢,沒準兒,是我們誤會了冷月……”
黎母嘆氣,“也是,我也不相信冷月是那樣的人,可現在外邊誘惑那麽大……嗨……”一聲長長的嘆息。
黎父也嘆氣一聲:“順其自然吧!是那種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孩子,你管也管不了,何況,已經離婚了,我們更沒有管的資格了!如果有一天,他們複婚了,那時,你看見的事,必須讓冷月解釋清楚……我們閨女不當別人的第三者,可也不能放任別人,當閨女的第三者……”
黎母嚴肅地點頭。兩位老人就此事達成一致意見。
“你比比劃劃的,拿些布頭做什麽?”
“給外孫子們做些小被子,小枕頭,尿布……咳……這些東西,他們結婚時,我就買全了,一直沒用上,這都六年了,終于派上用場了!”黎母有失落,也有滿足,輕嘆一聲,開始鼓搗手裏的花布。
“大街上,一百元錢買一大堆,你費勁巴拉做出來,閨女喜歡不喜歡/”
“閨女不喜歡沒事,外孫子們喜歡就行!”
黎父無耐地搖搖頭,摘下老花鏡,命令道:“睡覺,愛鼓搗,明天再鼓搗!”‘
老夫妻二人聊着家常,絲毫沒注意,黎花卧室的門虛掩着。
見父母起身,也要睡覺,她抹了一把眼淚,鑽回被窩,偷偷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