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夜晚的絕林谷中有些寒冷,溪邊篝火熱情燃燒,火堆旁卻是一片冷寂。

封離見禦情眼神閃動,睜着那雙通紅的眼睛,對上了她的冷淡神情,“杳杳,我忘不掉你的......”

禦情躲閃着封離的目光,指尖緊扣,極力忘卻将才瞥到的他眼角的那滴淚光,冷聲道:“時間會淡忘一切的。”

“時間?”封離勾唇嘲諷道,“天道都抹不掉,時間怎可抹去?”

“事實就在眼前,封離,你要認清現實。”禦情低聲道,“你忘不忘,結果都一樣,封離,忘了好受些。”

封離盯着側着頭的禦情,雙眼似暗藏着灼灼烈火,半響後,他緩慢起身。

衣袖輕擺間,火光跳躍,浮光流動,他篡緊雙拳,咽下喉間鮮血,輕聲道:“好,我認清現實......”

“杳杳,我認清現實......”封離調整好瀕臨崩潰的情緒,行至禦情身旁蹲下,啞聲道,

“只是,你神魂受損,筋脈淤堵,畢竟是與我有關......”

“這是我和薄陽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禦情的目光追随着封離的動作,見他靠近,向一旁移開了一些,強調道。

封離見禦情遠離,動作頓了一瞬,掩下眼中的暗流,轉過頭,睜着他那雙紅着的丹鳳眼,緩聲道:“可是我良心難安。”

“你不必——你做什麽?”

禦情說道一半,見封離雙手拈上外衫,急急問道。

“杳杳說再多我也是愧疚。”封離掀開外衫的一角,露出胸前滲出點點血跡的白色中衣,“這便是良心難安的後果。”

“你這......”禦情有些吃驚,她不知道無情道有心結的後果這麽嚴重,居然會導致髒器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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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這樣嚴重的傷,只有試圖沖破某種禁锢時,才會出現。

“杳杳,天道因果,若是你的傷沒有解決的話,這種東西不會消去的。”

封離表面平靜,神色中卻透露出絲絲隐忍。

“你......”疼嗎?

禦情下意識想問出口,理智回籠後,止住問話,只陳述着,“我一月後會用銀靈草治療的。”

她除了筋脈淤堵,還有神魂受損的問題,就算治好了一樣又怎樣,他這又好不了。

像是明白禦情心中所想,封離見禦情看清後,斂好外衫,垂眸,帶着些疼痛引起的顫聲道,“你的身體好一些,這疼痛便會減緩一些。”

說完,他見禦情面上顯現出猶豫的神情,再次開口,“杳杳将才是祝我得道飛升嗎?”

“髒器滲血于修道有阻,杳杳既祝我得道飛升,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禦情莫名感覺封離身上這傷,不止是因為她被薄陽一劍穿心造成的,且他現在的神情,比她去雲頂宗參加宴會在重錦亭見到的樣子變了很多,只是這種種怪異之處她又深究不出原因,只能歸咎于自己多慮了。

“行。”禦情答的很果斷。

封離作為修真界第一宗門雲頂宗的高層弟子,知曉的靈丹妙藥肯定比她多,幫她治療傷勢百利而無一害,她将才因為不想與他有過多牽扯才會拒絕,現下她的傷勢既是與他有關,她又何必和不用償還的免費勞動力過不去。

“那明日靈力恢複便可開始。”封離起身,心神一動,掌間便出現了一顆散發着白色亮光的明珠,

“降溫了,杳杳若無事,可回洞內避寒。”

“走吧。”禦情擡步跟上。

深夜的山洞深處,靈木燃燒釋放出的靈力充盈着洞內那一小方天地。

封離感受到禦情呼吸平穩後,起身行至洞外,解開衣衫,拔出腰間雪白仙劍,動用靈力裹挾其上,劃過滲着些青紫痕跡的左胸。

胸前翻開的皮肉間,冒出滾燙鮮血,順着蒼白的肌膚滑落,流下暗紅的血跡。

封離低頭,幾縷墨發垂落至臉頰兩側,眼睫微顫的雙眼看着胸前因靈力穿過而逐漸愈合的傷口,計算着時間。

待傷口不再滲出鮮血,他系起衣衫,捏了個清潔術後,便悄無聲息地回到洞中。

*

清晨的鳥叫傳至洞中,禦情掙開雙眼,擡起頭時,見對面白色身影消失不見,她起身向着洞外走去,剛出洞,便看見了站在溪邊的白色身影。

“咔嚓——”

枯枝被踩斷的清脆聲似是喚醒了封離,他轉身看向禦情,墊着一層白帕的左手上,放着幾顆黃色的果子。

禦情視線從果子上略過,行至封離身旁,“何時開始?”

