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只談風月2

第三十二章 只談風月2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長得好看, 家裏有錢,獨來獨往,幫助弱者, 危急時刻還能有異能力護身———這不就是标準超級英雄的模板嗎?

寧延年的第二個念頭是,那自己豈不是超英那個唯一可以信賴的好朋友?

接下來季辭就會向自己坦誠真正的身份、他會發誓幫他保守秘密, 從此兩人攜手行俠仗義懲惡揚善拯救地球?

不對,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啊!

那群高三的混混七零八落倒在草地上,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很有可能缺胳膊斷腿。周圍投來很多目光,寧延年頭皮發麻, 本來他們是受害者的,可季辭這超能力一釋放,反倒成了先動手的那一個了。

已經有人舉起了手機, 再這樣下去可不妙。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段紅光來得太過突然,似乎只有離得最近的他們幾個看見了,在別人看來只不過是常見的打架, 否則鐵定上新聞。

寧延年第一次慶幸,發生的是普普通通的打架。

他趕緊上前拉住還在發呆、似乎同樣沒明白是怎麽一回事的季辭:“快跑啊!”

“跑?”

“打架可是大過, 你想被處分嗎?”寧延年比當事人更着急, 跨過滿地橫「屍」撿起他倆的書包扔回給季辭, 拽着他的手腕向教室狂奔。

寧延年都不知道自己有如此驚人的運動天賦, 從操場一口氣跑到四樓都不帶歇的, 他剛癱倒在座位上, 預備鈴就打響了, 時間卡得正正好好。

他長籲一口氣, 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悄悄打開英語書, 裝作一副剛剛才課前溫習的樣子。

感覺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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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呢?

算了,想不起來了。

*

季辭擡起手腕,對着陽光下照了照,數了好幾遍,确認碎掉了一顆紅寶石。

還是裏面有懸浮物的一顆。

下午第二節是他擅長的數學,然而他無心上課,滿腦子都是午休發生的事情。

散步。寧延年的女神。

寧延年。慌亂的女孩子們。尋釁的男生。

平靜的自己。被激怒的對方。

落下來的拳腳。

然後———

在那些人要靠近和傷害自己的時候,手鏈驟然發燙,接着放射出不可思議的光芒将他們狠狠地摔了出去。

所有事情只發生在很短的一瞬,他根本回想不起細節,等光芒消散後,只看見倒了一地直哎喲的幾個高三生,還消失了一顆寶石。

這串紅寶石手鏈是自己十歲時許游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沒把護身符的說法信以為真,只是當做裝飾和紀念。

按照常理,冷冰冰的石頭是不可能主動發熱的,除非它們并不是什麽氧化鋁的三方晶體。

佩戴手串的六年裏,它發熱過不止一次,每一次似乎都是在他有可能身陷危險的場合。直到今天燙得驚人,露出本來的面目讓他免受傷害。

季辭好像弄明白了,原來它是這個用處……嗎?

手鏈一共由12顆紅寶石組成,每一顆都價值連城。其中有六顆淨度和切工無可挑剔,如同透明的紅色水滴;間隔着的另外六顆裏面則有一些類似液體的懸浮物,現在看來它們不是普通雜質,是……和保護他這種能力有關的東西。

現在,經過剛才的一劫,其中一顆有懸浮物的紅寶石已經碎掉了。

換言之,每幫他抵擋一次傷害,就會有一顆破裂。六顆寶石,應當能救他六次。

那裏面注入的雜質,究竟是什麽?

而且,這樣好的用途,為什麽大人們一直瞞着他?

*

接下來的兩天寧延年心驚膽戰,生怕那幫小混混報複,求着哥哥來接送放學,也不敢去找季辭,他已經連累過對方一次了,總不能再來第二次。

雖然當時力量爆發把一衆高壯的學長都甩了出去,好在他們在草地上,也沒什麽大礙,頂多就是擦破皮,最嚴重的一個崴了腳,連骨折都沒有出現。

大概就是因為不嚴重,加上本身理虧,刺頭兒和小弟們既沒有上報學校,也沒有再來騷擾他們。

寧延年松了口氣的同時,後知後覺意識到事發那天狂奔逃跑的自己忘了什麽:他當時光顧着拽走季辭,竟然把女神丢在了原地了!

