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另類執念
另類執念
第十八章 另類執念
翡翠谷,夜幕黑沉,寂靜無聲。
九陵宗新生進入谷中,碾碎這一方安寧,你一句我一句的喧嚣,長儀兩耳不聞新弟子們的抱怨,獨自尋了偏僻的一角,一人靜坐。
在此期間對于前來套近乎的齊修然,也是一直不答一語。
齊修然?可曾見過?
而風泠,又何處相識?
在他看來,這兩人也和其他新入門的弟子并無差異。
翡翠谷的一草一木,皆有靈性,是吐納歸息的好地方,但是坐落在後山,這幾年除了長儀以外,鮮有人來。
長儀熟悉這裏的一切,他清楚這個林谷并無危險,也清楚那些小精靈會在什麽時辰、什麽時間,變化着哪些形态,頑皮地從四面八方而來,踏着夜風,掠過叢林,擦過樹葉,驚起飛鳥一片。
他聽着樹葉輕擦的聲音,看着發出熒光色的小精靈風風火火而來,新弟子們驚慌地四處逃竄,而自己慢悠悠地站起身,站在一棵樹後,看着他們醜态盡顯。
此情此景,突然回想到小時候,那時師兄第一次帶自己來這翡翠谷,假裝到別處找點果子,說是去去就來,實則是躲在一棵樹後,看自己被小精靈吓得直喚“師兄!師兄!”到處逃跑着哭出來的醜模樣……
想到這,長儀笑不出來了,這種場景,何其相象。
差別的只不過是,他此刻還站在這裏沒有去幫助那些新弟子們,而當時師兄則是笑開了花,走了出來,對自己連哄帶騙,“不哭,不哭,長儀不哭……”
真是丢臉!
正在自己分神之時,風泠、齊修然已來到了他的身邊,與他交談。
長儀回過神,覺得這兩人如此鎮靜坦然,想來不是見多識廣,就是非一般尋常百姓。
面無表情地先做觀察,并不願同他們過多交流。
不想,只是片刻,小精靈中,混入一道紅黃交錯的光芒,兇狠殘暴,唳聲驚鳴,血光四濺,直接傷了一名弟子。
姑獲鳥?怎會在此處?
長儀拔出手中的劍,沒有時間多想,看準角度,騰空越過障礙的灌木,一劍刺在姑獲鳥又要傷人的右爪上。
一聲哀鳴的鳥叫,姑獲鳥開始用翅膀反擊,長儀後退開來,頓時一鳥一人分開三丈有餘。
随之,另兩股妖氣襲來,愈加濃重加重,只見空中鳥聲呼應,另兩只姑獲鳥在空中斡旋,加入戰鬥,俯空而下,同時對抗長儀。
長儀變成以一敵三,眼睛環顧四周來敵,手上劍氣生風,吟風訣起,腳步頓時輕盈些許,變得動作行雲流水,暢快幾分,出劍速度之快,似有分身之術,招式眼花缭亂。
雙方對攻,一時兩方不分上下,長儀見姑獲鳥飛行靈活,在地面對抗僵持,實乃下策。
啓禦風決,一派瀾氣,淩空數仗,回馬一劍,瞬間斬殺其中一只姑獲鳥。
剩下的兩只姑獲勉強對抗長儀,快要不支。
此時,一直埋伏在暗處遮掩妖氣的一只,見此情形,為救夥伴,趁人不備,偷襲了風泠和齊修然,引開了注意力。
長儀只覺得此鳥妖氣熟悉……分明是?夏獲!
