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F.F.C:Op.69-2

F.F.C:Op.69-2

陳淮越第一次留校上晚自習,衆人以為他是當天放學練完琴後,閑着沒事就近到班裏玩玩。

然而,接下來的第二三四天,他每天傍晚放學練完琴,都會到教室上晚自習。

誰都不知道陳淮越為什麽突然會開始上晚自習,只當他是圖個新鮮。

路黎下課去樓下便利店買刻度尺,經過教室後門門口聽見宋丞無奈的抱怨:

“……你知道嗎?就因為你,我媽讓我以後也要上晚自習,你這多少有點損人不利己了啊……”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方可櫻和卓嫣兩個人倚着欄杆閑聊。

“就離譜,我們之前不都說好了,堅決和晚自習鬥争到底嗎?結果你們一個兩個接連失約。”方可櫻指責卓嫣。

卓嫣盡力欲蓋彌彰地掩飾真實原因,說道:“這個月的月考和期中考試趕到了一起,我害怕看晚自習的老師會講易錯題,理綜小三科就是我的噩夢啊。”

方可櫻無語地翻了白眼:“這話你騙別人吧,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卓嫣也撇了撇嘴,似是十分無辜地說道:“全年級有小心思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只有我一個人,你就只說我……”

方可櫻痛心疾首地痛斥:“哎呀,你們這些花癡!”

卓嫣忍不住輕笑了聲,啧啧道:“你難道不是?每天都去看人家邬樹打球。”

“我家邬樹和陳淮越不一樣。”方可櫻急忙反駁說,“陳淮越頂着那張禍水的臉,早不知道傷了多少顆破碎的心,花邊謠言源源不斷。邬樹……我可是專門找人問過,就沒有談過戀愛。”

卓嫣不以為然“切”了一聲:“邬樹沒有談過戀愛?我怎麽一點都不相信呢。”

“不信拉倒,我信就行了。”方可櫻仰着脖頸堅持道。

卓嫣又問了一遍:“你真不和我們一起上晚自習?”

方可櫻語氣堅決:“不,留校上晚自習,我就更感覺自己是學習的奴隸了。”

不過。

第二天晚自習,方可櫻還是準時出現在自己的座位。

路黎的眸光投向方可櫻,清冷平靜的目光中夾着點點驚訝,還有一絲迷惘。

連路黎都感到驚訝,令方可櫻不由想起自己前兩日放的那些狠話,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地解釋:“我外婆每天都催我來上晚自習,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南濱中學原本上晚自習的人數,只占總人數的三分之一。陳淮越留校上晚自習以後,整個年級選擇在校晚自習的人數,提高到半數以上。

年級主任葛偉明還在每周的年級大會,特意提及這件事情,表揚全年級臨近期中考試,學習氣氛良好。

留校上晚自習的學生人數增多,為了保障學生晚自習回家的安全,學校增加了安保人員,保證學生的安全。路黎每天下自習回家,心裏也較之前安定了許多。

每周五學校統一不組織晚自習,走讀和寄宿的學生都在傍晚放學後回家。

黎書行帶着整個設計團隊到南川出差考察,路黎準備在外面吃完晚飯再回家。

忽然聽見身後的一陣由遠及近急匆匆的跑步聲音,路黎下意識地往側邊躲去,轉頭看向身後的街道。

然後就看見身後的方可櫻沒能及時剎住車,整個身體朝前踉跄了兩步以後,才勉強停住腳步。

方可櫻一臉失望地說道:“……本來想吓你,沒想到被吓到的人是我。”

路黎見來人是方可櫻,心裏也松了口氣:“我聽見你的腳步聲了。”

“你家住這附近?”方可櫻問道,她好幾次放學看見路黎一個人往這個方向走。

路黎:“是。”

“肚子好餓啊……”方可櫻摸了摸自己餓扁的肚子,心血來潮地提道。“路黎,前面有家特別好吃的蟹黃魚面,我們一起去吃吧!”

路黎原本就打算在外面找家面館,解決今天的晚餐,而且她也很喜歡吃蟹黃魚面,于是點頭答應說好。

在面館吃蟹黃面的時候,黎書行打電話來,叮囑路黎晚上睡覺前關好門窗。

路黎沒有刻意避開方可櫻,電話少量漏音,同桌面對面吃飯大概能聽得清楚。

吃完飯從面館出來,方可櫻說要買些零食和飲料回家,路黎也要去買吃的,就一起去了便利店。

她只太挑了流沙包和酸奶,很快結了賬出來,在街道路邊站着等人,方可櫻還在裏面挑零食。

站在外面左等右等不見方可櫻出來,路黎将吃的塞到書包,恰好看見最近在看的書,順手拿出來邊看書邊等人。

路黎不喜歡讀長篇小說,每天除了學習以外的時間都是碎片式的,次次擱下書然後再拿起來閱讀,心中感覺似乎沒頭沒尾,看書的興趣在一次次停頓中消磨。

《在流放地》節選了不同的幾位作者的一兩篇小說,恰好符合她的閱讀喜好和要求。書籍已經看了一半,再過一個星期左右就能将書還給表姑。

背好書包翻到歐·亨利的《刎頸之交》那頁,路黎才剛看了個開頭,方可櫻喊她的聲音從便利店門口傳來:“路黎,你在外面看什麽書啊……”

“……就來。”

路黎目不轉睛地盯着書本,一邊回應着方可櫻的話,邊邁步要來店門口找她。

右臂忽然被人用力拽開,身體重心極其不穩,路黎還沒有站穩,便看見一道黑影從面前飛馳而過。

好險。

握着書角,路黎心想。

踩着站騎車經過的男生,不忘面色不善地回頭瞪她。

“……謝謝。”路黎也沒有忘記,對剛剛救了自己一命的人道謝。

道謝的話說完,才發現又是那張熟悉的側顏。卓嫣說陳淮越的側臉,是漫畫裏的少年臉,像從漫畫書裏拓下來似的。

陳淮越姿态慵懶,微微偏頭看着路黎,輕笑了聲說:“每次在這裏遇見你,怎麽都有事故?”

