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都舊夢

江都舊夢

第二十三章  江都舊夢

長儀下了山,前往齊修然的故鄉上京,一來為了尋找齊修然的蹤跡,二來,他好像很早就遠遠地望過這座城,只是繞城而過,未進城門。

在上京之地,他與三年之別的修然、風泠相遇,又結識了新的朋友,方銘與蘇荷。

這段時間,他懊惱又給前來尋他的青羽添了麻煩,他不能随師兄回到九陵宗,因為他知道師兄一定又會以性命擔保自己,所以他留青羽一人空回九陵宗。

長儀有家不能回,常嘆山下炊煙袅袅的百姓人家卻無自己的歸處,只是月餘,他便知曉了世間繁華的暗處卻是鬼妖作祟惡人當道,他好友相伴在側,破采花賊一案,算是行俠仗義為民除害。

他見了太多無辜枉死的百姓,試問,芸芸衆生中誰的生命又比誰的更重要?每個人都在等待不同程度的救贖。

長儀為了得到鬼面人的進一步消息,為了拯救更多的蒼生,他決定将尋找那孩子的事情暫存身後,與衆人啓程前往江都。

他一心放下兒女私情,但總會被無防備的拖入泥潭。

這日,他與風泠、齊修然、方銘、蘇荷一行人已趕到了江都,江都的一支迎親隊伍歡天喜地從他們眼前走過,大壇大壇的女兒紅滿載着喜慶,被赤膊的漢子擡着跟在迎親隊伍的後面。

女兒紅,是酒。

齊修然見多識廣,他說江都人家每當有了女兒時,當地習俗是等到孩子滿月時,就會選酒數壇,泥封壇口,埋于地下或藏于地窖內,待到女兒出嫁時取出招待親朋客人,由此得名“女兒紅”。

若是女兒不幸夭折,這酒便成了“花雕”。

女兒是如此,那兒子呢?兒子若是夭折了,勢必連壇酒也沒剩下。

長儀不禁想到了奚奚,他已好久未再提及的奚奚。

“長儀,你看那裏好熱鬧,好多都是上京沒有的。”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已經走遠,風泠指着前方熱鬧的雜耍。

“果然繁華。”長儀心不在焉地回答。

江都,繁華如許。沽酒陌,寶馬香車,風舞槐花落,千門次第開。

這些應是長儀未見過的,但這座陌生的城,每一處,每一聲,每一人,長儀又覺得是以前已是走過、聽過、看過,看人群攘攘,聞街頭叫賣,天字一號難求的江都客棧,垂楊不斷接殘蕪的瘦西湖……就連橋頭撐傘怨怼情郎無情,決絕憤然離去的姑娘,都似曾相識。

為了找江都出名的神算虞娘幫忙占蔔一二,一行人并未察覺長儀心有所惑。

在街頭,詢問了一位老者花滿樓所在,老人抱怨大白天的尋花問柳簡直是世風日下,修然更是不允許風泠、蘇荷和方銘一同前往。

“風泠和蘇荷是女孩子不可以去也就算了,我可是男人,憑什麽不讓我去?”方銘負氣嚷嚷。

“我若帶你去,等回到上京,如何向如沁交代?”修然依然回絕。

“我不管!我可是在書上看見過一些莺莺燕燕,絕色傾城的,怎麽也比什麽都不懂的木頭臉強吧?憑什麽他可以去,我不可以!”對于風月之事,方銘很有自信,自己絕對比不解風情的長儀強,便把矛頭指向長儀。

長儀驀地低了低頭,緊接着看了方銘一眼,看的方銘覺得冷飕飕的。

最後,從老人那裏得到花滿樓所在之處,幾人還是一起都去了花滿樓。

經過一番曲折,終于見到了虞娘,這位江都第一的蔔算者虞娘,為長儀測算的結果卻是幾人始料未及的。

“實不相瞞,百裏公子乃死局逢生之相,空亡而返,天虛入命,六親緣薄,可謂兇煞異常。”虞娘如實的将卦象說出。

聞言,幾人皆驚,“占蔔這事向來不能全然相信”,“一定是虞娘算錯了”,“再算一次”……幾人輪番勸慰了長儀一番,就連虞娘也轉折地說了幾句。

“命運不同,命由天定,運可扭轉。公子命雖大兇,但運卻多有變數成迷,異怪之相,乃虞娘平生僅見。”

“你也說了,命由天定,日後如何,與今日所言無甚關系。”長儀表情依舊冷熱,看不出變化。倒是眼眸低垂,謙恭言道:“有勞虞娘今日為我蔔算,我先出去走走。”

風泠要陪着長儀一起出去走走,卻被修然阻攔。

長儀一個人走在街道上,人影憧憧,摩肩又接踵,熱鬧非凡,繁華十分,但這些熱鬧和非凡只屬于這座城,而長儀不屬于這座城,亦不知道天大地大,哪座城才是他的歸屬,有着屬于他的熱鬧與繁華。

也許是九陵宗,九陵宗是修仙地,按理來說,不熱鬧亦不繁華,但因為有着師兄,那裏曾經有過屬于長儀的熱鬧,又因為師兄還在,以後也會有熱鬧,可是青川的死一天不解決,或是自己的祟氣一天不解除,他都不能回到九陵宗。

虞娘的卦象:空亡而返,天虛入命,六親緣薄……六親薄緣,六親薄緣,息靈山的族人死了,娘死了,奚奚也死了。

六親薄緣,雖然自己剛才對風泠他們所說的是,“命由天定,日後如何,與今日所言無甚關系。’”但,如何能一點也不擔憂,在日後,死亡是否就輪到了師兄?

