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別枝驚鵲》的劇本裏,有一條關于江聞的暗線。

江聞明面上是玄陽宗一名普通弟子,實際是玄陽宗宗主早年與凡人女子所生。

在母親去世後,尚且年幼的江聞四處流浪,後來因為身上的信物被玄陽宗的人發現,帶入了玄陽宗。

他的父親仇玄陽由于宗門規矩并沒有認回他,卻看中了他的天資,把他收作了親傳子弟,意欲将他培養成宗門下一代宗主,對他的要求格外嚴格。

年少的江聞感激對他有撫育之恩的仇玄陽,一直盡力讓自己達到師父的期望。

但随着年紀增長,在不斷的歷練中,他對仇玄陽的為人為事之道産生了質疑。

起初只是微小的違和感,慢慢發酵,最終因信念走向決裂。

在仇玄陽心裏,宗門地位高于一切,他可以為此不認親子、抛棄同門、棄普通人于不顧……将修行之人該守的道踐踏于腳底。

江聞與仇玄陽的關系轉折出現在劇情快至中段時,幾個門內弟子因為一個委托陷入秘境無法逃脫,需要以仇玄陽的獨門心法破局。

而仇玄陽因受傷沒有相助。

江聞也修習了同一門心法,但時間遠遠不及仇玄陽。

他以自己的功力強行破了陣,被反噬重傷,昏迷之時聽到來助他療傷的仇玄陽與心腹說的話。

因為破陣會損功力,影響到半年後的宗門逐鹿,仇玄陽便在江聞面前做了僞裝。

這件事令江聞心神俱震,傷還沒好就去找仇玄陽确認。

而仇玄陽自有他的一套說法,言語之間一人性命在全宗門榮光面前不值一提。

江聞發覺了與多年來傾心教導自己的師父之間的分歧,從此心裏有了裂痕。

在後續的劇情中,他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師父不過是個想保全自己地位的僞君子,也因此更堅定了自己的道,與之決裂。

而在剛探得幾分仇玄陽真面目的時候,江聞因撫養之恩、教導之情內心矛盾,在傷勢未愈的情況下接了委托下山。

調查中發現了蠱蟲的新線索,聯絡秦枝之後他先一步行動,卻又同上次一樣被搶先反制。

察覺出什麽的江聞開始懷疑起了玄陽宗,接連的打擊讓他在極端的矛盾之中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在跟秦枝商量之後,設下了一個計謀,準備以自己為誘餌,撥開迷霧一角。

而秦枝看出他重傷在身,要替他冒險。

兩個人意見不一,秦枝提議用個小游戲來決定誰去做誘餌。

當然,她并非是在這種關頭有玩心,只是見江聞精神不佳,囿于不可言之事,想讓他轉移下注意力。

新年後時俨與路朝許第一場對手戲就是這段劇情。

小游戲是秦枝歷練中看到鎮子上尋常百姓玩過學來的,類似于現代的魔術游戲,一通特意模糊人的動作之後,猜猜手裏的東西在哪只手。

時俨前一天就知道有這場戲,今天離開出妝酒店的路上一直在練習。

她有時候肢體協調性不佳,尤其在需要人前展示的時候,腦子容易懵。

到片場之後,她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沉浸式練習,手裏的毛絨小球到處滾,她也就跟着伸手到處撿。

有一次不小心手抖,球跑遠了,離開了伸手能夠到的範圍。

她雙手扒着椅子邊,瞪了那個不聽話的毛絨球一眼,就要起身去撿。

有人先她一步把球撿了起來,放手裏端詳了一下,走過來問:“道哥給的?”

時俨坐正:“我自己的。”

小夏一手拎椅子一手端杯子,急匆匆跑過來:“路哥,你的藥還沒吃呢。”

時俨看到路朝許有些嫌棄地轉過了頭:“吊了一晚上的針還要吃藥。”

小夏勸:“至少吃三天。”

“……”路朝許搖了搖頭,接過藥片一口吞了下去,眉頭直接皺了起來。

“路哥,喝水。”

灌了口熱水後,路朝許說道:“幫我問問,能不能換成沖劑。”

他說完拿過自己的小椅子放到時俨對面,坐了下來。

時俨:“……你去醫院了?”

她只當路朝許說的有點過敏是很輕的過敏,藥膏抹一抹就會好。

路朝許揉了揉毛絨球,随口說:“嗯,去看了看。”揉了兩下後又說,“這個輕了,不好玩。”

說着,他掂了掂毛球,以一番令時俨眼花缭亂的手上動作帶着毛球飛舞了一番,然後兩手緊握,伸到時俨面前,笑着問:“猜猜在哪只手?”

時俨從左手望到右手,又從右手望到左手,沉思起來。

路朝許:“沒看清你就随便猜一個,猜對了有獎。”

時俨抿嘴,又望了一回,最後指了指左手:“這個。”

“确定?”

“不确定。”

“那再給你一次機會。”

“左。”

路朝許打開左手,空空如也。

他在時俨的目光裏眯眼笑了下,握着的右手轉了兩下,攤開在時俨面前:“猜錯了也有獎。”

一顆複古的大白兔奶糖,包裝紙兩頭卷起來,窩在手心裏。

時俨瞅了糖果一會,沒動。

路朝許把糖放到她掌心,拿出了不知何時藏在袖口的毛絨球,說:“像你那樣玩,玩不好,我教你。”

他放慢手上速度,一邊動作一邊解釋:“它這個玩法是有規律能找的,你先在……”

教了一會後,時俨慢慢摸到了路朝許所說的規律,雖然還不是太熟,也是有模有樣了。

路朝許感慨了下:“這比教你打游戲簡單多了。”

時俨:“……你怎麽好像什麽都會的樣子?”