一個睜目,齊修然已被夏獲抓走,先前與長儀戰鬥的另外兩只也随之而飛。
長儀不做多想,追了過去,風泠緊跟其後。
長儀、風泠二人尋至姑獲鳥的洞穴,兩人分開救人,風泠先行引開看守齊修然的姑獲鳥。長儀這邊,負責将齊修然救出。
那邊,風泠已和幾只姑獲鳥斡旋,越戰越兇險,長儀趕到之時,只見夏獲一奪命鎖喉直逼風泠。
不可害人!長儀以背為盾,為風泠阻擋了這一擊,血氣彌漫,在風泠和齊修然的驚聲下,長儀站起,忍痛阻止夏獲的進攻。另外兩只姑獲也是不依不撓,進攻兇猛。
期間,三人合力斬殺一只姑獲,但終是不可脫身,最後,齊修然以霹靂彈為掩,扔在洞中,三人才得以全身而退。
待三人趕回九陵宗,翡翠谷的姑獲鳥一事,鬧得雖是很大,但掌教真人将一功一過相抵,就這麽算了。
事後,長儀忍着後背的疼痛,獨自一人折回妖洞,僅剩下的那只姑獲已不知去向,不知是死是活。
而夏獲受重傷,匍匐在地,容貌盡毀,氣息微弱。
長儀見了夏獲,不知該說些什麽,只是上前,将他扶起,從背部,度了些氣息給他。夏獲有了些氣力,慢慢睜開眼睛。
“你不怕我,殺了你?”夏獲問道。
“我知道,你不會害人。此番作為你只是為了救自己的同伴。”長儀見夏獲身體已經渡不進真氣,收了招式,見他驟然咳嗽了兩下,嗆出一口血。
“我應該是快要死了。”夏獲轉過臉來,仔細的看着長儀,那張曾經在樹影斑駁下,耀耀映出的容顏。見這顏貌之人,垂下了目,皺了眉。
夏獲笑着,一道光影,變成了三四歲的小孩子,眉目和長儀很是相似。
“你能不能還當我是奚奚,像以前我還在蛋裏一樣的抱下我?”孩童聲音軟軟,卻說着最後的心願。
長儀按壓住心中的苦楚,點了下頭,算是應允。
夏獲投入那懷中,有些心滿意足,似乎又看到翡翠谷樹上的風景,陽光,松鼠,青石路,星星,小精靈,還有這個人……
那個會對自己笑,用好聽的聲音,念着“奚奚”的這個人。
好想就這麽真的成了奚奚,可以心安理得永遠看着這樣的他……
為他的笑而開心,為他的哭而悲傷……
夏獲的呼吸急促了些,使出最後的一點氣力,撐坐起來,手上結印,将一旁已經死了的姑獲鳥內丹牽引了出來,趁着長儀猝不及防,更無還手之力,突然打進了長儀體內。
“姑獲的內丹,可以讓你看見過去的所有,我希望你不要在活在迷惘猜測中,不清不楚。”說完,慢慢閉上了眼睛,沒了氣息。
而長儀猝不及防融了姑獲鳥的內丹,過去的一幕幕不管他想不想知道,想不想接受,如百蟲侵骸,瞬間将人吞噬。
眼前展現自己生命中遇到的每個人、每件事,或在意、或不在意,盡數奔騰而來。
息靈山,血塗之陣,屍橫遍野,爹,娘,還有……十四歲那時候的師兄。
山洞之下,新月如鈎,青羽黑衣着身,翩翩俊雅,“我與你成婚,只是為了救你性命,無關情愛。我不當真,你更不必當真,回九陵宗後,我和你自是恢複師兄弟關系。”說話之時,神情靜雅,言語鑿鑿。
長儀胸口突然痛了起來,像烈焰燃燒,灼燒着整個心窩,要燒空般肆虐,眼前有些眩暈的站起身來,腳下失去重心有些踉跄。
又想起青羽臨行前幾天的晚上說的話,“你當年年紀小,心智未開,成婚的事情做不得數,如今,你已成年,可以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無論你作何選擇,我都會尊重你。”
做不得數嗎?
難怪以前的做不得數,既然無關情愛,那當年回來九陵宗又何必床榻之事成了瘾!屢次翻雲覆雨!……就是如今,也未曾聽見只言片字坦白心跡的“情愛”。
即使又成了婚,也是說不作數便不作數了吧。
騙子!
想到此,胸口的痛延至四肢,隐隐約約可以看見皮膚之下的蠱蟲,長儀卻沒在意到這些蠱,頓時血氣翻湧,不可抑制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暈了過去。
此時,躺在一旁,明明已經沒了氣息的夏獲卻睜開眼睛。
焦急地走上前去,手忙腳亂地查看情況。
“長儀!長儀!”