長儀不敢想,擡頭看着天空廣闊,似乎天大地大,無一處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這位少俠,是否有興趣蔔上一卦?”花滿樓路口的算命小攤,在江都占蔔第一人的虞娘附近擺攤,簡直是班門弄斧,生意冷清,小道茶幾子八年後還是那副皮相。

“命由天定,算了有何意義?”長儀回絕。

“命數由天定,但運數可由人定,雖說凡人豈有這種能力……”茶幾子前言不搭後語。

“哎哎,我還沒說完,少俠走得這麽急!”茶幾子還在碎碎念,長儀早已走遠。

茶幾子叫嚷間,突然,一紫氣禦風而來,來人竟是齊雲,一改高傲姿态,畢恭畢敬對着茶幾子鞠了一躬,“還望大仙,再指點一二,當年你冒着危險告知師尊,我炙炎門的救星将降于九陵宗門,只是這天機并不準确,當年,九陵宗并未有嬰孩出生。”

茶幾子笑笑然,換改容顏,剎那間目朗神清,“你們這些凡人,就喜歡把我的話當屁話!”說着卷着小鋪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齊雲愣住,這仙人怎麽如此、如此的粗暴?虧得還長的白淨端正。

這邊,長儀獨自在外邊走了好久,直到了下午才回到花滿樓,坐在涼亭,依然心事重重。

千陽看他神情嚴肅,眉目不展,一瓶酒扔了過去。“來!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苦短須盡歡。想解千愁,就要把那些前塵舊事統統忘掉,才能活得舒心自在啊。”

酒,奚奚,今朝,日後,兒女情長,滅族之恨,仗義天下,是何?是何?

我好想忘記的不止是十歲前的事情了。長儀心中發笑喝了一口酒,“正是因為記不清許多前塵舊事,才會更困惑,無法釋懷。”

“長儀,你的心事實在是太重了,要多笑一笑。”風泠總這麽說。

但,何必去說?

風泠為使長儀開心,帶着長儀去了桃花谷,這裏繁花錦簇,灼灼百朵紅,戋戋五束素。

綠豔閑且靜,黑衣淺複深的牡丹,有映日成華蓋,搖風散錦茵的蘭花……亂花迷人眼,卻唯獨沒有桃花,風泠種下了桃花,卻不想也許原主人惟獨不種桃花的原因,桃花情緣向來緣淺,或是血濺桃花扇,或是桃花緣音同桃花源,此緣(源)雖美,但何處尋覓?

風泠和長儀在桃花谷種桃花看星星,卻全然沒有看見禦劍而來的青羽,原來青羽聽聞掌教真人派青山幾人下山捉拿長儀,急着趕了過來。

此時看見長儀暫時無事,又決定趕去找齊雲解決事情,禦劍而過的時候,看見方銘坐在河邊懊惱地丢石頭。

他在上京便已确定方銘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憑着他手臂上的燙傷痕跡,憑着他與娘親相像的眉目,憑着青南臨終前說的那句話“不要忽視佩戴青環玉佩的任何人。”

想來青南當年看方銘有些故友的神情,終是沒下去手,饒了方銘一命,留他在亂林自生自滅,後被上京方家收養。

“你在這裏做什麽?”青羽在方銘面前收劍現身。

“大師兄,你怎麽回來了?”方銘站起身來。

“辦事路過而已,你因何事懊惱?”青羽再次問道。

“還不是因為蘇荷,每天就知道長儀哥哥,長儀哥哥,對我愛理不理的。”說着一腳又把一塊石頭踢進了河裏。

“虧你還是個男子漢,有點出息。”青羽說教。

“什麽男子漢不男子漢的。風泠、蘇荷都喜歡長儀,就連修然和他都那麽暧昧,我看,哪天連我也去喜歡長儀。就不需要談什麽男子氣概了!哼!”一說到男兒本色,男子氣概之類的,方銘就氣憤。

“全天下的人都喜歡長儀也無妨,唯獨你不行。”青羽言語嚴肅,完全不是玩笑。

“憑什麽區別對待我?這不公平!虧我還叫你一聲大哥。”一個兩個的都搞差別對待,方銘是真的惱了。

“正因為你叫我一聲大哥,唯獨你不行。”

說着,青羽看見炙炎門的傳信飛炎鳥,不容方銘反駁,獨留他在原地置氣,他禦劍離開。

青羽到了目的地,竟是無人煙的一片空地,青羽剛落地,一個掌風就從後背襲來。

轉身接掌,交手的兩人都被互相的靈力震開幾分。

“你騙我!你确定五年前九陵宗沒有嬰兒出生?”齊雲開門見山,單刀直入。

“那年,九陵宗沒有孩子出生。”青羽答得直接。

“你發誓?”

“我發誓。”

齊雲見青羽神情自若,連誓言都立了,實在是不得不信,憤憤然,不知接下來如何是好,對青羽說了句“多有得罪”便又乘風而去。

那年,九陵宗的确沒有孩子出生,因為人為原因,奚奚提早了兩月出生,趕在了年尾,并不是大仙蔔算的那一年。

對于齊雲所指的人,青羽即使知道是奚奚又怎麽樣,他回答的十分心安理得。

自此,青羽與長儀各有繁忙,一個作為少俠仗義天下,一個身為九陵宗首席弟子操勞教中事務,即便如此,青羽仍是挂念着長儀,一旦長儀有任何危險,青羽便執劍前往,護他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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