“因為我聰明呀,學了很多,一學就會。”

輕快驕傲的語調,配上明顯是逗弄的表情,顯得有幾分欠打。

時俨:“……游戲沒教好我,你不反思下自己嗎?”

路朝許并着兩根手指沖時俨搖一搖,微微俯身離她近一些,更是欠打的表情:“這時候應該反思你。”

時俨想,原來路人甲有時候奇怪的表達是來自路朝許,雖然失憶了,性子倒沒怎麽變。

只是真人在你面前,就忍不住想手上或者腳上招呼他一下。

她很努力忍住沒把毛球往他頭上彈,伸手把椅子掉了個方向,繼續練習去了。

路朝許看着心情頗好。

今天的戲份在影視城的古街道上,搭合适的生活場景花了點時間。

正式開拍後,導演喇叭一喊,群衆演員們在街道上走動了起來。

時俨和路朝許坐在一家有頂棚遮住的面攤上,一人面前一碗陽春面。

由于之前勤奮的練習,這場令時俨擔憂的戲,一條就過了。

路朝許給她豎了個拇指,以示對自己教學成果的肯定,目光沒離開面前的一碗面,說:“晚上我們去吃面吧。”

時俨抓住機會:“回禮?”

路朝許:“除了回禮,我們不能普通地一起吃個飯嗎?”

“你非要這麽說的話,确實沒有必要非要一起吃飯。”

話拗口了些,道理是對的。

路朝許:“……你想氣死我。”

他一副被氣得鼓鼓的樣子,一邊瞪着時俨一邊拿起桌子上的筷子,非常自如地挑起一口面條,被時俨攔下,“你不會要吃道具吧?”

“吃了又怎麽樣?”

幼稚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時俨從筷子下面把面條救出,“等會還有別的戲要用呢。”

路朝許依然鼓着臉:“我想吃面。”

你知道,長得漂亮的小孩沖你耍脾氣的時候,你很難氣得起來。有時候甚至變态的覺得,他這樣還挺可愛的。

時俨嫌棄了自己一把,“行行行,吃吃吃,一起吃。”

本來還狀似不開心的人一秒笑出來:“原來撒嬌對你有用哦。”

語調上揚。

時俨無語:“你知道撒嬌和撒潑有什麽區別嗎?”

路朝許放下筷子,手托着下巴:“對你有用就行。”眼見時俨的臉色,又忙補充了一句,“答應好的事情不可以反悔。”

“我不反悔。”時俨一字一頓。

臨到收工,時俨突然想起來,對來找她的路朝許說:“要是我們再被拍到怎麽辦?你的澄清就沒有用了。”

路朝許疑惑:“什麽澄清?”

“少造謠。”時俨說。

“哦——”路朝許不知何意地拖長了語調,然後說,“那再被拍到就承認了吧。”

“……”

最後路朝許開車,帶時俨去了離影視城有一段距離的一個小鎮上。

小鎮看起來幾分破落,路燈很少,白牆黑瓦,流水橋梁,像個世外之地。

在迂回的深巷裏,一家面館開着門,黃澄澄的光潑灑在路面上,引着行人進去。

門楣的木牌匾上刻着三個字,春江月。

裏頭裝飾簡樸,不像開店營業的面館,像是哪家的堂前,透着一股冷淡的靜谧。

只兩張座位,沒有客人。

落座後無需點單,因為店內只賣自家清湯面。

時俨好奇:“你從哪裏知道這樣一家店?”

路朝許:“朋友給推薦的。他在這邊拍戲,開夜車迷路了,碰上了這家店,一直推薦我來嘗嘗。”

“哦。”

大概五六分鐘,面就端了上來。

看着與其他的陽春面沒什麽不同,清湯上漂浮着微末的油花,小蔥切成了角狀,上面蓋着幾片薄牛肉。

時俨習慣在吃湯水一類的東西時先喝口湯,湯的味道對她來說決定了對整個食物的評價。

她小口喝了一勺,舌尖溫而鮮淡。

滑下喉嚨後,仿佛有股熱意蔓延至四肢,讓在冷空氣裏泡了一天的她格外舒适。

湯裏不知加了什麽調料,鼻尖還有股醇厚的香味。

她又喝了兩口,才開始吃面。

半晌發現路朝許拿着筷子不動,只是看着她,疑惑問道:“為什麽不吃?不是念叨了半天要來吃面嗎?”

路朝許偏了下視線,開始吃起了面,吃了一口後才小聲說:“沒什麽,就是感覺飼養兔子好像會很有趣。”

“嗯?”時俨聽清了,但不理解,“吃面跟養兔子有什麽關系?”

路朝許輕咳一聲,反問:“莊辰最近有找你麽?”

“他找我的話,沒有。”時俨說。

“……什麽意思?你主動找他了?”

“嗯。”

路朝許沒按住自己的情緒,“他那樣的人你有什麽好找他的?送上去讓人利用嗎?”

時俨放下筷子,雙手疊在桌子上,坐正了些看着路朝許,說:“你不必對他有意見,我找他是說清楚我的态度。”

“說清楚了?”

“嗯。”

“他理解了?”

“嗯。”

“接受了?”

“嗯。”

“好,那就讓他過去吧,以後別再理他了。”路朝許盡力掩藏笑意,可根本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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