“随時都可。”

封離遞出手上的幾顆果子,在禦情出口拒絕前,平靜道,“一時不察,摘多了,扔了可惜。”

禦情本想拒絕,奈何封離在她之前便把後路堵死,擡着手等着她接過。

“謝謝。”僵持半響後,禦情拿起果子。

她從來不擔心封離會下毒,接過後便徑直送入口中,爽脆可口,味道很好。

封離似是沒看出禦情将才無聲的拒絕,待她接過後,便在兩人周圍設起結界,防止突發狀況。

見禦情吃完,封離指着一處發着光的圓形陣法,“坐這裏罷。”

“給。”

禦情盤腿坐下,從乾坤袋中拿出銀靈草遞給封離,遞至一半,想起需得揉碎後使用,她正打算收回,封離便已擡手接過靈草。

靈草有些短,他拿過時,微涼的指尖不經意輕拂過她的手背,似是一陣微風略過心間,蕩起絲絲漣漪。

這些微怪異下一刻便被禦情強制壓下,她見靈草離手,出聲提醒道:“要揉碎貼于......”

話未說完,便見銀色靈草飄至半空中,在化為利刃的靈力下,變為一團銀色液體。

看着漂浮在眼前的這團閃着細碎光亮的液體,禦情忍不住在心中贊一句,效率真高。

“貼于淤堵處?”封離詢問。

“對,不過......”

還未等禦情表達出男女授受不親,衣衫不好脫下這一觀點,封離便捏了個訣,操縱着那團銀色液體分散成星星點點,從衣衫外直接滲透,貼于她淤堵處的肌膚之上。

禦情看着封離借着靈力操縱的一系列操作,默默閉嘴,順便記下了他将才使出的法訣。

等她靈力恢複了,一定要去嘉音面前裝一手。

“靈力需得融合藥力,有些熱,你且忍忍。”

封離坐于禦情身後,拇指與中指相貼放于腿上,貼合處冒出如線狀的橙色靈力,環繞至禦情周圍。

橙色靈力越來越多,最終在禦情周身織出一個圓形球體,把她包裹其中。

封離觀察着絲線脈絡,察覺差不多,緩聲問道:“杳杳,準備好了嗎?”

“好了。”

禦情的聲音從球體內傳出,有些模糊。

“那便開始了。”

話音剛落,由絲線織成的橙色球狀體多處開始凹陷,每一個凹陷處落下的橙色靈力,對應着禦情筋脈的一處淤堵。

封離望着球體上的幾十處凹陷,眼神微暗。

靈力融合藥力才可疏通淤堵,封離要做的便是使靈力裹挾着貼于淤堵之上的銀靈草汁滲入筋脈內,化解淤堵,使得筋脈內的靈力順暢流動。

這個過程非常消耗靈力。

滲透的過程很緩慢,但封離得一直運行着轉化法訣,時時刻刻保持着輸出靈力的熱量,使得銀靈草汁順利滲入。

待銀靈草汁滲入筋脈後,便需封離操縱着靈力沖擊淤堵處了。

這個操作對施術者要求不高,不必在意施術者對靈力掌控的精确程度,只要靈力足夠,能夠支撐到施法結束,便是直接用靈力暴力沖開淤堵處都可。

不過這種暴力方式沖擊的方式造成的劇痛是最難以忍受的,有如斷骨重塑,和封離沖破禁锢時的痛苦基本相等。

銀靈草就快滲入筋脈了,馬上便可開始沖擊了。

封離望着禦情的背影,氣息略急,心髒處刀絞般的疼痛喚醒了他昨晚篝火旁的記憶。

她想他忘了她。

他很生氣,他想讓她感受一下他的痛楚。

不需暴力沖擊,他只要不那麽注意,她便能疼得不行,如果被責問,也很好解釋。

更何況,如果施術者不是他,沒有人能保證毫無疼痛。

他只要控制的不那麽精确,她便能感受到他這時承受痛苦的十分之一。

只需控制的不那麽精确......

然而,在銀靈草滲入筋脈的一瞬間,封離還是毫不猶豫,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靈力,一點一點緩慢地,輕柔地沖擊着淤堵之處,集中所有注意力保證靈力收束,使之認準方向,不會造成疼痛。

這個過程一直從清晨持續到夜晚,禦情坐得昏昏欲睡,封離外衫上顯現出點點紅色,額角的汗水滴落至衣擺之上,形成一片濡濕。

封離見禦情的腦袋左右搖晃,含笑道:“要是困了,便睡罷。”

聲音有些微啞。

話音剛落,禦情頭一低,便睡着了。

深夜,封離疏通完最後一處淤堵後,閉了閉眼,撐地起身,靠着身旁的一顆樹幹舒緩片刻。

他随意瞥了一眼胸前的紅色印記,使了個清潔術,彎腰抱起禦情,一路行至洞中。

繞過巨石,心念一動,粗糙的地面上便出現了一床雪蠶被,他把禦情輕柔地放置被上,在周圍施加了幾個保護陣法後,便走至洞內另外一處,靠着石壁,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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