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莫長妗,你有病啊!(五)

邁進門欄,遠遠見着一個白胡子老頭正唾沫橫飛,對着一名查閱醫書的弟子拍胸脯,“你很有潛能,別學武了,跟着老夫學醫吧!”

近旁弟子一陣腹诽,就你這麽個半吊子快別誤人子弟了!

莫長妗早打聽清楚了,坐鎮藥閣的就是一名不太靠譜的白胡子老頭,那手不入眼的醫術為人诟病已久,奈何豐山派處地太偏,掌門又不願下血本,便也只得硬将朽木當良材。

那翻閱醫書的弟子壓根不拿正眼瞧他,老頭說話的那會兒功夫他已又連翻了兩頁。起先白胡子老頭還替着解釋,有本事的人應當有點脾氣不礙事,但見半天也勸他不動,對方根本不予理睬,簡直将他當做空氣,他的自尊心終于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于是老頭氣哼哼地回了座椅,抱着胸口生悶氣,誰問也不搭理,就連莫長妗也是如此。莫長妗摸着下巴覺得真新鮮,在這地方還是頭一回遭到冷遇。

“師姐怎麽也來這了,不舒服?”

身後傳來一個男聲,盛滿笑意,明顯是在與她搭話。莫長妗回眸看去,正是方才那不拿正眼瞧人的弟子在說話。那弟子腰間挂着着一個小竹簍,微啓的紅唇、精瓷的眉眼,桃花眸尾微微上挑,比女子要更美,正是昨夜提到的關鍵人物扶風。

令莫長妗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聽他說話的語氣,兩人的關系似乎還不賴?

扶風這問題莫長妗一早就想好了一套說辭,搖頭說不是,“我屋裏的那只八哥這幾日不太好,每日都疼得打抖。”

那八哥原主似乎很寶貝,輕易不讓人瞧見,所以究竟是個什麽樣,沒人知道,于是說起瞎話來毫無壓力。

扶風聞言眸光微閃,将醫書合上,随手放回了架子上,擡眸輕輕笑道:“我與師姐去瞧瞧,雲雀、黃鹂我也曾随手救過兩只,八哥應當也相同。”

莫長妗愣了一下,連忙擺手說不用,嗯嗯啊啊地一拍大腿道:“我也帶它下山尋過醫了,治不好,年紀大了嘛,小病小痛什麽避不了……”

她話至一半,卻見扶風突然血氣一湧,抽出白帕子捂住口,驚天動地地咳了一陣後吐了兩口老血,再擡頭那血糊了滿嘴,看直了莫長妗的眼。

将染血的白帕往腰間的筐簍裏丢,一抹嘴角,他淡定,“又讓師姐見笑了,師姐繼續。”旁人是見慣不怪,莫長妗卻是吓了好大一跳,這一言不合怎麽還吐血的?!

這姿容絕豔的小哥哥難不成是個病秧子?她一雙眼控制不住地往他面上與腰簍間來回瞟,“我……我就想着過來尋尋看,有什麽能讓鳥不那麽痛苦的藥,能讓它好好安度一下晚年什麽的。”

扶風點了點腦袋說明白,複又招了招手說師姐随我來,輕車熟路地取了幾味藥,那架勢看起來比那白胡子老頭更要靠譜。

因為比着鳥用的量,所以最後到莫長妗手裏時只有那麽可憐的一點點。可這麽點量她這麽大個人怎麽夠用,凡事都得想到最壞的後果,萬一到時候她沒能被一刀砍死,那個當下還不得疼個半死?

她方才是有想着,悄悄記下他取的那幾味藥,可這一屋子排排列列的小閣能把眼晃花,她放棄,于是琢磨着怎樣才能再多讨點,“我看它興許還能再茍延殘喘上一些時日,這量怕是太少了點,不經用。”

扶風聞言表示疑惑,“這量不少了,喂一次就能死得很幹淨。”

莫長妗盛藥的手一抖,這家夥這麽大個腦袋,怎麽聽不懂人話,于是她糾正,“不是要弄死,是要麻痹它的痛覺,讓它不那麽痛苦。”

輕輕搖頭扶風表示有些難辦,“這類東西副作用都大,用不了幾次你那鳥得變傻。”複又指了指她手心的藥,“這藥沒有痛苦,可以讓它走得很安穩。不必又痛又傻。”

這話一出莫長妗跟着猶豫,萬一自己也變傻了怎麽辦?想想就此一回,她一狠心說,“沒妨礙,能活着就好。”

隐約輕笑,扶風問言說好吧,莫長妗在一旁着重強調,量要加重再加重,最好比着人的來。

扶風手下一停,擡頭看她,暈着淺粉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師姐,你該不會又打着歪主意吧?”

莫長妗迎着他的目光說別瞎猜,“師姐為人正直,一身正氣,能有什麽壞心眼。”這話一出,空氣都跟着靜了三秒。

拉長尾音嗯了一聲,扶風一手托腮輕輕笑起,“說得也是,師姐的為人我一向看好。”

大概是錯覺?他語氣真誠,笑容誠摯,但這話聽着怎麽這麽別扭?但就目前看來,這孩子心眼應該挺好,她猶豫,“那……那樣的藥能弄到嗎?”

扶風一雙眼笑若月牙灣,“以我與師姐的關系,怎麽能叫師姐失望。”

那就是沒問題咯,莫長妗聞言有些激動,沒想過會進行得這麽順利。

接着聽他又道:“師姐的要求我明白了,師姐想要的東西倒是也不難配,只是……還缺一味藥草,藥閣裏沒有,”他看着她漸漸壓低的眉毛,話鋒又轉,“那味藥草後山倒是有,就是不太好釆。”

壓低的眉毛倏忽上跳,她勾起他的手拖着就要往外走,“走走走,師姐去釆。”

不多時,兩人來到山腳。

看着走勢險峻陡峭的山壁,扶風豎起一指,朝上泛泛一指,“哝,‘花開三瓣,綠葉七層’的便是。”

莫長妗搓着掌心有些犯難,這麽高的峭壁,別沒被弄死,先給摔死。只一眼就蔫了豪情壯志。

眯觑着兩眼往上看,忽然想起,旁邊不還有個大男人嗎?她一個姑娘家,推脫做不出來爬牆這麽粗魯的事也挺正常。

莫長妗自覺這推脫之詞相當完美。然而剛一回頭,又見扶風面色潮紅,拿着帕子在抹嘴角。豔紅的鮮血浸染着帕子,那微蹙的眉眼與單薄的小身板,當真是弱柳扶風。相比之下自己反倒更像漢子,不由硬生生改了口,“這麽高的峭壁,師姐怕是得不着好。”

扶風卻說:“以師姐的身手,何必妄自菲薄,扶風覺得很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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