“他此刻是醒不了的。”聽到聲音,夏獲站起身,只見齊修然走了進來。
“你卑鄙!我答應将姑獲的內丹助他記起往事,但是沒允許你對姑獲的內丹動了手腳!”夏獲氣怒。
“我卑鄙?和你的詐死,博取同情,以達目的的手段相比,我還不夠卑鄙。”齊修然,看着夏獲氣急但又不能奈他幾何的臉色,很是賞心悅目。
“姑獲的內丹,你動了何種手腳?為何長儀會是這樣的反應。”夏獲有些不忍的後悔了。
“只是加了一味藥,使他的記憶中少了十年前與我相遇的片段,而六年前和他師兄之間的恩愛,我将之改編的讓他更加刻骨銘心而已。”說着,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長儀,嘴上的血跡還未幹涸,一副殘敗的模樣,嘴角輕笑。
“說來,他還要感謝我,否則記起十年前與我的相遇,他知道自己害死了全族,就不是現在這幅模樣了。”
“你果然夠卑鄙,既然我已經替你做了事,你最好兌現承諾,将我變作奚奚,我們算是兩清!”夏獲咬緊了唇。
又是個執念纏身的人,齊修然心中冷笑,嘴上倒是誠懇,“這是自然。”說着,拿出一顆易容丹,扔給夏獲。
夏獲立刻将丹藥吞了下去,身高樣貌開始變化,摸着臉蛋的驚喜之間,蹲下身來,想着扶起長儀,奈何身子小,沒有成功。
這幅身體,現在是用妖術也再也變不過來的,是從本質上他永遠有着奚奚的模樣,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會慢慢長高,慢慢長大,可以彌補着長儀的缺憾,可以和長儀一起生活……
就在夏獲開心之時,突然,身體出現異樣,腦袋被劈了般疼痛,口中的黑血不斷冒出,夏獲不可置信地看着齊修然,漸漸倒在地上,抽搐着瞪着他,死不瞑目。
“這才是兩清。”齊修然鄙夷地看了夏獲一眼,扶起一旁的長儀,将人送回了九陵宗後院的房間。
不多會兒,長儀在睡夢中叫着娘,喚着師兄的漸漸轉醒。
齊修然對長儀編了說辭,說自己丢了東西在洞中,回去尋找發現他居然暈倒在地,所以将他送了回來。
“出去!”長儀像是沒聽見他的說辭般,直接将人趕走。
而齊修然走到門口,回望了一眼,看着長儀忍受不住的,一手抓緊胸口,一手抓着床幔,承受着極大的痛苦,冷汗涔涔。
有悲則有情,無悲亦無私。
月華如似水,一夜不能寐。
第二日,齊修然拿了療傷的藥丸前來,吃驚于長儀的反應,只見他依然木頭般面無表情,自忙自的給自己的左肩上藥,雖然看不出心情到底如何,但絕沒有絲毫的不快,似乎昨晚的事情根本沒發生,又或者即使發生了也當做沒發生的,全部埋在心裏。
“我來幫你上藥。”齊修然正要上前,只見長儀将右肩趕緊拉上,只剩下有傷的左肩,還未包紮的不能觸碰。
長儀自然是不肯接受齊修然的提議,就因為自己遮掩右肩的這個空當,被他點了穴。
無可奈何讓齊修然替他包紮,想到以前只要是受傷,必然是師兄為自己上藥,本來不太痛的傷口也變得痛了起來。
而齊修然,看着夏獲抓傷的傷口,殷虹之處閃動着祟氣侵襲的黑血,知道長儀此時心情必是沒表面看上去那麽平靜。
齊修然假裝并不知情,吃驚于傷口的變化,倒是得到長儀自嘲怪物的一番言論。
心下了然,包紮好傷口,看着他将衣服穿好,遞上藥丸。
長儀拒絕不了只能接過藥丸吃下,第一次覺得苦澀的難以下咽,以前雖然經常吃藥,但是師兄每次都備了甜品,給他過嘴,無論是蓮子羹,還是小甜梅,馬蹄糕……想到這,昨晚熟悉的心痛感又蔓延上來,難以抑制。
此時,偏青山又來鬧事,沖進門來,嚷嚷着“一大早怎麽衣衫不整,在做什麽”的煩人話,心中雖是感激齊修然,但還是只與齊修然客套感謝了幾句,讓他們一起出去。
長儀趕緊關上門扉,奇怪的抓住胸口,不明白這痛感是怎麽回事。
解開衣襟,見胸前并無異狀,對着鏡子,從後面看,背部除了傷口,光潔的也并無異樣,只有右肩還殘留的牙印昭昭。
見這牙印,長儀心中一惱,利落的将衣服拉上,系好,對鏡言語,“長儀,是男人,就努力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