第一次是遇見了一群亂扔網球的男生,雙方對峙僵持不動。第二次沒有留意到來往的行人,差點被車子撞到。

路黎收好書本,視線落到陳淮越身上,眸色平靜,語氣認真,但都沒有多餘的感情:“謝謝。”

從第一次見面到目前為止,路黎感覺自己和陳淮越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謝謝”。

換句話說,他好像一直都在幫助她。

是因為她是轉校生嗎?

路黎想起小時候看的武俠書裏面,那些表面看起來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角色,其實他們也都是俠肝義膽、扶貧濟弱的豪傑俠士。

陳淮越大概也是這般的人。

-

校慶活動在如火如荼地準備中,路黎沒有參與任何形式的活動,她也不想和方可櫻卓嫣她們去瞧熱鬧,所以課餘時間多是空閑着。

學校大操場上有各類學生社團方陣練習,教學樓在前面兩樓之間又稍高幾層,視野剛好可以網羅大操場上的操練景象。

已經是四月天,南濱的春風不疾不徐,吹過來的風輕柔地打在臉龐上,柔柔的,暖暖的。細細去嗅似乎還能聞到空中的草木香。

生物課本被扔到腳邊的地面上,它原本是被拿上來擋太陽的。

路黎向着遠處的風景眺望而去,兩只耳朵塞着耳機,聽不見外面的世界吵鬧喧雜的聲響。

這個世界再怎麽熱鬧,都與她無關。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這個世界很小,小到只容納的下她自己。

這個世界被建造的很小。建造者給這個世界拟好規則,只能容納她自己。

什麽景象都是虛無的,因為根本就沒有被真實地望進眼睛裏。什麽聲音都聽不到,除了耳機中暴躁震耳的重金屬樂。

路黎雙手搭在天臺牆壁的圍杆上,突然生出希望這份孤獨能夠永恒的想法。

久處于孤獨之中,孤獨也成為了她的舒适圈。

讨厭大多數時間只有她一個人在的家,讨厭一心只有工作的父親,讨厭滿是叽叽喳喳湊在一起聊八卦的同學,還有這個陌生的與自己無關的學校。

喜歡輕柔煦暖的春風,喜歡耳機裏堪稱噪音的重金屬樂,喜歡脫離人群的一個人的天臺,喜歡……

身體被從地面陡然拔蘿蔔似的拔起來,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到天臺的水泥地在眼前快速移動。

明顯的颠簸感,使人內心禁不住慌亂起來,路黎下意識地開始揮動四肢掙紮,雙手是自由的,但是兩條腿被緊緊地縛住不能動彈。

心中的第一個想法是,難道自己不小心被人推下了樓?

驚慌掙紮間,耳機長線拉着放在平臺上的手機,接連掉落在地上。

這時,意識也開始慢慢回籠,路黎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扛在肩膀上。

冒出來的第二個想法是,難道學校裏有人販子?

急亂中求生的本能驅使,路黎不由出聲喊道:“救……”

“命”字還沒有喊出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雙腳好似終于落了地,着地以後身體找不到平衡感,不過幸好身後有牆壁倚靠,路黎這才勉強站穩了腳跟。

驕陽刺目,路黎還沒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就聽見嚴厲斥責的問話,聲音中還殘留着焦急和緊張:

“這他媽是十樓,跳下去會死,你知道嗎?”

路黎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陳淮越。

可是,他為什麽會莫名其妙說這麽一句話,完全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他媽真是個傻逼……”陳淮越氣憤地罵了自己一句,生氣到挽起了自己的襯衣袖子,似是自言自語。“……你既然準備跳樓,肯定知道這是十樓。”

陳淮越這人平時在學校像個混日子的散漫閑人,沒見過他本人和人生氣吵架面紅耳赤的樣子。他膚色冷白,生氣發火的時候嚴重挂臉,清峻帥氣的臉龐早已騰紅。

路黎面色平靜地望着面前身高修挺的男孩,總算是慢慢理解了當下的情況,他誤會自己想要跳樓。

他對她是不是有誤解?

“我沒想跳樓。”路黎平淡不驚地開口說道。

陳淮越毫不信任地輕哼了聲,但臉上的紅意漸漸淡了許多。他知道自己生氣挂臉,這麽對女孩很沒有禮貌,尤其是一個輕生差點跳樓的女孩。

校慶排練結束,陳淮越從音樂樓回教學樓,閑着沒事想着來天臺安靜地看個比賽回放,剛上來就看見路黎站在天臺外牆邊,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她卻沒有回應,而且雙手還突然搭在圍杆上。

腦子來不及多做思考,陳淮越一個箭步沖刺跑過來,雙手攬過路黎的腰,扛在肩膀上就往出口這邊跑。

“真的。”路黎眼眸中盡是認真神色,說完這句話,眸光越過陳淮越的肩膀看向比他更高遠的天空。

陳淮越對路黎的話,依然持不信任的态度,身體堵在她的面前,垂眼居高臨下地盯緊人,似是防備她一個想不開又要“跳樓”輕生。

“我喊你,但你裝沒聽見,連頭都不轉。”陳淮越說出自己懷疑的直接原因。

路黎心裏有點哭笑不得,這份無奈的情緒甚至爬上她清秀的眉眼之間,她擡手指了指幾米之外的地面上,靜靜地狼狽地躺在地上的手機和耳機。

“我在聽歌。”路黎加重聲調。

好大一個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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