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君心不可知(九)
何止是性格扭曲,怕是心理都跟着扭曲了吧。
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姮娘暗搓搓地想着,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游鳳君給她的那種怪異感覺,被小王爺這麽一挑,她有種頓悟的感覺,對,就是扭曲。
特別是發生了今日的事,想起來她心底忍不住有些怵他。
“就是這麽回事。”這話題似乎有些沉重,小王爺搖搖腦袋,不欲多說,轉了話題道:“你這幾日別往鳳君那跑,免得再被那小子欺負。”
即便他不說,她也不敢再去了。但他方才那過激的反應究竟是怎麽回事?是……吃味?還是單純的占有欲,類似即便我不喜歡你,但也容不得你與別人的茍且?
摸不準,猜不透,但姮娘覺得還是後一種的可能性更大些,然而這人明明前幾日,還打算将她打包送給小王爺暖床來的,難不成……因為是兄弟便沒關系?想到這,姮娘忍不住一個哆嗦抖到底。
小王爺看了哈哈又是笑,“瞧把你給吓得。怕什麽,有本王護着你呢。”話罷拄着下巴想了想,娃娃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來,指向牆角比手畫腳地表示道:“我看幹脆收拾收拾住我屋裏來得了,我當然不會乘人之危,哝,讓丫鬟在那角落再鋪個榻位,我吃虧點,高床軟枕就讓給你了。”
姮娘一個白眼差點沒翻上天靈蓋,有些嫌棄,當她三歲小兒麽,羊入虎口還能剩下骨頭渣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嚴肅問:“我看起來這麽蠢?”
他也肅然着臉,颔首道:“有點。”末了自己最先繃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別那麽認真啊小丫頭,開個玩笑嘛。”
真是一點沒有王爺樣,反倒更像哪個富貴人家養出來的纨绔子弟。
待了好一會兒,姮娘起身意思意思福個身,這就要離開。
小王爺倒也沒攔,将那盒藥膏往她手裏塞,“拿着,給你了,”指了傷腕複又道:“大概還要再塗個倆三回,往後磕到碰到就用這個,比那些瓶瓶罐罐要管用得多。改日我讓人再從回京城給你捎幾盒來。”
這話聽着不大對,要不要那麽慘,好似她日後必定離不了這東西了。面上表情不由顯得古怪,擡眸看他一眼,他情真意切,不容推拒。她道着謝,将東西收下,姑且當做關心的話聽吧。
待姮娘走後,小王爺從懷中勾出香囊,舉在眼前晃了晃,冷香漫漫。原本看那小丫頭喜歡,他回屋裏找來又一個,打算今日再給她,但方才的事,大概給她留下了陰影,怕是連原本的那一個都不會再帶了吧。
将錦囊一收,随手往桌上抛,自己則回身整個往床上撲,骨碌一下又翻過了身,扣着雙手往腦袋下枕,盯着帳頂愣了會兒神,想起小丫頭的一颦一笑,蹙眉低首間都那麽的牽動心魂,打定主意定要從鳳君那将人讨到手。
…………
剛到院門前,姮娘就覺得院裏的氣氛不大對勁,安靜、太安靜了。住滿女人的院子裏安靜成這樣,只能說不尋常,院裏哪日不是叽叽喳喳,嬌聲笑語的?這會兒卻好似空院。
大概是姑娘家的第六感敏銳地捕捉到了危險氣息,姮娘惦着腳尖打算溜,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姮娘……”
一個聲音從院中傳來,分明平靜,卻聽得她脊背發涼,那是游鳳君的聲音,他來幹什麽?若說是賠不是,打死她也不會相信。
不情不願轉回身,從腳趾頭到頭發根都在叫嚣着不想進去,不想進去……可借口沒聽到嗎?這好似不太說得過去。于是只得硬着頭皮往裏去,她這會兒早将任務什麽的抛到九霄雲外了,她發覺自己現在實在有些怵他怵得慌,真夠沒出息啊。
哆哆嗦嗦進了院,擡眼偷偷一觑,只見間間屋門緊閉,亭子內石桌前游鳳君端端正坐,面色看着倒是還好,她稍微寬了寬心,同時又是感慨,這個角度視線明顯受阻,他究竟是怎麽看出是她回來了。
“過來。”他溫和地又開口,逗貓兒似地朝她招招手。
她擡眼,慢着步子往前挪,掃見阿炳與蘿裳,蘿裳戰戰兢兢地立在游鳳君後頭,擠眉弄眼地沖她使眼色,她茫然睜了睜眼,沒看懂。
再慢的步子也有走完的時候,惴惴站在他面前,見他擡手牽過她的手,她瑟縮一下,差點又要往回抽,好歹忍住了。
游鳳君擡眸向她望過來,墨染的眸底藏着深情,指腹在她腕上輕輕掃,“還疼嗎?”那柔情蜜意似能掐出水。
姮娘想說這不是廢話了?但沒敢。又這樣,打個巴掌給顆棗兒,曾經的姮娘或許吃這套,但她不,只是面上還是要裝着吃,睜着眼睛說瞎話:“不疼了。”
他看她兩眼默然不語。緊接着收手往回輕輕一帶,姮娘又身不由己地順勢跌坐進他的懷裏。
他半擁着她,低頭看來,“姮娘,本侯不會将你讓給別人。”
這是……方才的答案?
他說着,明顯感到懷中佳人的異樣,眸光一暗,指尖從她的耳垂緩緩滑至喉間,帶着莫名的冷意,引起一陣戰栗,令姮娘心底無端生出寒意,只聽他輕笑着又道:“所以,乖乖留在本侯身邊,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姮……姮娘不敢。”姮娘顫着嗓子答,指尖劃至她脖子的那一剎,那一瞬間她又感覺到了令人心驚的殺意,幾乎以為自己就要血濺當場,實在太吓人。這琢磨不透的男人比她從前遇見的那些兇殘的飄要更吓人。
被吓破膽的不僅僅是她,還有阿炳,這少年果然膽子針眼小,腳下一軟,盤中的瓷罐‘咣當’砸碎在地上,撒了滿地細沫,當即慘白了臉磕叩在地,“侯爺饒命……侯爺饒命……”
游鳳君回眸一眼,淡淡道:“自去領五十杖罰。”
姮娘見阿炳的臉越發慘白,他小胳膊細腿,身板這樣小,當真五十板子下去,焉能有命留下?即便僥幸留下,也去了半條命,她有些不忍心,等反應過來……時已張開求了情。
話罷簡直恨自己,她自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瞎操個什麽心。
游鳳君鳳眼微迷,半晌答了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