自己頭腦發熱上前逞能的初衷是為了英雄救美,好家夥,英雄自己沒當成,還把「美」給忘了。他寧延年可真是天字第一號倒黴蛋。

今天放學他終于有勇氣去找季辭,問問近況。後者看起來和平時差不多,冷淡的高嶺之花,金山銀山堆出來的小王子。但寧延年知道他的內心對朋友無比溫柔。

前幾天的事寧延年很感動,雙手奉上自己午休跑了三條街買來的小蛋糕,發誓從此對季辭死心塌地。

他們一起往校門口走,泛着紫色的夕陽歪歪斜斜塗抹了半邊天空。半路上一直在前面嘚啵嘚啵的寧延年腳步一頓,閉上了嘴。

14歲的寧延年比起初識的11歲已經收斂了些,不過跟正常人比起來還是話很多。猛地收聲讓神游天外的季辭不得不注意到他的異常,回過頭去看小夥伴怎麽回事。

寧延年沒看他,直勾勾地望着前面。季辭也只能跟着探出視線———

晚霞在他們身後漸漸下沉,把女孩子本就纖細的影子拖得很長。

她抱着書,長着一張标準的「初戀臉」,紮着低馬尾,亭亭玉立,人人都一樣的校服偏偏能讓她穿得格外朦胧美好,如同十六七歲少男少女青澀的心事,是會讓寧延年和其他男生看呆的程度。

只可惜季辭沒能點上普通人類的審美技能。他一般不會對沒有交集的人有什麽印象,所以一開始也沒認出來是誰,直到看見寧延年糾結的苦瓜臉,才想起來這位。

那天的所有糾紛的起點,寧延年暗戀的高一學妹。好像叫……

叫什麽來着?

*

遺憾的是,寧延年還沒來得及和女神說上一句話就被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哥哥叫走了。

既然想說話的人都不在場,那麽不想說話的人自然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季辭準備繞過她走向加西亞經常停車的地方,結果女孩子挪了一步,再次擋在他面前。

“……”季辭用眼神詢問。

女孩并未說話,似乎在等着他先開口。

季辭耐心道:“你可以明天找他。”

“我不找他。”女孩說,“我等的是你。”

季辭沒弄明白她為什麽要等自己,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嗎?他用人類通用的思考方式揣測了下:“不用謝。”

反正他是為了寧延年。某種程度而言,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女孩輕咬下唇:“我也不是為了……不,那天的事情,确實要向你道謝。但今天最主要的也不是為了那個。”

季辭徹底迷惑了。

他們非親非故的,在此之前見都沒見過,找自己還能有什麽事呢?

從來到哪兒都是鮮花掌聲相伴的姑娘還是頭一回遇見如此不解風情的家夥,嘆了口氣,翻開拿着的書,從裏面抽出信封。

粉色的。

大概是猜到他不會收,于是她直接上前一步,塞到他手裏。

她後退到原來的位置,不遠不近,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既不讓談話者感覺壓迫,在外人眼裏看起來又有幾分親密。

她直視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閃:“學長,我喜歡你很久了。”

*

季辭拈着那個信封,上面寫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溫」。沒記錯的話,是她的姓。

很薄,裏面大概只有一張紙。

他了解裏面的樣子,多半和信封配套的信紙,有着可愛的花紋,寫幾行娟秀清麗的字體,傾訴少女們含羞帶怯的、但在他看來莫名其妙的情結。

當然不是第一次收到,上學這幾年,已經是和考試差不多習以為常的事情。

她們的信紙上都會帶着或多或少的香味,有些是原來紙張上就有的,有的是墨水的味道,有些是直接噴的香水。

沒有一個是他熟悉的梨子味。

那種三歲起就陪着他長大,令他深深恐懼過,又依賴進骨髓的淡淡味道。

它們都不是那個梨子香,而她們也都不是他。

16歲的少年明了,經過兩世的輪回滌蕩,他的眼睛已經不會再看向別人。

只有那個人,和他隔着漫長愛恨、生死、年月的……那個人。

——讓他在每一次收到情書和表白時第一個想起的人,不是站在對面害羞的姑娘們,而是許游。

季辭表情空白,似乎在預料之中。她并不着急,攏了攏微鬈的長發:“也許我能擁有一個回答?”

“抱歉。”他說,幹脆利落,并不隐瞞,“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小溫不會猜到他是第一次用這個理由。往常都是「專心學習」「沒有想過這方面」「我們并不了解對方」的敷衍。

今天,在這個黃昏到來的時刻,在說出拒絕之言的同時,季辭也算是變相對自己承認,一直以來對許游那些朦朦胧胧瑣瑣碎碎的感情,似乎叫做情窦初開的動心。

小溫看起來并不驚訝,又或者只是對每一種可能的回答都進行了預演,歪着頭問:“我能知道是什麽人嗎?”

他搖搖頭。

他還不到十七歲,而許游的人類年齡是三十。盡管從他三歲起後者就一直三十。但起碼現在,還是不能被公之于衆的情愫。

女孩子問:“那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他們腳下的影子沒有重疊,各自伸向遠方。天際的紫色又深了一層。

季辭摸了摸紅寶石手鏈:“他不知道。”

又或許不止是「現在」。

或許那個人,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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